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謹很清楚,星耀聯盟向來奉行利益至上。
在他們眼中,犧牲一兩個人來換取更大的戰略目標,是完全可接受的代價。
他曾經也這認為的,近些年死了兩個最看好的學生後,想法就變了。
“你怎能確定我們現在不是在二次輪回?”他沉聲反問:“別忘了,我們根本沒有之前的記憶。而且我們已經有七八個隊友徹底淪陷了。現在輕舉妄動,隻會讓我們的優勢越來越小。”
他的一番話,暫時壓下了隊伍中的躁動。
“那我們到底要怎判斷……現在到底是第幾次輪回?”
同樣的問題,也縈繞在宋琥心頭。
“不用擔心,”蘇寧瓏卻語氣肯定,“我們一定還在第一個輪回。”
她擁有分身作為靈魂錨點,相當於自帶一個記憶備份器,秘靈根本無法強行刪除她的記憶。即便輪回導致記憶暫時丟失,也能在極短時間內恢複,無非是多消耗一些靈力罷了。
“也就是說,我們破局最好在這兩年內。”她冷靜地分析,“我們可沒有源老師那樣強悍的實力,能讓穢宴靈主動放行。我有預感,一旦被拖入輪回,我們的勝算會大幅降低。”
當初源聽潮從這逃出時也身負重傷。
若不是他意誌足夠堅韌,根本撐不到走出穢宴靈地盤那一天。
對蘇寧瓏判斷完全信任的宋琥聞言緊張起來,“我去告訴老師。”
很快兩人分開,宋琥把昨天殺查房怪物漏下的重要情報補上,那查房的怪物,必然也有肉塊,變成一攤血肉,就是最好的證明。
蘇寧瓏獨自站在原地,望著地上那塊屬於“質檢組長”的肉,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東西,該怎處理?
蘇寧瓏並不打算再製造出一個質檢組長來增添對手。“二號,你能把這塊也吃了嗎?”她問道。人事豬管二號連忙搖頭,麵露難色:“這不能再吃了。我已經有一個職位,如果再吃,監工會親手從我肚子把它摳出來的。”
拆骨鉤腸,雖然這身體不會真的死亡,但痛苦卻是實實在在的。
蘇寧瓏摸了摸下巴,從儲物裝備中取出一件許久未用的雞肋聖器,乾坤神龕。
她剛一打開龕門,那塊令宋琥難以自持的肉塊就開始微微蠕動,仿佛被什吸引般慢慢爬向神龕。可剛一接觸,它就像察覺到危險般猛地回縮,試圖逃離。
蘇寧瓏怎可能放它走。
她指尖一彈,神龕猛的吸住肉塊。
肉塊隻能乖乖被拖入神龕內,秘者令一貼,就被徹底封印進秘者令內
秘者令形成的禁錮空間,那團肉塊逐漸滲出一股黑色的物質,緩緩擴散,試圖占據整個空間。可無論它如何掙紮,卻始終無法將這片領域徹底填滿。
蘇寧瓏輕輕揚了揚嘴角。
再無用的東西,果然也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失去了肉塊的軀體很快化為一灘軟爛的腐肉。
人事豬管二號盯著那攤東西,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他站起身時,蘇寧瓏正好瞥見他癡迷的眼神。
“你別告訴我,你想吃這攤像shi一樣的東西。”
人事豬管二號嘟囔道:“什屎,這明明是好肉。我還沒吃早餐……”
蘇寧瓏頓時想象出佟梓他們走進食堂、看見“早餐”是什的畫麵,胃一陣翻湧。
人事豬管嚇得往後一跳,滿臉驚恐:“你那是什東西?”
“能收了你的東西。”蘇寧瓏語氣平淡,“放心,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不會動你。”她撿起質檢組長的工牌,隨意在指尖轉了轉,“走吧,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現在該你為我做點事了。”
人事豬管二號結結巴巴地回道:“我…我能做什?”
“合同,”蘇寧瓏語氣不變,“我的同伴不是都簽了合同嗎?先把他們的合同弄出來。還有,正確離職的方法是什?你既然繼承了這具身體,權限應該也開放了不少吧?”
