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一時啞然，卻仍有些不忿，他繼續嚴厲約束道：“別把你們在星耀內部搞鬥爭的那一套用在蘇寧瓏身上。別忘了，她可是連“雷暴’都沒能弄死的人。”

    實力到了一定程度，陰謀詭計無所遁形。

    其實這中間，有誇張的成分，能在天雷中存活，不代表就能扛住真正的“雷暴”，那根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蘇寧瓏沒再留意門外的動靜，轉而帶著笑意看向屋內。

    玄希正被宋琥和鷹骨一步步追問在廠長辦公室的細節，逼得無處可退。

    等全部經過交代清楚，玄希整個人窘得像剛出籠的包子，渾身都在冒熱氣。眾人都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畢竟很少能看到他這副模樣。

    言歸正傳，他們再次確認晚上的行動計劃。

    首先由佟梓借助異能帶著兆皮庫，和蘇寧瓏一同清理貨運間，這樣就可以完全避開那條詭異的走廊。按照正常路線，無論從哪個方向進入都必須經過走廊，而佟梓的能力在屠宰場這種地方，簡直堪稱獵人的福音。

    “其實在廠長辦公室，我被鉤子穿透的時候，感覺到一股極強的精神入侵，”玄希回憶起當時的經曆，語氣凝重起來，“差一點……就覺得自己的意識要消失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法衣。當那股外來的精神試圖侵入時，他清楚地感覺到衣服上傳來的抵抗，甚至能感知到自己的大腦也被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保護著，那大概是沙莉提前施加的異能效果。如果沒有這雙重防護，他恐怕也會像星耀那兩個人一樣，變成一具被扛出去的屍體。

    蘇寧瓏：“佟老師，就我們目前遇到的來看，那個廠長應該已經不是“人’了，可他到底是什？他似乎還保持著理智，甚至記憶？”

    越罕見的現象，越需要豐厚的經驗來解讀。

    佟梓應該出身於某個底蘊較深的家族，類似宋琥和玄希那種，所以她知道得也更多。

    這次玄希和蘇寧瓏的親身體驗，也讓佟梓大概確認了廠長是什東西，“也許是“印記墮落體’。”“印記？”蘇寧瓏立刻聯想到學校工坊旁那個極度宅家的女矮人溫布雅，芙妮的朋友，一位植物研究專家。

    在學校那久，蘇寧瓏遇見溫布雅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她每天進出都刻意躲著人，生怕牽連他人，寧願終日窩在那間小小的研究室。

    若不是受“印記”所限、不能長期停留於同一地點，溫布雅恐怕恨不得把自己永遠關在麵。至於如何獲得印記，過程其實與成為寄生體有些相似，隻是省去了一些步驟。

    得到印記之後，其實仍然可以執行任務，但絕對不能再踏入同屬性秘靈的汙染區，那是自投羅網。為保險起見，大多數身上帶印的獵人都被調去了其他崗位，不再直接接觸秘靈相關事務。

    獵人在生死關頭，可以通過某種特殊的獻祭方式，與高星秘靈建立聯係，並在身上烙下該秘靈的印記，從而成為它的附屬。

    獲得印記之後，那些等級低於該秘靈的存在都會不自覺感到畏懼、主動遠離。

    但成為附屬，也等同於成了秘靈的私有物。

    它們隨時可能前來索取性命，除非該秘靈徹底消亡，否則一輩子都要活在這種威脅之下。

    佟梓看著蘇寧瓏迅速理解的神情，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秘靈印記。那些把自己“賣’給秘靈的獵人，身上都有這個標記。他們最終，幾乎都成為了秘靈的一部分。”

    她語氣轉沉，“即便清楚規避的規則，也可能因一時疏忽墜入秘靈的陷阱。學校封鎖印記的相關知識，是為你們好，別去深究，更別嚐試。”

    “就算真的被逼到絕路、眼看要沒命了，也不要走這條路。”她掃過眼前幾張年輕的臉，聲音壓低，“靈者時代很多人靠印記保命，可他們最終都成了其他獵人的威脅，極度危險。今後你們進入遺跡也可能遇到這類存在，不要大意。”

    幾個年輕人都鄭重地點頭。

    星聯盟既然選擇封鎖印記，必然有他們的考量。

    “我們不會用，但星耀聯盟那邊……會不會用？”

    “不好說。政府目前還沒有出台明確的法律條文。”

