厲絕塵聲浪滾滾，震蕩整個書院之際，東神妖院那幾名年輕弟子聚在一處，交頭接耳，神色各異。“絕塵師兄這是怎了？”那是東神妖院七位參戰弟子之一的風青羽，他身著青衫，發間插著幾根翎羽。

    他手捉著下巴，神色狐疑：“他往日雖也孤傲，卻從未如此張揚。”

    “誰知道呢？”那是一身青衫，一雙藍眸的水無痕，他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他好像準備一力挑平北青書院，話都喊出來了。”

    “這大虞北天學派也不過如此嘛，就這點水準？”說話之人紅發如火，周身隱有熱浪翻湧。他一聲哂笑，抬起下巴向旁示意，“你們看我們那幾位師長的臉，也都青了。”

    “你還有心思笑？”風青羽瞪他一眼，壓低聲音，“你我也各自收了二十萬兩銀子，絕塵師兄這搞，這筆錢怕是都得退回去。”

    “不周先生？”那紅發弟子炎燼忽然蹙眉思索，“我好像有點耳熟一”

    “你當然耳熟。”白素素清冷的聲音響起。

    幾人轉頭，見她不知何時已踱至近前，那雙蛇類豎瞳幽冷地掃過眾人。

    “不周先生步天佑，乃北天學派擎天巨柱，一身武道早已觸摸神明領域，是能與超品分庭抗禮的當世絕頂人物。”

    白素素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據說他雖未正式踏入超品，但百年前便被大虞朝野視為比肩戰王的存在。”

    幾人氣息一窒，麵色肅然。

    方才的輕慢之意盡數收斂，眼中隻剩敬畏。

    厲絕塵瘋了，竟然招惹這樣的人物？

    白素素不再理會他們，目光轉向對麵北青書院的陣營，尤其在沈修羅、宋語琴幾女身上略作停留。“他們應該是要換人，估計是那個沈天。”她緩緩道，“此人不好對付，據說曾在數月前硬抗一位妖魔領主的臨死一搏，總數一百七十七鉤，事後毫發無損。”

    “一個四品妖魔領主而已。”炎燼撇了撇嘴，“據說還是與好幾個四品一起聯手圍攻，算什本事？”白素素卻未接話。

    她細長的眉微微蹙起一

    白素素望見對麵有幾個容貌氣質皆屬上乘的女子，正在以憐憫的眼神看著厲絕塵。

    那神色就不是在看一位連敗四人的強敵，而是看一隻即將被巨錘砸碎的螞蟻。

    擂台上，裁判監督已開始第二次倒數。

    “北青書院，十息之內若再無一”

    話音未落，一道赤金流光自觀雲閣窗口掠出。

    那光並不刺目，卻煌煌正正，仿佛一輪微縮的吳陽從九天垂落，劃過校場上空，帶起一道淡淡的金色尾跡。

    光落擂台上，化作一道挺拔身影。

    正是沈天。

    他今日未著甲胄，隻一身簡潔的墨青色武服，外罩玄色披風，長發以一根玉簪束起，麵容平靜，目光淡然。

    可就是這簡簡單單往台上一站，整座擂台的氣氛便陡然一變。

    方才厲絕塵周身彌漫的森冷玄煞，竟被一股無形卻浩瀚的純陽氣息硬生生逼退三丈！

    那灰黑色的力場如冰雪遇陽，迅速消融退縮，隻在厲絕塵身周勉強維持著三尺方圓。

    台下，北青書院一眾弟子眼中爆發出熾熱光彩。

    “是沈縣子！”

    “終於出手了一”

    “定要讓那狂徒知道厲害！”

    崔玉衡、秦昭烈幾人雖麵色蒼白、傷勢不輕，此刻卻也強撐精神，目光緊緊鎖在沈天身上。幾人心中既有不甘一一他們苦修多年，竟在厲絕塵手下走不過數合。

    卻也隱隱期待一一想看看這厲絕塵與沈天之間的勝負誰屬？

    昔日天元祭，沈天這廝給他們的挫敗感與恥辱，其實不在厲絕塵之下！

    厲絕塵持槍而立，目光如冷電般掃視沈天。

    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你就是不周先生新收的那個佳徒？看來不過如此一”

    沈天聞言，神色平靜。

    他都懶得接話，隻抬手拂了拂袖，像是在抖落身上塵埃。

    厲絕塵眼中戾色一閃。

    他不再多言，周身玄煞真形轟然爆發！

    灰黑色的氣流如潮水般洶湧而出，在他身後凝聚成一尊高達三丈的模糊巨影一一那巨影似人非人，通體由翻湧的煞氣構成，麵目不清，唯有一雙猩紅眼眸如兩盞鬼火，死死盯住沈天。

    四品玄煞真形！且已凝練至極，隱隱有向“真神”蛻變的跡象！

    恐怖的威壓如山嶽般朝沈天碾去，擂台青石地麵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表麵浮現細密紋路。與此同時，一股氣勢自沈天身上無聲漫卷開來，純粹灼熱，似一輪初升朝陽，其光未烈，其威已彰！兩股氣勢在擂台中央轟然對撞！

