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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9章 大明軍事上,無法翻越的兩座高山

      戚繼光年輕的時候,為什不貪婪,等到了年紀大了,突然看到了龍袍,就看花了眼?

      生老病死,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的魔咒。

      人的年紀一大,就會變得固執,變得孤僻,變得誰都不信任,連自己的親兒子一丁點的忤逆,都變得難以忍受。

      戚繼光年輕的時候,真的太忙了,打完了大寧衛,去打開平府,開平府打完就去打了俺答汗,等到俺答汗這邊剛收拾幹淨,在燕山、太行山脈剿了兩年匪,剛歇歇腳,他就再次東征朝鮮、倭國,忙著施展自己的抱負。

      等到他想要的海晏河清實現,等到他想要的草原寧海波平,他的身體已經三多一少,多飲、多食、多尿,體重不增反降,憑借著大毅力,戚繼光把自己餓到了健康,他已經打不動了。

      沒有卸任的時候,他忙得昏天暗地,卸任之後,失去了實力支持的野心,就變得無所謂了。

      朱翊鈞並不在意戚繼光有些僭越嫌疑的行為。

      這不是皇帝在試探戚繼光,人心是不能試的,張居正講過無數遍的東西,試探人心的君王,最後都會被這種試探所反噬。

      完全的意外。

      東華廳本身就不是會客的地方,那十二章的袞服一直放在那,隻是這次廷議占了西花廳,臨時宣見,才有了這次的事兒。

      而且說到底,戚繼光也就是看了看,伸出了手,卻沒有摸,既然沒有摸,他這個皇帝大動幹戈,才是胡來。

      戚繼光可是萬曆維新最大武臣,奉國公的赫赫威名,傳遍了天下。

      萬曆維新還沒有大成功,就卸磨殺驢,等於還沒打下江山,就已經良弓藏了,那就會變成宋太宗趙光義。

      老趙家的困局,就是沒打下燕雲十六州,就開始良弓藏走狗烹,搞得終其三百年,都隻能對燕雲十六州望眼欲穿。

      人夠得著的時候,產生貪婪的欲望並不奇怪。

      朱翊鈞見過太多太多的進士,這些進士考取進士的時候,都有一個匡扶天下的夢想去實現,他們對奸臣、佞臣、貪官不屑一顧,甚至恨之入骨。

      因為那時候,他們夠不著。

      後來,他們從吏部得到了官身和任職,赴任地方後,慢慢的就變成了他們最討厭的那個模樣,很多時候,有過之無不及,變本加厲的魚肉百姓。

      大明貪腐的現象極其嚴重,反腐司重手抓貪,依舊擋不住人的貪欲,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可這貪欲依舊如同貓爪子在心撓一樣,不拿點兒。就是手癢癢。

      戚繼光真的夠得著,朱翊鈞完全倚靠奉國公振武,本身就是把自己的命推到了牌桌上,賭戚繼光是個忠臣,皇帝賭贏了,賭到了大明軍榮耀天威。

      離那個位子,隻有一步之遙,誰都會貪婪,沒有任何朝代能夠例外,大明有靖難,也有奪門之變,圍繞著皇權的鬥爭,從來都不溫和。

      產生貪婪的欲望,貪婪和理性就開始了爭奪對身體的控製權,如果理性無法戰勝貪婪,就會淪為貪婪的奴隸。

      毫無疑問,戚繼光的理智戰勝了他的貪婪,他還是他自己,他連摸都沒摸一下。

      沈鯉坐在一邊,可謂是膽戰心驚,前線正在打仗,這皇帝和大將軍爆發了衝突,恐怕是大明萬曆維新以來,最大的危機。

      沈鯉覺得,陛下的應對極好,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一點都不小。

      不說清楚,這小事,就會逐漸變成死結,最終變成大事;說清楚了,這大事,也就變成了小事。

      沈鯉認為,這件事之所以能這輕鬆揭過,最大的原因是:陛下春秋鼎盛,而戚繼光已經垂垂老矣。

      皇帝和大將軍,都是京營的根本所在,但皇帝還年輕,戚繼光已經滿頭白發,但凡是個長腦子的軍兵、庶弁將、將帥,都會選擇陛下,而不是大將軍,就如同當年,嚴黨都聽嚴世蕃的,不聽嚴嵩的一樣。

      要是年紀互換,恐怕,這事兒不是那簡單可以結束的。

      大唐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殺李建成、李元吉,逼李淵立自己為太子,很快李淵退位做了太上皇,李世民登基稱帝。

