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蘇寧瓏的抗拒,歸墟傘瞬間飛出、展開,嚴嚴實實地隔斷了那道詭異的視線。
蘇寧瓏舉傘護在身前,再定睛一看,那眼鏡豬頭人卻已不見蹤影。
她臉色微沉。
這個豬頭人果然不一般……到底奇怪在哪?
“他身上沒有工牌。”蘇寧瓏仿佛在自言自語。
肩頭的小筍用細軟的葉子碰了碰她的臉,小聲叫道:“廠長!廠長!”
“我家小筍真聰明。”蘇寧瓏輕輕一笑。
小筍得意地晃晃葉子,學著她的話:“聰明呀!”
真可愛,小筍的可愛程度跟她不相上下。
誇小筍,蘇寧瓏絕不吝嗇。
再次嚐試推開廠長辦公室的門,依然紋絲不動。
蘇寧瓏逐漸失去耐心,太虛脫鞘而出,寒光一閃,門板應聲被斬為兩段。
然而門板之後,是一堵冷硬的實體牆。
原來這扇門根本隻是個擺設?怎辦?合同本身肯定被動了手腳,連之前在保安處填的表格也被一並釘入,如今已徹底粘連在一起。
難道這些文件隻對已經轉化為豬頭人的人起效?
又或者,這一切根本就是障眼法?
蘇寧瓏向來隻願做賭局背後的莊家,哪怕付出代價,也隻為掌控局麵、看清真相。
她從不甘做賭徒,更不願拿隊友的性命去冒險試驗。
所以她必須蓋章試試。
早上這個時間段,辦公室並不在這。難道要等到晚上?
不,應該也不是。她昨晚就來過,這根本沒有辦公室的影子。
看來晚上也行不通。唯一可能的時間,要是清晨上班鈴響前的那段時間,要是傍晚所有員工去“取款”的空檔。看來隻能等到那時再來了。
她下意識想抬手查看手環,卻才想起設備早已上交,由雷青崖統一保管。如今連查閱基本資料都做不到。
她在進入汙染區之前,並沒有仔細記下每一個受害者的信息,隻重點關注了進入此地的獵人們各自擁有的異能。
眼下,她必須盡快與隊友會合。
打定主意後,她轉身朝佟梓所在的區域趕去。
手持質檢組長的工牌,蘇寧瓏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裝配間。
這的豬頭人仿佛已被完全同化,連呼吸和動作的節奏都趨於一致,如同一群精密運轉的零件。佟梓等人不自覺都跟著做了,要不是蘇寧瓏靠近,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做獵人那久,不是頭一次中招,可不知不覺投入做牛馬,簡直難以置信。
“我需要知道廠長的信息,”蘇寧瓏壓低聲音與佟梓交流:“這的原廠長到底是誰?”
或許隻是她的直覺,但剛才那個戴眼鏡的“廠長”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他身上的氣息,和這些豬頭人並不一樣。
佟梓眨眨眼,準備回答。
“你是哪個崗位的?工作期間禁止交談!”佟梓所在組的豬頭人組長突然出聲製止,語氣僵硬。佟梓的手按在手杖上摩挲,神色凝重起來,隨時準備戰鬥。
蘇寧瓏麵不改色,信口胡諂:“我向廠長匯報過,質檢組長缺一個助手,來找這位同事是想請他跟我去人事部一趟,看看能不能調崗。”
豬頭人組長明顯愣住了:“???”他在這兒幹了這久,從沒聽說過這種流程。
“不行,他是我們組的人……”
蘇寧瓏淡淡一笑,語氣卻不容置疑:“質檢組長今早不見了,沒人幫忙,我完不成工作。”她看似無意地亮出手中那張寫著“質檢組長”的工牌。
組長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他不可能當眾質問蘇寧瓏把質檢組長怎了,但工牌離身隻代表一種結果,組長已經沒了。一股寒意竄上他的脊背:這名員工既非組長,也沒有職位,她能拿到工牌,很可能意味著她直接殺了對方。
咦?為什沒有監工過來處理?她可是殺了人的!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隻有裝配機器仍在規律作響。
蘇寧瓏臉上仍帶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從容地迎向組長驚恐的注視。
豬頭人組長內心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妥協道:“你……跟她去一趟吧。”
佟梓暗自鬆了口氣。她早就知道,蘇寧瓏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裝配間,無數道探究的視線盯在她們背後,直到她們徹底離開那片區域。剛一走到無人處,蘇寧瓏立刻將自己的發現和關於廠長的推測告訴了佟梓。
佟梓沉思片刻,感到一陣頭痛:“所以要想破局,我們很可能得殺光所有豬頭人?”
