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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備!虛空邪魔襲擾!”

    話音未落,前方光影扭曲,數十頭形態猙獰、渾身流淌著粘稠陰影與腐朽氣息的邪魔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憑空湧現,利爪獠牙泛著寒光,直撲車隊而來!

    腥臭汙穢的意念波動,足以讓意誌不堅者瞬間發狂。

    “何在!”

    虛空之中,有沉穩的聲音響徹。

    “吼!”

    回應的是整齊劃一、震動虛空的咆哮!

    數百頭由純粹氣血與金屬煞氣凝結而成的猙獰戰獸武魂憑空出現。

    金鵬展翼遮天蔽日,帶著雷霆撕裂陰影;玄龜鎮守光耀四極;白虎咆哮殺伐凜……

    那間,金鐵交鳴、龍吟鵬吼混雜著邪魔淒厲的嘶嚎響成一片!

    龍騎衛動作迅疾如電,配合默契如臂使指。

    刀光閃過,帶著斬滅汙穢的烈焰,將一頭頭邪魔劈成兩半。

    巨盾撞擊,震蕩波掃蕩群邪。

    強弩齊射,閃耀著破魔符文的箭矢如雨點般傾瀉。

    他們的攻擊精準、高效、冷酷,每一次出手都仿佛計算過無數次,沒有多餘的華麗動作,隻有最純粹的毀滅力量。

    車廂內,季雲堂、孫銘以及一些靠近窗邊的儒生、商賈和高僧,透過特製的窗口看到這電光火石間的交戰,無不是麵露駭然與驚歎。

    那些可怕的邪魔,在這支傳說中的大秦龍衛麵前,竟如砍瓜切菜般被絞殺,汙穢的魔血噴濺在光亮的甲胄上迅速蒸發。

    孫銘嘴的奉承話早忘了幹淨,隻剩下本能的敬畏。

    幾個大乘佛門高僧眼中閃過驚異,如此純粹的軍煞之氣竟能如此凝聚,實屬罕見!

    車隊旁,三千青陽侯親衛,他們默默注視著這場一邊倒的殺戮,目光銳利如鷹。

    許多人嘴角甚至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不是嘲諷,而是審視與比較後了然於心的平靜自信。他們看得分明,龍騎衛確實精銳強悍,配得上他們的傳奇之名,但若論個體戰力之純粹爆發、戰陣煞氣之凶戾凝聚、以及那股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有我無敵”的氣場……

    他們這些同樣經受過青陽侯極致操練、以玄武帝相為終極目標的親衛悍卒,心中隻有篤定。龍騎衛很強,但我們,可以更強!

    這無聲的意念在三千親衛間流淌,形成一種沉雄如山的氣勢。

    片刻功夫,襲擾的邪魔已被清繳一空,虛空通道恢複寧靜。

    車隊繼續穿行,不多時,前方光芒匯聚,出口在望,溫潤祥和的佛光隱隱透入。

    終於,穿越漫長虛空,龐大車隊伴隨著空間波動平緩地駛出了傳送陣,穩穩落在了梁洲的土地上。眼前是遼闊莊嚴的“萬佛坪”。

    一座由潔白的佛骨石鋪就、望不到邊際的巨大廣場,盡頭矗立著巍峨壯觀、佛光繚繞的蓮華接引殿。車隊剛剛停穩,立足未穩之際,一片龐大的、帶著聖潔氣息的金色佛光如同水銀瀉地,毫無征兆地從天際垂落,瞬間籠罩了整個車隊!

    這佛光溫和柔順,伴隨著陣陣梵唱,隱約間散發出強大的淨化與安撫力量,似要掃去旅途塵埃,洗滌沾染的虛空魔氣。

    一尊身披金線袈裟、手持九環錫杖、麵色紅潤如嬰孩的大宗師境高僧立於廣場盡頭的高階上。其單手豎於胸前,聲音洪亮,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阿彌陀佛,梁洲普渡妙智,奉法旨接引大秦使團。”

    “佛光普照,洗練凡塵,蕩滌外魔侵擾,還眾生清淨之軀,還請貴使莫要抗拒。”

    佛光普照?

    洗練凡塵?

    那些商賈麵上露出激動和虔誠。

    但這祥和表象之下,那股沛然莫禦的佛元波動如同無形的重錘,伴隨著佛光強勢壓下!

    廣場四周,更有七八道或隱或現的強大氣息悄然波動起來,顯然正是隱藏在暗處的佛門高手。這看似禮貌的舉動,實則是赤裸裸的下馬威!

