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破局

    大營村，快嘴家。

    快嘴家的土坯房，窗台上的幾盆花早已謝了，隻剩乾枯的枝椏在風晃。

    快嘴媳婦抱著女嬰坐在炕沿上，孩子裹在洗得發白的碎花小被，小腦袋在她懷蹭來蹭去。先前又黑又瘦的小臉蛋，如今養得圓滾滾的，透著健康的粉。

    「哎喲，我的乖寶，看娘給你學小貓叫。」快嘴媳婦捏著嗓子「喵」了一聲，女嬰咯咯地笑起來，小手揮舞著要抓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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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方桌上的收音機正播著評書，說書人講得唾沫橫飛，快嘴媳婦聽得入神，時不時跟著皺皺眉頭點點頭。

    突然，評書的鑼鼓聲停了，一段清亮的女聲傳了出來：「走親訪友送啥好？

    好滋味黃桃罐頭少不了！果肉飽滿糖水甜，廊方本地好特產————

    黃桃選得好，罐頭才地道，好滋味，咱廊方人自己的好罐頭！送禮就送好滋味————」

    快嘴媳婦還沒反應過來，懷的女嬰突然動了起來，小胳膊使勁往前伸，直愣愣地盯著收音機，嘴發出「啊啊」的聲音。

    「你這個小饞貓，是想吃黃桃罐頭啦！」快嘴媳婦被逗笑了，用額頭蹭了蹭孩子的臉蛋，「你連牙都沒長齊呢，等啥時候冒出小牙了，娘就去給你買，讓你嚐個夠。」

    她抱著孩子站起來，在屋慢慢踱步，嘴跟著收音機哼：「好滋味黃桃，一口嚐到鮮————」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快嘴扛著個鋤頭走進院子，臉上沾著些泥土。

    他把鋤頭往牆角一放，走進了北屋，見娘倆笑得熱鬧，搓著手湊過來：「跟孩子說啥呢，樂成這樣？」

    「還不是你閨女。」快嘴媳婦把孩子往他麵前遞了遞，「剛聽收音機播黃桃罐頭的GG，她就伸著手要抓，活脫脫一個小吃貨。」

    快嘴接過孩子，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屁股，湊到臉前親了親：「吃貨好啊，能吃是福！咱閨女以後就得長得像虎妞那樣壯實，胳膊腿有勁兒，才不受欺負。」

    「你這一上午去哪了？早飯都沒在家吃。」快嘴媳婦接過孩子，重新抱在懷，順手拿起桌上的粗瓷碗，給他倒了碗熱水。

    快嘴喝了口熱水，抹了把嘴說：「去村北的李家大棚了。你是沒瞧見，外麵天兒都冷得結霜了，地的莊稼早就蔫了，可人家大棚的蔬菜苗，綠油油的，比夏天長得還壯實。

    那黃瓜秧都爬滿架了，小黃瓜紐子墜在上麵，看著就喜人。」

    快嘴媳婦撇了撇嘴，用手輕輕拍著孩子的背：「這有啥稀奇的？去年人家李哲就種大棚了，村人早就見怪不怪了，也就你當個新鮮事兒。」

    「話可不能這說。」快嘴急了，提高了聲音，「去年我不是去南方打工了嘛，沒親眼瞧見。要是早知道種大棚這賺錢，我當初說啥也不出去遭那份罪，跟著李家幹多好。」

    快嘴媳婦眼神動了動，她早就不想讓男人再去南方了，一走就是一年多，回來時又黑又瘦，還帶回這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她心雖有埋怨，可看著孩子可憐，也慢慢接受了。「那咱也種大棚唄，村好多人家都跟著種了。」

    快嘴歎了口氣，坐在炕沿上：「我去四季青公司問了，人家說報名的農戶都排到幾百號了，咱想種，最少也得等明年。」

    「那咋辦？」快嘴媳婦也急了，「總不能一直等著吧。對了，虎妞不是在李哲的大棚幹活嗎？她去得早，跟公司的管事們關係肯定不錯，要不找她幫幫忙？咱也不求特殊照顧，就是能往前排排號，早點種上就行。」