且不說要殺到什時候,更麻煩的是,僅僅清除豬頭人並不算真正的勝利。最終的勝負,取決於誰能奪取四星秘靈的性命,或是成功封印其大部分力量的秘者令。
在人數上,星聯盟不占優勢。
一旦開始大規模清除,星耀聯盟必定也會加入爭奪。到時候,星聯盟的進度很可能被遠遠甩開。“我們這一局必須贏。隻有贏了,下一局星耀聯盟才會拚盡全力……”佟梓頓了頓,“你應該明白的吧?”
蘇寧瓏會心一笑:“當然明白。”
既然約定比試三場,那就一場都不能落下。
如果星耀聯盟不肯認輸要求加賽,星聯盟也絕對奉陪到底。
以往那些最難處理的任務總是落在星聯盟肩上,也是時候讓星耀聯盟接手了。
他們既然享受著獵人組織的資源與名譽,自然也該共同承擔相應的責任。
所幸佟梓進入汙染區前已將相關資料背得滾瓜爛熟。
蘇寧瓏從她口中得到了關於廠長的關鍵信息。
將佟梓提供的廠長信息與剛才見過的眼鏡豬頭人對比,蘇寧瓏覺得二者特征十分相似。
同樣戴著眼鏡、外表更接近常人,並且都曾是大公司出身的經理級人物。據說這位廠長辭職時,有不少人願意追隨他離開,足見其人格魅力。
不過,廠長終究隻是廠長,並非真正的投資人,因此他並沒能將原先的團隊全部帶出來。
“他消失得很快,完全脫離了我的感知範圍。想找到他,恐怕不容易。”蘇寧瓏問道,“這位廠長本身有異能嗎?”
“不清楚。如今雖有舉報和監測機製,靈者基本都會被登記在冊,但在屠宰場淪為汙染區之前,對靈者的補錄並沒有那嚴格。”佟梓補充道:“而且這家屠宰場當年雇用了不少殘障人士,可我在這從沒見到過他們,你昨晚有注意到嗎?”
“嗯。”蘇寧瓏想起昨夜所見的另一個屠宰場:監工的手臂嵌著重型武器,而那些神情麻木的豬頭人中,有的坐著輪椅,有的缺失眼睛。
原廠的員工,很可能都在那。她心中隱約浮現一個猜測:那些人,會不會也已成為穢宴靈力量的一部分?
“我們必須在這兩天內行動。等到第三天,時間就不夠了。這樣吧……”蘇寧瓏湊到佟梓耳邊,低聲說出自己對付豬頭人的計劃。
“你這快就想出來了?”屠宰場的布局佟梓也早已熟記於心,但在汙染區內行動,很多時候更需要臨場應變,因為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這是最快達成目標的方式。我們比起星耀聯盟的優勢,就在於人少、機動性強、也更隱蔽。隻要換下法衣,很容易就能混進豬頭人之中。”
佟梓暗想,蘇寧瓏確實很有先見之明,她故意將法衣做得極為顯眼,這樣星耀聯盟能輕易通過衣著識別他們。
可一旦脫去法衣,混入那些相貌雷同的普通豬頭人之中,星耀聯盟的人絕對會瞬間臉盲。
佟梓自認已經算得上機敏,但蘇寧瓏這種手段,才真正稱得上是“溫水煮青蛙”,於無聲中掌控局麵。“這不是我的主意,是馮瑛想的。”不是自己的功勞,蘇寧瓏從不冒認,“不過這說到底隻是取巧,實際幫助有限,人數差距依然擺在那。能不脫法衣,最好還是別脫,保命的東西。”
佟梓點頭,提醒蘇寧瓏:“星耀聯盟很喜歡靠“預言之匙’占卜之後再行動。比賽前他們拖延了一會兒,很可能就是在用鑰匙進行預言。”
芙妮也曾用過“預言之匙”進行占卜,但蘇寧瓏一向對這類東西不以為然。
天機宗的老祖都不敢說自己的預言百分之百準確,何況一塊殘缺的“慫板”。
反正都熔過一塊,也不怕再來第二塊。
“不用擔心,“預言之匙’確實對我們進行過占卜,但我用小掩遮蔽了自己的氣息,它測不出我的命運軌跡。”
“噗!”星耀聯盟豈不是要氣死?他們合成了那多占卜板,滿心以為合成越多,預測越準確。到頭來,就這?