    要在第一時間壓製使團的氣焰,宣告誰才是此地的主人。

    孫銘臉色一白,感覺呼吸都為之一窒。

    季雲堂眉頭微蹙,周身浩然之氣本能流轉護體。

    鼎元眼中金光閃爍,同樣運轉佛功,但他剛經曆道心衝擊,此刻麵對來自佛門根本源流的同階大宗師威壓,體內佛元競隱隱有些不穩。

    就在那龐大的佛光即將覆蓋整個車隊,連拉車的異獸都有些躁動不安時一

    張遠眼中寒光一閃,鼻間若有若無地發出一聲輕哼:“哼!”

    護持在使團最前方的親衛統領陳武,甚至連請示的動作都無,仿佛早已與主帥心意相通!

    他猛地一步踏出,那一步仿佛將全身的力量和所有親衛的氣勢都踩了進去!

    “禦!”

    陳武舌綻春雷!

    聲如炸雷,瞬間壓下梵音!

    “吼!!!”

    整整三千名沉默的青陽侯親衛,動作同步得如同一個人!

    長戟齊刷刷重重頓地,發出悶雷般的轟響!

    頭盔下的眼神瞬間化作凶獸般的厲芒!

    三千股凝練到極致的先天煞氣衝天而起!

    如同三千根燒紅的鐵條投入沸騰的油鍋!

    濃稠的血煞之氣,熾烈、狂野、霸道絕倫!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這三千股衝霄煞氣並未散開,而是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掌控力瞬間在高空匯聚!

    “嗡昂!”

    一聲震懾天地、威壓洪荒的咆哮響起!

    煞氣瘋狂翻滾、凝聚,須臾間化作一頭龐大無比的玄武神獸虛影!

    漆黑的背甲上溝壑縱橫,古老蒼涼的符文隱現,龜首猙獰怒目,纏繞其上的玄蛇吞吐著猩紅的信子,帶著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壓!

    這武魂戰獸宛如實質,其氣息之磅厚重、殺伐之酷烈凶悍,完全超越想象!

    玄武帝相形成的瞬間,那雙冰冷的豎瞳猛地看向那道籠罩下來的金色佛光,仿佛在看一種褻瀆的塵埃!“轟隆!!!”

    玄武帝相沒有多餘動作,僅僅是龐大的身軀猛地向下一沉!!

    勢!

    無與倫比的勢!

    那是千軍萬馬踏碎山河的軍勢!

    那是血火煉獄中百戰不死的煞勢!

    那是凝聚了“不動玄武帝相”真意的一往無前、鎮壓一切的“勢”!

    如同太古神山倒傾天河!

    那溫潤柔順、看似堅不可摧的金色佛光金雲,在這股純粹的、暴烈的、蠻橫到不講道理的武道大勢轟擊之下,連一息都沒能支撐住!

    “喀嚓……噗嗤!”

    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漫天“祥和”的佛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被巨錘砸中,轟然炸裂!

    碎成億萬點金色的光屑,飄散消弭於無形!

    “呃!”

    “店……”

    廣場盡頭的高階上,妙智大宗師臉上紅潤的光澤瞬間褪去,如同金紙,悶哼一聲。

    他整個人如遭重擊,持著錫杖的手臂劇烈一顫,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後連退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佛骨石上踩出清晰的裂紋!

    其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受了不輕的反噬。

    四周陰影,同時傳來數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和驚呼!

    那七八道強大的氣息瞬間紊亂、黯淡,像受驚的兔子般迅速收斂、沉入地下或殿宇之中,再不敢絲毫顯露。

    萬佛坪上,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在場的梁洲僧人,無論地位高低,臉上的矜持、傲然、俯視,統統凝固,化作了無邊的震驚與駭然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巍然如山、煞氣衝霄的玄武帝相,以及它下方那三千名沉默如鐵、仿佛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般的青陽侯親衛!

    一人,一步,三千人,一合擊!

    梁洲佛門精心準備的下馬威,連同一位大宗師和數位頂尖高手的暗施壓力,瞬間粉碎!

    這就是……大秦青陽侯親衛的威勢?

    孫銘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眼珠子死死盯著那尚未散去的恐怖帝相虛影,又艱難地轉向麵色平靜如水的張遠。

    季雲堂眼中精光大盛,臉上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飾的、驚佩到極點的複雜神色。

    他看了看張遠挺拔如山的側影,又看了看那煞氣衝天的玄武帝相,心中關於“兩人拿下梁洲”的話語,似乎不再是狂妄……而成了一個深邃可怕的布局開端。

    鼎元則望著那帝相下三千親衛沉默如淵的背影,感受著那股令他也膽戰心驚的純粹力量。

    又回想起師尊張遠那深不可測的威壓,眼中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消盡,隻剩下一種皈依般的堅定。萬佛坪一角的迎賓精舍,名為“靜心禪院”,本該是清淨之所。

    然而五日過去,梁洲佛門仿佛遺忘了使團的存在。

    除了送來日常的清水素齋,再無高位僧侶露麵。

    所謂的“洽談”,更是毫無動靜。

    佛門將他們晾在了這。

    禮部員外郎孫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季雲堂和張遠的禪房前來回踱步,最終忍不住推門闖入。“侯爺!季大人!”孫銘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焦躁,“這……這都五天了!梁洲人把我們當擺設嗎?”“那妙智和尚自萬佛坪之後就不見蹤影,各處寺院大門緊閉,別說論佛切磋,連個管事長老都不肯來!“這樣下去,別說陛下交代的重任,連臉麵都要丟盡了!”