    每一項法律的製定都需要時間，必須權衡多方利弊。星耀聯盟可以自行封鎖消息、約束成員，但政府代表的是整個星際社會，行事必須更加慎重。

    自從蘇寧瓏打贏了那場官司，與“靈者”相關的法律條款正逐漸完善。她以自身為主，的確推動了變革的發生。

    隨著普通人與靈者之間的接觸日益頻繁、界限逐漸模糊，出台更多政策防範於未然，已成必然。佟梓：“不用太擔心，找高星秘靈烙印不是那簡單的事情，就像獻祭成為寄生體，也有特定程序。穢宴靈已經是高星秘靈了，不想死，便要讓更高星的秘靈烙印。”

    支配者沒人敢契約，五星秘靈超級少見，它們大多徘徊深空，有自己的從屬秘靈，靠從屬就能吃飽。蘇寧瓏暗自思忖：星耀聯盟為了取勝，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烙下印記，小心提防為妙。時間差不多了，她道：“我先去給你們壓陣。”

    “好，千萬小心。”佟梓望著蘇寧瓏淡然離去的身影，心稍稍安定了些，卻又泛起一絲憂慮。蘇寧瓏還太年輕，把這重的擔子壓在她肩上，總讓人覺得有些欺負孩子。

    回去之後，得想辦法多申請些資源給她。

    雖然她未必缺這些，但既然要留住人才，總不能毫無表示。

    蘇寧瓏穿過走廊，步下樓梯。樓梯間的紅燈忽明忽滅，在寂靜中投下斷續而不祥的光影。

    突然，一聲粗重的“呼嚕！”聲打破了寂靜，緊接著傳來金屬刮過地麵的摩擦聲。

    蘇寧瓏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對上監工。

    它們的恢複速度雖不及廠長，但也極快。此時交手，隻會白白消耗戰力。

    今晚的行動必須嚴格按照計劃進行，不能節外生枝。

    她向下望去，樓梯中間是空的，她能清楚地看到監工正拖著沉重的武器，一步步向上走來。這幾乎沒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隻能冒險一試了。蘇寧瓏舉起傘，全力收斂氣息，無聲地貼在牆邊。

    她默默數著監工的腳步聲，心跳平穩，呼吸壓得極輕。

    當腳步聲逐漸逼近，她輕盈地踏上樓梯扶手，縱身向下一躍。

    僅僅眨眼之間，她便已悄無聲息地落至底層，向前滑出幾步，迅速遠離了樓梯區域。

    上方的監工顯然沒能反應過來。

    它停下腳步，困惑地俯身向下張望，又抬起頭，轉著笨重的身軀環顧四周，那張凶惡的豬臉上競短暫地浮現出一絲近乎憨傻的迷茫。

    剛剛是不是有什東西，咻地一下過去了？

    它甩了甩碩大的腦袋，兩隻肥厚的耳朵隨之晃動，最終決定不再深究，繼續邁著沉重的步子往樓上走去。

    蘇寧瓏回頭確認監工沒有追來，輕輕鬆了口氣。她腳下發力，向前疾奔，終於在預定時間內抵達了貨運間。

    這個時間點，貨運間的豬頭人員工正忙碌地搬運貨物。

    蘇寧瓏褪下手腕上的縛影絲鏈，這件聖器設計簡約素雅，她常當作普通飾物佩戴。

    進入地下研究所的時候，它算是立下了大功，所以前不久又煉了一條，做點升級處理，以備不時之需。手鏈在她催動下悄然分解，化作數十道具有靈體幹擾特性的“影絲”，無聲地升入半空，如活物般緩緩垂落，悄無聲息地懸停在每個豬頭人的頭頂。

    豬頭人來回走動，定位並不容易。

    但蘇寧瓏希望為佟梓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創造更好條件，隻能耐心等待，力求一擊之下迅速清除所有目標。

    “呼嚕！”一個豬頭人忽然覺得頸後發癢，抬手撓了撓。蘇寧瓏立刻止住影絲的動作，無聲隱入陰影之中。

    豬頭人撓完癢，又繼續搬起箱子。

    蘇寧瓏早已探查過，箱子裝的不過是一些骨頭和石塊。它們日複一日地搬運這些毫無意義的貨物，偽裝出屠宰場仍在正常運轉的假象，簡直像一群被迫付費上班的大怨種，麻木而可悲。