    “轟！”

    空氣炸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那擂台是以神罡石堆砌，沒有太大損傷。

    然而擂台下的土地，還有方圓三十丈內的地麵齊齊下沉數寸！碎石塵土被狂暴的氣流卷起，形成一道渾濁的龍卷，衝天而上！

    台下修為稍弱者隻覺胸口發悶，呼吸困難，紛紛後退。

    裁判監督麵色凝重，飛身退至擂台邊緣，運足真元，聲如洪鍾：

    “雙方準備一一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二人。

    比一”

    就在“一”字落下的那一

    沈天眉宇間，一點金芒悄然亮起。

    那是一道純粹的武道意誌凝聚！

    一股仿佛旭日東升、普照八荒的煌煌神意，似無形的海嘯般從他身上席卷而出！那神意浩瀚無邊，帶著一種“我即天日，萬物皆沐我輝光’的堂皇霸道！

    “呃啊！”

    厲絕塵陡然發出一聲悶哼！

    他雙目瞬間充血，渾身青筋如蚯蚓般暴起，握住槍杆的指節捏得發白，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他身後的玄煞真形劇烈震蕩，仿佛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而那股如山如嶽的恐怖壓力，正實實在在壓在他肩上、心上、神魂上！

    “哢嚓！”

    他右膝一軟，竟單膝跪倒在地！槍尾重重杵進青石，炸開一圈蛛網般的裂痕！

    全場死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上這一幕一一方才連敗四人、氣勢如虹的厲絕塵，競在沈天一個眼神、一股神意之下，被迫半跪！

    連法器都未出！連真罡都未運！

    純粹是武道意誌層麵的碾壓！

    “這一一這怎可能”台下，東神妖院一名弟子喃喃自語，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白素素瞳孔驟縮，細長的蛇尾在裙下不自覺地繃緊。

    北青書院一方，宇文汲、孟琮、徐天紀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們知道沈天很強一一能得步天佑青眼，能在短短兩年內崛起至此，絕非常人。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沈天竟強到這個地步！

    僅憑武道意誌，便壓得一位凝練了四品真形、戰力超越於絕大多數四品上的妖院天驕不得不跪倒在地！這雙方的實力，分明有著鴻溝般的差距。

    裁判監督喉結滾動，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個字：

    “開始！”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

    “吼！！！”

    厲絕塵陡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他雙目赤紅如血，周身皮膚寸寸崩裂，鮮血混合著灰黑色的玄煞罡氣狂湧而出！竟是不惜燃燒氣血精元，以損傷根基為代價，強行掙脫了那股意誌壓製！

    “給我破！！”

    他身後那尊玄煞真形轟然膨脹至五丈！原本模糊的麵目競清晰了三分，顯出一張猙獰鬼麵，六條由純粹煞氣凝結的手臂自肋下伸出，各持刀、劍、錘、戟、鞭、六般兵器虛影！

    半步四品真神！

    厲絕塵長槍高舉，人與真形合一，化作一道灰黑色流星，攜著洞穿山嶽、湮滅生機的恐怖殺意，直刺沈天心囗！

    槍未至，槍尖進發的玄煞罡氣已將沿途空氣徹底凍結、撕裂！擂台地麵被犁出一道深達尺許的溝壑！這一槍，已傾盡他畢生修為、所有意誌、全部性命！

    便是尋常三品武修在此，也需暫避鋒芒！

    然而沈天依舊未動。

    他甚至未看那刺來的槍尖一眼。

    隻在槍鋒距離他胸口僅剩三尺時，沈天左手才緩緩抬起。

    他腕間，一對造型古樸、通體暗金的護腕悄然浮現一正是本命法器部件“日月經天’！

    護腕上的日月晶石同時亮起！

    左腕赤金如日，右腕銀白如月。

    日月同輝，光耀大千！

    下一刻，以沈天為中心，方圓三丈內的空間驟然扭曲！

    時間流速一一變了。

    在台下眾人眼中，厲絕塵那快如閃電、勢若奔雷的一槍，在進入沈天身周三丈範圍後，競莫名其妙地“慢’了下來。

    不是真的慢，而是他周遭的時間被一股無形力量幹擾、延緩！

    而沈天的動作，卻在這一刻快了十倍、百倍！

    他抬起的左手五指微張，然後一

    握拳。

    簡簡單單，毫無花哨的一拳。

    拳鋒之上，赤金與銀白二色光芒交織流轉，隱隱有日月沉浮、星辰環繞的異象顯化！

    拳出。

    “咚！！！”