她猜得沒錯,人事豬管二號確實掌握了許多之前無法觸及的信息。
在做質檢組長的時候,他並不介意透露一些消息給蘇寧瓏,可一旦坐上人事主管的位置,內心卻莫名抗拒起來,不想再跟蘇寧瓏一夥。
“可是,合同都被鎖在……”
他上了賊船,怎可能讓他下去。
“昨天的肉,好吃嗎?”蘇寧瓏突然打斷他,手指輕輕轉動著一枚看似樸素的銀色戒指。戒麵上布滿了細密的紋路,隨著轉動,那些紋路仿佛活過來一般微微蠕動。
她不動聲色地將戒麵轉向指背。
人事豬管頓時感到身體一僵,隨即全身竄起一陣難以忍受的麻癢,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皮膚下啃噬爬行。
“你下毒?卑鄙!”
“沒有下毒。”蘇寧瓏眉眼彎起,頂著豬頭亦親和力十足,純良得像個大善人,“不過“卑鄙’這一點,我承認。”
她從來不自詡善良,與秘靈合作本就如與虎謀皮。
她好心幫這豬頭人“升級”,為的自然是更好地控製他。
“我從一開始就對你存了殺心,你怎會以為我突然慈悲為懷?”她微微一笑,目光卻冷冽,“我也不取你性命。你剛才也看到了,即便你繼承了前人事豬管的能力,沒有其他豬頭人幫忙,我照樣可以瞬間解決你。”
“所以,乖乖按我說的做,好嗎?”
人事豬管已經痛得蜷縮在地上,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可那雙注視著他的黑色眼眸沒有絲毫波動,睫毛輕顫,冷靜得近乎漠然。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遇上狠毒的惡豬人。
“我答應…我答應了!”他嘶聲喊道,劇烈的疼痛讓他再也無法堅持。
蘇寧瓏鬆開了對他的壓製。她確實沒有下毒,她下的是蠱。
身為煉器師,常年與各類靈者打交道,自然會接觸到各式各樣的靈術與詭譎手段。
養蠱之人並不少見,而為了更全麵地理解材料特性、煉製出更具適應性的聖器,蘇寧瓏也沒少研究這些“雜學”。
毒物對秘靈的效果往往有限,且需要極強的針對性。
但蠱蟲不同,它們對大多數具備生命或類生命特征的個體,尤其是寄生體和畸變者,都能產生作用。當然,蠱本身也算是一種生物,同樣會受到不祥氣息的侵蝕。
蘇寧瓏可不想在對付秘靈的同時,還得處理自己放出來的、因汙染而異變的蠱蟲。
因此她所用的蠱幾乎都是一次性的,缺乏能量供給,活躍時間極為短暫。
若人事豬管二號能咬牙多忍一會兒,就會發現這些蠱蟲根本外強中幹。
以他們這類“死人體質”,蠱蟲其實根本無法長期控製。
隻可惜,披著質檢組長外殼的他,早已被先前蘇寧瓏瞬殺前人事豬管的場麵震懾住了,根本沒打算硬扛,直接選擇了屈服。
說到底是慣性思維害了他。
蘇寧瓏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出貨運間,頭也不回地說道:“別想著偷襲,我的武器……可是會全方位保護我的。”
歸墟傘無聲地自她背後浮現,微微轉動。
人事豬管二號心有餘悸,暫時壓下了所有反抗的念頭。
拿著工牌再次回到屠宰間時,還沒被轉化的獵人們個個臉色發青,顯然都被食堂的“早餐”惡心得不輕。
蘇寧瓏自己也聞到許多豬頭人身上飄散著一股若隱若現的腐臭味。
“唉,我還沒吃早餐呢。”人事豬管二號咂了咂嘴,滿臉遺憾,卻身不由己,隻能老老實實帶蘇寧瓏去找合同。
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合同存放在哪,徑直走向辦公室。可在門前,他卻突然停步,緊張地朝張望了兩眼,壓低聲音道:
“你……最好別跟我進去。“他們’在麵…………”
蘇寧瓏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管我?他們或許也想換個崗位呢。”
她推了人事豬管一把,兩人一前一後踏進了辦公室。
精神頹廢的打工人已經坐在各自的崗位上,一個個耷拉著眼皮,仿佛永遠睡不醒。
可當看見蘇寧瓏跟著人事豬管走進來時,他們的眼睛卻驟然亮了起來。
好幾道貪婪的視線粘在蘇寧瓏身上,來回逡巡,如同實質般刺人。
“這位員工,有什事嗎?”一個長發豬頭人抬起頭,嗓音嬌媚得不合時宜。她盯著蘇寧瓏,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角:“你還沒轉正吧?想不想留下來呀?”