    那些在暗紅燈光下幾乎難以辨別的影絲早已懸停在各自的位置。

    蘇寧瓏屏息凝神，暗自計算著每一個豬頭人的移動軌跡，等待著，就是現在!！

    當組長恰好走到兩條影絲正下方的一瞬，她十指猛地收攏，狠狠向外一扯。

    那間，十多個豬頭人的頭顱應聲飛起。

    一直潛伏於陰影中的蘇寧瓏如鬼魅般掠出，腳尖在運貨車的頂棚接連點過，直取組長的首級。然而，組長的脖頸競如同嚼過的口香糖，極具韌性。

    影絲雖絞斷了內部的骨頭，表麵的皮肉卻仍藕斷絲連，甚至反過來死死纏住了她的影絲！

    “呼嚕嚕！”其他未被第一時間解決的豬頭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浪幾乎要撕裂耳膜。蘇寧瓏迅速封閉了部分聽覺，才勉強抵住這波衝擊。

    她毫不遲疑，當即切斷了那兩條被纏住的影絲，反正隻要持續注入靈力，縛影絲過段時間自會再生。就在其餘豬頭人即將集體撲來的前一刻，另外兩條影絲已靈巧地纏上了組長腰間懸掛的工牌。蘇寧瓏操控影絲猛地一拉，工牌應聲而斷，隨即被她操控著如同利刃般向那頑強的脖頸狠狠抹去。

    皮肉終於被徹底割開。她仍不放心，飛起一腳將那顆還在詭笑的頭顱踢得老遠。

    新的縛影絲再次升空，如毒蛇般襲向剩餘豬頭人的脖頸。

    麵對蜂擁而至的圍攻，蘇寧瓏沉著地擲出兩座小小的乾坤神龕。

    剛剛從屍體中漫溢出來的血肉仿佛嗅到了最誘人的氣息，瘋狂地湧向神龕。

    而屬於組長的那灘血肉一出現，所有的豬頭人仿佛瞬間忘記了蘇寧瓏這個敵人，如同癲狂般一擁而上，拚命爭搶起組長的殘軀！

    它們互相投擲著粗陋的異能，伸腿使絆，甚至有的自知搶不過，幹脆趴在地上貪婪地啃食起組長的屍體每一張豬臉上都寫滿了原始的瘋狂與貪婪。

    而誘發這一切的“主角”，那顆被踢到角落的頭顱，正安靜地呆在地上，雙眼空洞，嘴角卻凝固著一抹詭異的微笑，仿佛正無聲地注視著這場由它引發的、荒誕而血腥的鬧劇。

    蘇寧瓏心下一凜，不再猶豫，所有縛影絲傾巢而出，將它們盡數絞殺。

    乾坤神龕僅僅收容了兩塊血肉便已達極限。蘇寧瓏隻得直接取出秘者令，將地上散落的肉塊逐一收取。幸好她有神識輔助，否則有幾塊藏在屍體下方的，恐怕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消散了。

    失去肉塊控製的屍體迅速腐化，散發出濃烈的惡臭。蘇寧瓏捂住口鼻，躍上一輛貨車，嚐試啟動導航，看能否將這些車輛移開。

    結果發現這些車幾乎都是擺設。或許秘靈曾為它們補充過能量，但根本開不了多遠。

    貨運間的出口鐵閘依然緊閉，門後隱約傳來各種雜亂的聲響。蘇寧瓏皺起眉：這些車究竟該如何處理？為什早上過來時它們並不在這？

    她想到一種可能性，之前她猜測空間是五天一個輪轉，但或許，其實是一天一輪。

    在不斷的輪轉中，人與物都會漸漸迷失。

    蘇寧瓏不再理會那些持續腐爛的肉塊。不久，佟梓帶著宋琥和鷹骨來到了貨運間。三人剛吸一口氣，就被那幾乎令人暈厥的惡臭熏得眼前一發黑。

    “囉”鷹骨幹嘔了一下，幸好獵人在汙染區內經常食不定時，胃根本沒東西可吐。

    宋琥矜持地取出一張帶香味的濕紙巾，捂住了口鼻。

    鷹骨也被熏得眼淚直流：“兄弟，還有紙巾嗎？”

    宋琥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問：“撕一半給你？”料想自家兄弟不會接受。

    鷹骨一臉嫌棄，但他更嫌棄眼前這宛如巨人觀爆炸現場的氣味，視死如歸地點頭：“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