佟梓揉了揉額角,半是玩笑半是感歎:“有時候真想去你們那兒打工,好歹也能多學點技能。”“宋琥既然能使用我們提供的言靈術,就說明我們之間存在相通之處。所以我們一直在研究,如果有你們也能用的技能,我們絕不會藏私。”
隻不過,具體需要付出什代價,由蘇寧瓏說了算。
“知道你是好孩子。”佟梓是看著蘇寧瓏長大的,很清楚這姑娘的性子,她從不會恃寵而驕,對待任何人都懷有一顆平常心。
這孩子從小就看得出來,心胸開闊、能容人,也從不吝嗇。
雖然有時候處事方式顯得有些冷淡,有時候又太過寬容,完全沒有青少年該有的熱血。
但人無完人,蘇寧瓏不吃大虧就好了。
佟梓現在隻比蘇寧瓏略高一點,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溫和:“我們全力配合。你的方法可行,我們先清理掉一部分,摸清底細再說。”
蘇寧瓏臉頰微微發燙,好在豬頭人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她能感覺到,佟梓對自己是真心疼愛,這種感受與鄒淑薏給她的類似,卻又有些不同。
總之,上輩子沒得到過的家長式偏愛,這輩子算是全都補回來了。
“好。”兩人各自轉身,蘇寧瓏再次走向人事豬管辦公室。
剛剛忘記了點東西,得再問人事豬管二號拿過來。
看見少女再次踏進辦公室,那位財務豬頭人頓時興奮起來,座椅下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探向過道。“快了……隻差三步、兩步……一步。”隻要對方踩中她的影子,她就能定住這個新人,給她換上豬頭,然後去領獎金。
財務不能在普通員工區直接動手,她既不想引起圍攻,也不願給其他豬頭人可乘之機。
但在辦公室內部就不同了。對普通員工來說,她是更高一等的存在,一旦得手,自然隨她處置。“快踩上來啊……”她在心中無聲地喊。
隻差最後一步,蘇寧瓏卻突然停住了。
財務緩緩抬起頭,語氣勉強維持平靜:“你怎還不走?”
蘇寧瓏微微一笑,她能說自己對那個影子異能很感興趣嗎?
這種能力給她一種危險的吸引力,它束縛的似乎不僅是肉體,更觸及靈魂。通過影子間接控製秘靈,顯然比直接接觸遭受的反噬要小得多。
這好用的靈者卻陷在這屠宰場,實在有些可惜。
她輕盈地向前邁出一步,與此同時,歸墟傘倏然展開。傘麵是近乎透明的,光線折射之下,在她腳下投出好幾道極淺的影子。
財務豬頭人興奮地扣住其中一道影子,隨即張開大口,猛地咬向蘇寧瓏!
辦公室的其他豬頭人也蠢蠢欲動,伺機撲上。
“嘎噠!”
法衣與納米服的雙重保護之下,豬頭人的撕咬根本沒造成什傷害。反倒是財務自己用力過猛,沒留餘地,兩顆牙齒硬生生崩落下來。
她捂著腮幫,口齒不清地哀嚎:“你……你腫這硬?!”
蘇寧瓏若無其事地越過她,甚至還補了一刀:“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有蛀牙?”
見她絲毫不受影響,其餘高層紛紛收斂了貪婪的目光。唯有財務豬頭人滿臉怨毒,到嘴的鴨子,居然就這飛了。
人事豬管二號暗自遺憾蘇寧瓏沒有中招。他早就該想到,一個有膽子在進入屠宰場第一天就挑戰人事主管的人,絕不是普通高層能壓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