    一聲悶響，仿佛重錘砸在牛皮大鼓上。

    時間流速恢複正常。

    眾人隻見沈天的拳頭後發先至，結結實實印在厲絕塵臉上。

    直接穿過了一切防禦，打穿了護體罡氣，打碎了玄煞真形，砸在了厲絕塵的皮肉骨頭上。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厲絕塵整張臉以拳頭落點為中心，向內凹陷、變形！鼻梁粉碎，顴骨開裂，七八顆牙齒混合著鮮血從口中噴出！

    他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劃過一道高高的拋物線，越過半個擂台，“轟’的一聲砸在邊緣石柱上！

    石柱應聲炸裂！

    厲絕塵癱在碎石堆中，滿臉是血，雙目翻白，已徹底失去意識。

    他身後那尊氣勢洶洶的玄煞真形，早在拳頭及體的瞬間便如泡沫般潰散，化作縷縷灰煙，消散在空氣中從裁判說開始，到厲絕塵飛出、昏迷，整個過程一一不到三十分之一息。

    校場內，鴉雀無聲。

    隻有風吹過簷角銅鈴的輕響，以及遠處山林間隱約的鳥鳴。

    所有人一一無論是北青弟子還是東神妖院來人，無論是台上裁判還是台下師長一一全都愣在原地，呆呆看著擂台上那道墨青身影。

    沈天緩緩收回拳頭，再次拂了拂袖口並不存在的灰塵。

    他抬眼，目光平靜地掃過東神妖院陣營：“下一個。”

    東神妖院一方，死一般的寂靜。

    風青羽、炎燼、水無痕、木靈韻幾人臉色煞白，嘴唇哆嗦，眼中滿是驚懼。

    白素素深吸一口氣，細長的蛇尾在裙下不安地扭動。

    她咬了咬牙，終究是邁步而出。

    身形輕飄飄掠上擂台，落在沈天對麵十丈處。

    她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一厲絕塵的下場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她不能退。

    東神妖院的臉麵，不能在她這丟盡。

    裁判監督深深看了沈天一眼，這才揚聲：

    “東神妖院，白素素，對陣北青書院，沈天。”

    “雙方準備一”

    三”

    白素素周身淡青色罡氣流轉，巴蛇血脈催發到極致，腰肢柔軟如無骨，身形似風中柳絮，飄忽不定。她已打定主意一隻守不攻，全力周旋，撐過十息便認輸。

    如此，雖敗猶榮。

    比一”

    沈天依舊負手而立，神色平淡。

    隻是眉宇間那點金芒，再次亮起。

    ”

    就在「一’字落下的瞬間一

    那股浩瀚如海、堂皇如日的武道神意，再度降臨！

    白素素嬌軀劇震！

    她隻覺肩上仿佛壓了一座萬丈神山！周身罡氣如潮水般退去，血脈之力被死死壓製，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

    “噗通！”

    她雙膝一軟，竟也半跪在地！雙手撐住地麵，指節發白，額角沁出細密冷汗。

    她艱難抬頭，看向對麵那道身影。

    那雙淡金色的蛇瞳中，此刻寫滿了難以置信，以及一絲一一茫然。

    這家夥一一到底強到了什地步？

    僅憑武道意誌，便能壓得她這五品巔峰、身具上古巴蛇血脈的禦器師跪地？

    這已經不是“越級’能解釋的了。

    這是本質的、神魂層次的碾壓！

    裁判監督喉結滾動，聲音幹澀：

    “開始”

    始字剛剛出口，沈天動了。

    他隻是輕輕抬腳，然後一

    向下一踏。

    “咚！”

    整個擂台轟然一震！

    以他足尖為中心，一道赤金色的太陽罡力如波紋般擴散開來，瞬間席卷整座擂台！

    那罡力無比暴烈，厚重如承載大地，熾熱如熔煉金鐵！

    白素素連驚呼都未發出，便被那罡力正麵轟中！

    “噗！”

    她噴出一口鮮血，護體罡氣徹底破碎，身形如被無形巨錘砸中，狠狠摜在擂台青石地麵上！“哢嚓！”

    擂台下的地麵炸開一個徑長三十丈、深達兩丈的凹坑！

    碎石四濺，塵土飛揚。

    白素素癱在坑底，雙目緊閉，唇角溢血，已然暈厥。

    從裁判讀秒結束，到她昏迷倒地，同樣一一不到一息。

    整個校場，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此時不但風停了，周圍的鳥也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呼吸聲，似乎都在這刻消失了。

    所有人呆呆看著擂台上那個墨青身影，看著擂台下那個觸目驚心的凹坑，看著坑底昏迷不醒的白素素。風青羽與炎燼更是麵色蒼白的對視了一眼。

    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這種對手

    還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