    快嘴琢磨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我看行。虎妞那丫頭實在，也找人喜歡，應該能幫這個忙。」

    「那成，等虎妞晚上從大棚回來，我就去找她說說。」快嘴媳婦笑了，低頭看了看懷的孩子，「咱閨女也來了有些日子了，總叫丫頭」也不是事兒，得給她起個名兒，順便把戶口上了。」

    快嘴的臉色沉了沉，摸了摸孩子的頭：「我打聽了，村辦不了戶口，得去鎮的派出所。我想著，找個熟人幫幫忙，應該能辦下來。

    你得空了去代銷店買點禮物，我後天去鎮上跑跑。」

    「成，我下午就去買。」快嘴媳婦點點頭，伸手摸了摸女兒的笑臉，抱著孩子又哼起了收音機的GG歌。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在大營村的土路上，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村中心的代銷店前，那塊空地上搭著的遮陽棚下，幾個老頭正圍著石桌打牌，吵吵嚷嚷的。

    走進代銷店，五十平米左右的屋擠滿了人，貨架上擺著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還有些糖果餅乾，琳琅滿目。

    王秀英提著個竹籃，剛在張玉珍那買了二斤豬肉一斤豆腐和一包花椒，正準備走，就被幾個老娘們圍了上來。

    趙兵媳婦最先湊過來，臉上堆著笑：「秀英嬸子，您買這些肉，是不是李哲兄弟從京城回來啦。」

    王秀英笑道：「沒有，他還在京城呢。他不在家，俺們一樣得吃肉。」

    胖嬸也湊上來，笑著說：「秀英，您可得多跟李總說說，俺家也想種大棚，您看能不能幫著通融通融，讓我們也早點排上號？」

    王大腳則苦著一張臉，拉著王秀英的胳膊：「秀英姐，之前是我糊塗，不該帶頭鬧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您幫我跟李總求求情，讓我也能重新跟著種大棚唄？我保證以後絕不添亂！」

    她之前因為鬧事被取消了合作資格，看著別人賺錢，心早就悔青了。

    王秀英心清楚，這些人都是衝著四季青公司衝著她兒子來的，但被人這圍著討好，心也確實受用。

    可她早就被丈夫叮囑過，不能管公司的事，也不能隨便答應別人的請求，免得給兒子添麻煩。

    於是，她隻是笑著敷衍了幾句：「大家的心意我都懂，不過公司的事都是老二在管，我也做不了主。等我回頭跟他提提，有消息了再跟你們說。」

    她正打算趁機脫身，就見門簾一掀，快嘴媳婦抱著女嬰走了進來。

    快嘴媳婦本就想種大棚，見到王秀英，立刻熱情地打招呼：「秀英姐，您也在這兒啊！」

    王秀英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兩家之前有過矛盾，她本不想搭理快嘴媳婦，但看到她懷的女嬰，又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她早就聽說快嘴從南方帶回來一個女嬰，這還是第一次見，不免有些好奇。

    張玉珍見狀，趕緊打圓場：「快嘴家的，你可有日子沒來了，今兒個咋有空出門了？」

    「這兩天突然降溫，怕孩子凍著，就沒敢帶她出來。」快嘴媳婦應了一聲，指了指貨架：「玉珍，我要去串親戚，你給我拿幾樣東西。」

    「成，你要啥？」

    快嘴媳婦掃了一眼貨架，說：「先來兩斤桃酥兩瓶白酒，再來————」她的目光在貨架上停頓了一下，最終落在了罐頭區：「再來兩個好滋味的黃桃罐頭！」

    一聽「好滋味黃桃罐頭」，王秀英的眼睛頓時亮了——好滋味罐頭公司和四季青公司一樣，都是她兒子開的，隻不過這事除了家人，村知道的人不多。

    如今看到快嘴媳婦主動要買兒子公司的罐頭，她心頓時多了幾分驕傲，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連帶著對快嘴媳婦的態度都緩和了些。

