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外麵36°C,雖然空調開著,但屋內溫度還沒降下來。
沈昭意看著還在冒著熱氣的玻璃杯,一時之間,有點分不清木木是不是沒睡覺,腦子有點遲鈍。這一口,得吹到什時候才能進嘴?
實在燙手,她又將杯子放了回去。
木木不安地在旁邊調換了個姿勢,不敢直視過去,隻得將視線落在那水蒸氣上。
“姐姐,你說有事想問,是什啊?”
沈昭意嘴吐出三個字:“先不急。”
剛才那張照片,應該是木木十二三歲時拍的。
她之所以不敢確認的原因是,太白了,像糯米一樣,鮮少能看見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生得那般模樣。穿著一身幹淨的校服,大眼睛,長睫毛,頭發也很是秀氣,真的就跟女孩子沒什區別。
“你是怎想著給自己整得黑不溜秋的?”沈昭意實在不明白。
木木聽她這問,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姐姐難道不覺得,黑點好嗎?”
“哪好了?!”
首先說明啊,這不是膚色歧視。
就事實而言,如果按照木木原本的長相來講,白白淨淨的,在團播,肯定很吃香。
雖然頭部可能爭不上,但至少,不會常年坐冷板凳。
木木也是沒想到,沈昭意關注的點,居然在這。
其實,是黑是白,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
隻要能保護自己,就算整成其他顏色,也可以。
小時候,因為長得乖巧,周圍街坊鄰居都喜歡他,那時,木木天真的以為,今後遇到的所有人,都應該會是這樣。
直到步入初中,性別體征的明顯差異開始出現。
班上總有一些願意去捉弄女同學的男生,在一次次被老師警告以及“教育”後,他們轉頭,就把目標對準了過於秀氣的木木身上。
反正都是男孩子,老師看到了,也會誤以為是在打鬧。
起初,還隻是言語上的侮辱。
最後,慢慢演變成肢體衝突。
從那以後,他就成為了某些男生的“關照對象”。
因為課間都會在同一個廁所遇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選擇憋著回家再解決……
沈昭意沒想到,校園霸淩無處不在。
而且原因居然還是這個?
男孩子長得漂亮,不是原罪,同樣,這個道理適用於所有人身上。
在聽完這段往事之後,沈昭意也想通了。
這人之所以給自己改變外在形象,隻是不想再被大家覺得他好欺負?
木木點點頭。
“算是吧。”
看出他還有所隱瞞,沈昭意沒有追問。
每個人都有想要隱藏的過去,能告訴這些,已經算是在自揭傷疤了。
她很快跳過這個話題,說到老人家的病情上。
“今天那醫生有說,這次腦出血,是什情況引起的嗎?”
木木手指無意識的抓緊著身旁的蓋布,當初以為做完手術就能好。
但沒想到,會是複發。
“我早該想到的,如果手術很成功,奶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記憶力差成這樣。”
“我早該想到的……”
他一直低聲重複著最後一句,整個人透露出一股瀕臨崩潰的絕望。
沈昭意知道他在擔心什。
早上隔著玻璃看過一眼,老人家估摸著就隻有七十多斤的樣子。
再加上歲數大了,之前還做過一次開顱,這身體,很有可能扛不住第二次。
可橫豎都是糟糕的結果,不如拚一把?
沈昭意將木木冰涼的手抓上來,把麵前那杯水放入他的掌心。
“你把奶奶的病曆給我,明天我找人看看,他是這方麵的專家,說不定能有轉機。”
沈昭意的話,像猛然出現在黑夜的燈光,給了木木希望。
他抬頭,眼睛有些紅。
“姐姐,真的嗎?”
“真的。”
不過,沈昭意還是得給他事先說好,這種情況,隻能說是盡量。
木木知道她話的意思。
可事到如今,能有一絲希望,都是好的。
許是一直以來的強撐,終於被人分擔一點力過去,木木現在,難得展現脆弱的一麵。
他擯棄掉一開始的懦弱,將那杯水喝完,然後,重重地朝沈昭意撲了過去。
一直以來最想做的事,今天,終於付出了行動。
感受到懷中那真實存在的感覺,木木深吸一口氣,將臉埋在她的肩頭,悶悶地說道:“姐姐,就讓我抱一會兒,好嗎,就一會兒。”
他像是真的很怕被推開,雙手很是用力的將人圈住。
沈昭意本來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來,直到察覺到一片濕意,才抬手,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著木木顫抖的脊背。
“沒事的,會好起來的。”
此時,屋中安靜得隻能聽見院外的蟬鳴。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久到沈昭意都以為木木是不是睡著了。
感受到肩頭有些發麻,她將手拿下,試著動了動身子,企圖從他的懷退出。
但腰間的手,紋絲不動。
反而收得更緊。
“差不多行了啊。”沈昭意沒好氣的掐了一把橫在腰間的胳膊。
木木知道,不能太得寸進尺,將頭胡亂蹭了幾下,這才不情不願地鬆開。
抬起臉時,眼睛故意看向另一邊。
沈昭意佯裝沒看見他哭過後的模樣,扯出一張紙,給自己肩膀上擦了擦,帶著點嫌棄的味道,“你不會拿我衣服擦鼻涕了吧?”
木木急忙反駁:“姐姐,我才不會那壞!”
這濃濃的鼻音,使得沈昭意根本說不出什重話。
“是,你不壞。”她輕哼一聲,指尖點了點他額頭,“所以現在先去拿病曆好嗎?”
“老王還等著我呢。”
一聽這是要走,木木也顧不上眼睛還紅著,又湊回到沈昭意麵前。
“姐姐,你要走了嗎?”
“不然呢?”沈昭意把手機屏幕摁亮。
已經十二點多,她得回去吃飯,況且木木已經一天一夜沒睡,剛才車上那一覺,根本沒多大用。這晚上還要上醫院跟孫姨換班,不好好休息,熬垮了可怎辦?
知道姐姐是為自己好,木木妥協般站起來,磨磨蹭蹭地走進臥室,從衣櫃翻出個鐵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