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安靜下來的木木，才真正能看出有一點少年稚氣。
到底不過二十二歲，按照正常軌跡，本該和韓子陽一樣，是在享受大學生活。
而不是為了錢，嚐盡人間冷暖。
一時之間，沈昭意盯著木木這張臉，有些出神。
你說這熬了一宿，怎就沒個黑眼圈呢？
難不成是因為膚色的原因看不出來？
當然，這想法隻存在於腦子，做為不知情者的老王，代入他的視角，就是自家老板滿眼都是這小帥哥看來這位，是近期的正主，得上點心。
隨著時間推移，窗外的景色開始眼熟起來。
正是直播公司附近。
再往前，沈昭意大概都能分辨出周圍的方向，直到拐進共享單車的道口。
來這兩次，都沒開進去看看到底什樣，今天，總算是知道木木為什一再糾結，不想讓自己送他的原因。
這麵，路窄就不說，兩側還有居民違章搭建的院牆和晾衣杆。
沈昭意是沒想到，在繁華的S市，居然還有這具有年代感的地方。
再往，基本就隻能勉強容下一輛車身通過。
就連行人，都得貼牆走。
這似乎很少有車進來，兩旁的居民，聽見動靜，都從屋探出頭來，想看看外麵什情況。老王打起十二分精神，既怕把人撞著，又怕給車刮了。
同時還要分出一點心神來看旁邊的門牌號。
就這樣龜速挪動了四五分鍾，終於在一家落鎖的鐵門外停下。
“沈小姐，到了。”
聽見老王的話，沈昭意伸手，將還在睡夢中的人給推醒。
木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他實在太累了，累到都有些分不清眼下是什情況。
直到看見窗外的景象，瞬間清醒。
這是，自己家………
他的臉上，瞬間沒了睡著時的放鬆，眼神被局促跟不安占據，他很害怕待會兒在沈昭意臉上看見嫌棄，或者是別的什表情。
沉默著下車，可預想的難堪，並沒有發生。
由於沒有停車的地方，擔心這樣會耽誤其他人通過，沈昭意讓老王先把車開出去，“我這邊忙完，再跟你聯係。”
“好的。”
老王聽從指示，一刻也沒多待，在木木掏鑰匙的時候，就已經離開。
從後視鏡可以看見，那道鐵門上的鎖被人拿下，而後沈昭意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抬腳邁了進去。接下去，就是鐵門被關上，隔絕住他的視線。
當然，也隔絕住附近鄰居們的打量。
小巷子進來一輛豪車，這可是個新鮮事。
尤其是，從上麵下來的人。
幾個大媽一對視，很快就湊在了一起，開始交流情報。
“剛才那是林家小子吧？”
“就是他，不過身邊怎又多了個妮兒？”
“不會是他對象吧？”
其中一位搖頭，瞧著老王離開的方向，“我看不像，人家出門都有司機，指定是個人物。”“林嬸子昨天不是救護車給拉走了嗎？難不成是因為缺錢，打算把這房子賣了吧？”
“哎，這孩子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不過，再大的人物，她買咱們這兒的房子幹嘛，一點用沒有。”
“誰說沒用？”另一位大媽聽到這話，瞬間不樂意，“咱們這地兒要是等拆遷，最低都得七位數往上，人家說不定是奔著這個來的呢？”
說完，還煞有介事的把搓著幾根手指頭，比劃出一個誇張的訊號。
但其他人顯然不信。
“都這多年了，你還盼著拆遷呢？”
“那當然，我前不久可聽說了……”
這話題，沒兩下就從木木這轉移到拆不拆的事情上麵。
小地方不隔音，幾位大娘又沒刻意壓著聲音，她們的談話，或多或少，都傳入站在院子的沈昭意耳中。
木木在旁邊，觀察著她的臉色，內心十分忐忑。
他斟酌著開口：“姐姐，你別誤會，阿姨們就是喜歡沒事兒湊一塊瞎聊天，人不壞的。”
沈昭意當然知道。
真正的嚼舌根，可不是這個樣子。
況且，木木奶奶走丟的時候，都是這些鄰居給找回來的。
街街坊，頂多不過是看見自己這個陌生人，有些好奇罷了。
她環顧四周，小院不大，還趕不上碧水灣的露台，牆角擺滿了花草，還有一些泥塑。
跟上回送自己的那套茶具很像。
沈昭意猜測，這些，應該都是木木平時捏的小玩意兒。
主屋是一棟二層小建築，不少牆皮已經脫落，露出麵磚塊的樣式，看樣子有些年頭。
但當木木打開大門時，麵透露出的，卻是另一番感覺。
老式藤編沙發鋪著素淨的棉麻蓋布，窗台的排櫃，放著好幾個保溫水壺，此時，正午的陽光灑在茶幾上。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兒，混著院子外泥土的氣息。
跟記憶中，家原本的模樣相重疊。
在城市見識過太多浮華，突然一下給拉扯回這種質樸的環境，沈昭意腦子產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木木快步上前，將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收拾好毯子扯起來，準備放回屋。
還順路將旁邊亂糟糟的東西一塊兒帶走。
“姐姐，你先隨便坐，我馬上就出來。”
沈昭意看著他慌亂的背影，“嗯”了一聲。
少年的窘迫，來源於沒有把好的一麵，展示給在意的人。
回到房間的他，臉上滿是懊惱，怎就這樣把姐姐給帶回家了呢……
但眼下，也顧不上後悔。
人還在客廳等著。
木木再次出來時，發現沈昭意站在排櫃前，視線正對著上麵擺著的相框。
幾乎所有人家，都會有這一個小地方，用來放自己，或者親朋好友的照片。
蘇夜那是，“與山”那，也同樣。
這排櫃上，幾乎所有的照片，記錄的都是木木和他的奶奶。
唯有一張不同。
沈昭意將它拿下來，仔細打量著。
照片中的小男孩，很眼熟，像木木，又不像。
她想求證一下心中的答案，手中的相框卻突然被人拿過去。
“姐姐，別站著啊，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這反應。
得，不用求證了。
就是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