    她主動開口問道：「快嘴家的，你這是要去哪家串門啊？買這些好東西。」

    快嘴媳婦不想多說，隻是敷衍道：「去鎮上的一個親戚家，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空著手去。」

    王秀英又追問：「那你為啥特意買好滋味罐頭？以前吃過？」

    快嘴媳婦搖搖頭：「沒吃過，是聽收音機說的。廣播把這罐頭說得可好了，說是廊方本地的特產，果肉又飽滿又甜，我想著串親戚拿這個，也體麵。」

    王秀英聽了，心更高興了一一兒子的GG沒白打，連快嘴媳婦都被吸引了。

    她暗自琢磨：「還是我兒子有本事，剛打了幾天GG，就有人主動買了。」臉上的笑容也更明顯了。

    不光是大營村的代銷店，自從廊方市廣播電台播報了「好滋味」罐頭的GG後，廊方市其他鄉鎮的供銷社商店，也上演著類似的情景。

    很多人聽完GG，都好奇想嚐嚐「好滋味」黃桃罐頭是啥味？到商店點名要買這個品牌的罐頭————

    數日後萬安鎮罐頭廠，辦公室內。

    萬安鎮罐頭廠的辦公室，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映出三道身影。李哲謝廠長和李振國圍坐在沙發旁，桌上放著一份報表和幾杯熱茶。

    謝廠長率先拿起一份裝訂好的資料，遞給李哲：「李總，這是咱們公司這一周的黃桃罐頭銷售量報表，上麵有總銷量，還有各個供銷社代銷店副食店和農貿市場的具體銷售數量，都是銷售員昨天剛統計出來的，您看看。」

    李哲接過報表，仔細翻看著。

    報表上的數據顯示，這一周「好滋味」黃桃罐頭的總銷量是2.5噸，毛利2500元。但他心清楚，要是算上人工廠房租金水電費和GG投放的費用，其實是虧錢的。

    他放下報表，抬頭問道：「這份資料，你們倆都看過了吧？對銷量有啥看法？

    」

    謝廠長立刻接話：「看過了。根據銷售員反饋，大部分客戶都是聽了電台GG才來買的，我個人覺得GG效果已經很不錯了。

    您不知道，以前萬安鎮罐頭廠自己做罐頭的時候，也在廊方市鋪過貨，一周銷量還不到半噸。咱們公司剛起步，頭一周就能賣2.5噸，已經是開了個好頭了！」

    他生怕李哲因為「輕微虧損」而灰心，特意補充了一句，麵上掛著幾分擔憂。

    李振國則更關注生產和庫存問題，他皺了皺眉：「但如果隻是這個銷量，咱們公司還是會一直虧損，而且庫存積壓的風險也不小。對了，之前說的八寶粥罐頭，還要繼續生產嗎？」

    「生產肯定要繼續！」李哲毫不猶豫地說，「咱們才打了一周GG，能有這個銷量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

    罐頭市場本就是個成熟市場，好滋味」是新品牌，不可能一上來就賺錢。

    隻要咱們持續打GG，讓更多人知道這個品牌，市場規模肯定會慢慢擴大，盈利也會越來越多。」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當然，這有個關鍵問題，咱們得有足夠的資金扛過這段虧損期」。不過你們放心，資金問題我會想辦法。」

    李哲雖然是好滋味罐頭公司的大股東，占股百分之五十，但還做不到絕對控股，要跟其他幾個股東商量，要幾個人一起湊錢，籌集一部分資金，要去銀行貸款。

    謝廠長聽完，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一他沒想到李哲這年輕，卻能看得這長遠，不僅沒被短期虧損影響，還提前規劃好了資金問題。