她的工牌上寫著“財務”二字,蘇寧瓏也瞥見她辦公桌光屏上正顯示著大量財務數據。
“轉正”兩個字一出,辦公室所有的豬頭人都不約而同地咧開了嘴角。
不祥的氣息頓時濃鬱得幾乎令人窒息。
財務腳下的影子開始無聲地延伸、拉長,仿佛擁有自主意識般朝蘇寧瓏探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寧瓏恰在此時向前邁了一步,她的影子恰好被人事豬管的桌角嚴實實地擋住。那延伸而來的影子不甘地扭動了幾下,最終隻能悻悻退回原處。
“她是來辦辭職的。”人事豬管二號慢吞吞地取出了一疊合同,“昨天的合同簽得比較多,你自己看吧蘇寧瓏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展開神識迅速掃描,隨即精準地從中抽出了佟梓等五人的合同。“辭職?”那道嬌媚的嗓音陡然拔高,“好不容易才進來,為什要走?”
“哦?員工辭職,不需要理由吧。”蘇寧瓏一邊整理合同,一邊向人事豬管詢問具體流程。“得去廠長辦公室蓋章。章蓋下去,你們就不再是屠宰場的員工了,想清楚了?我們廠的福利可是很好的。”
“是啊,離開了這兒,外麵可不好找工作了。”
“我們也是為你好,這畢竟是大廠。你去那些阿貓阿狗的小地方,會受很多委屈的。”
“咱們在一塊兒,就是一家人……”
他們“盡力”挽留的詞語化作一句句囈語,連綿不絕。
即便有防備,蘇寧瓏還是出現了那的恍惚。
她神色一凜,這些豬頭人中,藏著能影響心智的家夥。
她迅速掃視全場,卻找不到確切的源頭。
這多靈者聚在一起,果然麻煩重重。
“廠長辦公室在哪兒?”
“在最盡頭……不過廠長不常在這兒。”
蘇寧瓏本想讓人事豬管帶路,他卻死活不肯,顯然是怕她出爾反爾,半路下殺手。
膽子越來越小了。
而且她注意到,這間辦公室的管理們,似乎都極不願意踏出房門。
這穢宴靈也太通竅人性了,讓這些管理者終日活在恐懼之中,從而源源不絕地汲取他們的情緒。反複收割,簡直如同永動機。
目前的脈絡已逐漸清晰:穢宴靈的一部分力量投注在這些豬頭人身上。它不但利用他們的異能鞏固地盤,更讓他們無時無刻不活在危險與恐懼之中。
既困住了人類,也圈養了人類。
化整為零,也讓它自己變得更難被徹底消滅,不過她感覺自己忽略了什,汙染區給她的感覺太奇怪了,穢宴靈絕對不止那點實力。
沒有守令者壓陣,她或許會被動一些。可祁慎就在外麵,蘇寧瓏壓根不慌,幹就完了。
拿著合同,敲響了廠長辦公室的門。
麵無人回應。她嚐試轉動門把,卻打不開,冰冷的把手死死鎖住了內部空間。
就在這時,一名戴眼鏡的豬頭人無聲地走近:“你是誰?找廠長有事?”
蘇寧瓏如常回答:“我來辦離職,需要廠長蓋章。”
“現在可辦不了離職,”眼鏡豬頭人微微一笑,“得三天後。廠長出差了。”
“哦,那我之後再來……”蘇寧瓏蹙眉打量對方。他穿著一身不太合體的西服,整個人透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怪異感。
“你還不走嗎?”眼鏡後的目光微微眯起。
那雙豆豆眼中仿佛蘊藏著無數旋轉的旋渦,牢牢鎖定了蘇寧瓏。
“廠長喜歡勤勞的員工。你還沒辭職,就還是我們的人。”
被他這樣注視著,蘇寧瓏感到自己的思維開始滯澀,一股古怪的、令人順從的氣息湧上心頭,她竟莫名產生了一種點頭答應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