    咬著牙,孫銘壓住胸中怒火:“隨行的高僧們坐立不安,儒生們也心浮氣躁,都覺得被戲耍了!”“就連……就連那些商隊,帶來的東海奇珍,竟也無人問津!長此以往,人心渙散啊!”

    人心渙散。

    佛門將大秦來人直接晾在這。

    廳堂之中。

    季雲堂坐在案前,手持一支細如毫芒的畫筆,正專注地在素絹上勾勒著窗外一株古柏虯枝的蒼勁紋理,仿佛孫銘的焦慮隻是吹過窗欞的一縷微風。

    他頭也未抬,神情平靜無波。

    張遠則站在房間另一側,目光透過窗欞,落在外麵的庭院空地上。

    陳武正帶領著十名親衛,演練一套極其簡潔卻充滿力量感的合擊戰陣。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筋骨碰撞的低沉悶響、腳步踏地的整齊韻律和短促的呼喝口令。每一次配合、每一個轉向都透著行雲流水的默契和壓抑的爆發力。

    他在磨礪這柄越來越鋒利的矛,似乎對眼前的困局渾然不覺。

    孫銘見兩位主事者如此“淡定”,更是心急如焚:“侯爺!季學士!你們倒是拿個主意啊!再這樣等下去……

    張遠終於轉過頭,瞥了孫銘一眼,那眼神平靜得讓孫銘剩下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

    “他們不來,”張遠的語氣平淡無奇,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你等又不是死了,不會走出去嗎?”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孫銘頭頂,震得他當場僵住!

    走出去?

    走出去!

    孫銘呆愣了半晌,臉上的焦慮瞬間被一種恍然大悟和荒謬感取代。

    是啊!

    他們不是囚犯!

    這是允許通行的區域!

    禮部……禮部什時候變得如此束手束腳,隻等著別人施舍機會了?

    季雲堂手中的筆鋒微微一滯,嘴角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隨即又沉浸回他的鬆柏圖中。消息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迅速在壓抑已久的使團成員中蕩開漣漪。

    次日清晨。

    壓抑了許久的儒生和僧侶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懷著複雜而激動的心情,走出了靜心禪院那略顯憋屈的大門。

    在萬佛坪外圍最繁華的“金蓮街”,幾位氣度斐然的儒生,直接在一處人潮湧動的茶館外擺下桌案。他們並未高談闊論。

    而是鋪開文淵閣譽抄的精美小冊,開始朗聲誦讀那些在廣濟堂論辯中,被無數大儒大家精雕細琢、直指佛門經義中矛盾與局限的經典段落。

    特別是關於輪回虛幻、避世修己與入世濟民之辯。

    慧覺是一個剛從附近普度寺做完早課的年輕僧人,此時正準備去茶攤喝碗粗茶。

    路過時,正好聽到一位年輕儒生,禮部主事王守淵的學生林知遠的聲音清越:……古德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乃大乘真精神!”

    “然觀今某些經義,動輒言“極樂淨土’,教人厭離此土,隻求個人解脫,終日念誦“來世往生’,豈非背離菩薩“眾生無邊誓願度’之本願?”

    “視眾生苦難而不顧,隻顧自渡,此是小乘根基猶存!非真佛意!”

    “反觀我儒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於塵世間踐行大道,救苦解難,此“入世濟眾’之心,才是通向“彼岸’之真正坦途!”

    “佛法真諦應於此顯,而非懸於空中樓閣……”

    這番話引經據典,字字珠璣,直接觸及了梁洲盛行的某些佛門流弊。

    慧覺和尚渾身猛地一震!

    他苦修的正是淨土法門,每日誠心念誦萬遍阿彌陀佛,以求往生。

    一直以來他都堅信此為正道,認為其他法門皆是外道邪說。

    然而此刻,這儒生引經據典,將“大乘普渡”與“小乘自度”的區別說得如此透徹,更將其最虔誠的“念佛法門”劃入了“小乘自度”甚至“避世不顧蒼生”的範疇……

    “不!不可能!不是這樣的!”慧覺低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頭青筋暴起。

    他感覺腦海中奉為圭臬的經卷字句仿佛活了過來,彼此衝撞撕裂!

    那個“隻要念好佛號就能往生極樂”的堅實信念,在“棄眾生不顧的自我解脫”和“入世救苦才是真佛意”的雙重衝擊下,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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