    他立刻點頭讚同：「李總您說得太對了！短期虧損不算啥，關鍵是把品牌打出去。

    我之前還擔心您會著急，沒想到您比我們想得還周全。有您這個思路，咱們公司肯定能做起來！」

    李振國也鬆了口氣，臉上的擔憂漸漸散去：「既然你心有數，我就放心了。我之前還怕咱們盲目生產，會把資金套進去呢。」

    李哲笑了笑，轉而問道：「八寶粥罐頭的準備工作，進展怎樣了？」

    李振國立刻答道：「酸黃瓜罐頭的最後一批原料，已經快生產完了。八寶粥的原料也都采購好了，新增的設備也已經保養完畢。

    等最後一批酸黃瓜生產完，咱們清洗一下機器調整好參數，就能立刻轉產八寶粥罐頭。」

    謝廠長也補充道：「等這幾天忙完手頭的事，我再組織一次員工培訓。八寶粥的生產流程和黃桃罐頭不一樣，得讓大家提前熟悉一下操作規範，免得生產時出問題。」

    李哲點點頭：「可以，回頭讓我母親來廠幫忙，八寶粥的配方是她發明的，讓她幫著調整一下八寶粥的口味和配比，確保每一批罐頭的味道都一樣。」

    隨後，三人又圍繞八寶粥罐頭的細節展開了討論。

    聊到包裝時，李振國提議：「八寶粥不像黃桃罐頭，得方便攜帶，我覺得用玻璃瓶包裝不太合適，容易碎。不如用馬口鐵罐頭盒？體積小，還輕便，不管是在家吃還是出門帶，都方便。」

    謝廠長補充道：「包裝上的圖案也得設計一下，突出家常」營養」的特點。比如印上一碗冒著熱氣的八寶粥，再加上獨家秘製配方」幾個字，既能體現特色，又能讓消費者覺得親切。」

    李哲覺得兩人的提議很合理，點頭道：「行，包裝就按你們說的，用馬口鐵盒，圖案突出家常」和秘製配方」。」

    謝廠長說道：「等設計方案出來了，我第一時間拿給您看。」

    李哲點點頭，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再一個就是定價方麵，咱們要考慮成本，也要兼顧消費者的接受度。你們覺得定價多少合適？」

    謝廠長琢磨了一下說道：「目前市場上的米粥罐頭，大多賣1.5元一罐，咱們的配方更獨特，用料也足，可以定在1.8元一罐，既不會太貴，也能體現出差異。」

    李振國微微搖頭：「我覺得定價有些低了，市場上的罐頭用料很少，通常都是大米小米綠豆紅豆糖。而咱們公司產的八寶粥，用料豐富，成本高得多，定價也要高一些。」

    李哲想了想，問道：「之前的米粥罐頭多少克？」

    李振國答道：「430克一罐。」

    李哲說道：「咱們的八寶粥用料和營養更豐富，430克老人和小孩根本吃不完，我建議調整到360克，好吃，大家還會再買，不好吃，量再多也沒用。」

    李振國和謝廠長都點頭讚同。

    謝廠長繼續說：「黃桃罐頭靠電台GG打開了市場，八寶粥可以繼續沿用這個思路，再加點新花樣。

    比如讓銷售員去各個供銷社副食店做試吃活動，讓消費者先嚐味道，覺得好再買。」

    李振國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還可以跟之前賣黃桃罐頭的店鋪合作，讓他們把八寶粥和黃桃罐頭擺在一起賣，搞個買二送一」的活動，帶動銷量。」

    李哲將這些點子記下，又看了看日曆，說道：「既然咱們討論的差不多了，酸黃瓜罐頭也快生產完了。那八寶粥罐頭也要盡快提上日程，在臘八」之前要有一定的庫存。

    免得咱們GG打出去，貨品供應跟不上，那就鬧笑話了。」

    李振國和謝廠長對視一眼，臉上都是笑意。

    李振國信心滿滿道：「放心吧，生產這邊我會盯緊，盡快調整好罐頭的口味，進行批量生產。」

    謝廠長搓了搓手：「要是八寶粥能賣得好，咱們公司就算徹底在國內市場站住腳了！」

    李哲叮囑道：「生產效率固然重要，但質量把控更關鍵，絕對不能出現質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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