      而在這個過程中,有個人在玄武門之變奪位的整個過程,沒有跟著動手,甚至立場偏向中立,大唐另外一位軍神李靖。

      李靖本來是隋煬帝的舊臣,李淵在太原起兵後,李靖就火速告知了隋煬帝,並且在長安積極調動兵力防禦李淵的進攻。

      等到李淵攻入了長安城後,李淵恨其固守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打算誅殺李靖。

      李世民求情,再見李靖說服他歸降,李靖不從,李淵再下旨要殺人,而‘太宗又固請’,才保住了李靖的命。

      李世民對李靖有救命之恩外,還有知遇之恩。

      李靖在義寧元年就加入了秦王府,成為了李世民座下的大將,一直到武德三年才離開,李靖在大唐開國時候立下的戰功,都是在秦王府立下的。

      無論是救命之恩,還是知遇之恩,都應該報答。

      而玄武門之變奪位從龍,李靖的立場,就有點說不太過去了。

      李世民奪位成功後,在貞觀元年,讓李靖接管了刑部尚書,兼任太子左衛率,貞觀二年,李靖就成為了中書令,以武將成為了大唐的宰相。

      因為那時候,李世民還很年輕,有容人之能,根本不在意李靖在玄武門之變中,多少有些搖擺、推辭的立場,委以重任。

      可等到李世民老邁,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戚繼光比皇帝大了足足三十五歲,皇帝完全等得起,等戚繼光安穩終老,全君臣融洽之美名。

      “看著點科道言官,不要讓他們胡說八道。”朱翊鈞看向了閣老陸光祖,讓他看著點科道言官,離間皇帝和大將軍的關係,真的會挨皇帝鐵拳。

      “臣領旨。”陸光祖對此很有信心。

      科道言官整天懟天懟地,連皇帝都敢懟,唯獨不敢懟戚繼光,把戚繼光給逼反了,誰負責?這腦子一熱,說反就反了!

      張宏看了眼中書舍人的位置,中書舍人早在小黃門急匆匆回來時,就已經去上廁所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中書舍人,在大明也撈到了諢號,澇茅子精。

      茅子是保定的方言,意思是茅房、廁所,澇茅子精,就是特別喜歡上廁所的意思,說這中書舍人,啥事不幹,都泡在廁所了。

      朱翊鈞繼續廷議,關於征伐安南後,設立軍屯衛所,戚繼光表示了讚成,他談了自己的看法。

      “營兵本身就是從軍屯衛所上長出來的,寧遠侯在遼東就三千家丁,就能把東夷打的找不到北,這些家丁,全都是軍戶。”戚繼光首先告訴了大臣們一個基本事實。

      營兵、家丁,都是從軍戶中遴選的,而不是招募所謂的‘遊俠豪勇’,這些遊俠豪勇、江湖大俠,打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除暴安良的旗號,多數都在折騰百姓,因為他們不事生產。

      這些人在軍伍之間,隻會成為刺頭,不安定因素。

      京營的遴選會考察出身,爺爺犯過案子,都不會被遴選入京營,身家清白者入營,不清白的,就是體力、武力選上了,也不會入營,李成梁帶的家丁,也是如此。

      “在萬曆九年之前,九邊軍鎮欠餉極其嚴重,諸位大臣們不知道的是,那時候,邊方的軍兵,都是做生意。”戚繼光說起了往事,萬曆九年,也就是十多年前。

      王國光在萬曆三年開始解決軍隊欠餉,一直到萬曆九年,才初步完成了發餉。

      在萬曆九年之前,軍鎮軍兵們做買賣,那真的可以用無法無天去形容,沒有軍鎮不敢賣的東西,隻要你能拿出來錢,火器、火藥也是有的。

      “趕馬搗巢,文成公在的時候,跟朕講,嘉靖年間一直到萬曆九年,九邊軍兵,一到夏秋季節,就會出營到草原上,搶走胡人的馬匹,搗毀他們的巢穴。”朱翊鈞佐證了這一點。

      九邊軍兵,不僅做生意,還燒燒搶掠。

      沒辦法,朝廷不給餉,這軍兵拿著武器,隻能想辦法自籌了,搶百姓的會被朝廷追責,出塞搶人搶馬搶牲畜,就成了自籌的最好辦法。

      搶來的錢都不珍惜,這些軍兵把用命搶來的財貨,帶著染血的行囊,把錢都散到了賭坊和青樓,正所謂:

      健兒白馬紫金鞦,不向沙場便酒樓;

      夜來一賭青錢盡,尚有囊中血髑髏。

      萬曆九年,戚繼光就跟陛下提了一嘴,軍鎮不得行商,這件事開始辦,辦了十多年,已經徹底辦妥當了,趕馬搗巢,變成了去鮮卑平原收購皮草,也算是有個營生了。

      “戎事,其實就三件事,軍備、軍治、軍爭。”

      戚繼光麵色凝重的說道:“無論最初的構想、製度建設多的完善,兩百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切,善惡是非,都會改變。”

      “政事、戎事,最終的流變,在長期實際運作中,都會回歸到阻力最小的狀態。”

      “具體到戎事之上,軍備由工部、兵部這些官僚組織匠人、農戶生產;軍治,軍隊的治理,最終要落到軍兵身上;而負責軍爭的則是世勳。”

      “而軍屯衛所這個製度,從洪武初年,到現在兩百年,發生了許多的變化,但歸根到底,軍屯衛所提供了農戶匠人生產,優秀的兵源,以及大量世勳鎮守。”

      軍戶是世襲的,連黔國公府也是世襲武勳的一部分,上到公侯,下到普通士卒,都是世襲,大富大貴不敢想,但活下去還是足夠的,這也能夠解釋,欠餉的大明軍為何依舊能打的原因。

      因為軍屯衛所,本身也具備生產職能。

      而世襲軍戶、百戶、千戶、伯侯公的世襲製度,這些衛所是一個集體,會本能的保護本衛所的利益。

      戚繼光的《戰爭論》,其實大臣們看的不多,朱翊鈞反倒是手不釋卷,經常翻閱,這些話戚繼光在戰爭論講的更加明確。

      “安南衛所之事,其中關鍵,就在於如何防止衛所田土被兼並,隻要田土還屬於衛所,那王化安南,就成了一件順理成章之事。”戚繼光說出了問題的關鍵。

      不讓衛所失去土地,就能夠保證有足夠的糧食、武器、合格的士兵,會自發的保護本衛所的利益。

      

      那這一個個衛所,就是一顆顆的鎮夷釘,能世世代代鎮守安南,如此三代人,安南,就會和雲南一樣,永遠屬於大明了。

      大明收複河套,發生了一件並不引人注意的事兒,當時陝西總督石茂華,奉命把衛所外遷到了河套,河套混亂的局麵,才逐漸消失。

      衛所製度不是無敵的,它最大的缺點,就是需要田土這種生產資料。

      廷議足足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結束,最終確定了一整套的政策,征伐、遷民、設立軍屯衛所、提供武器糧種、長期減免稅賦、衛所田土不可買賣長租等等一係列的製度。

      矛盾說是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方法論。

      矛盾是普遍存在的,調節各階級、各個利益團體的利益矛盾就是朝廷存在的使命。

      要調節矛盾,就要將一個矛盾拆開無數個小的矛盾,最終在這些小的矛盾找到主要矛盾。

      解決主要矛盾後,一些次要矛盾就會緩解變得更加容易解決,也有可能已經解決。

      但隻在次要矛盾上使勁兒,不僅無法解決次要矛盾,還會讓主要矛盾複雜化,變得更加難以處置。

      顯然,戚繼光把大明要征伐安南這件事,分成了兩個部分,軍事勝利和政治勝利,因為大明軍容軍貌軍備軍紀的斷檔領先,讓軍事勝利變得非常容易,但政治勝利,很困難。

      再把政治勝利這個議題剖開去看,就會發現要解決的主要問題,是安南人抵抗意誌和防止大明內鬼竊取勝利果實;

      而這兩個主要矛盾,都指向了一個解決辦法,軍屯衛所。

      再把軍屯衛所的曆史教訓總結之後,就發現衛所敗壞的主要矛盾,則是兼並,想辦法不讓衛所失去生產資料,就成為了關鍵問題的關鍵部分。

      廷議廟算之後,這件事仍然不會下決策,而是送往廣州地方,詢問廣州地方官吏們的意見,並且還要詢問前線指揮們的意見,劉繼文、萬文卿、陳璘、駱尚誌,這些地方更接近安南,更加了解安南的情況。

      結合地方的建議,最終完善政令,進行推行,就是萬曆年間在矛盾說指導下建立的決策機製。

      “陛下,呂坤案定在了七月最後一天。”刑部尚書王家屏奏聞了一件事兒,呂坤的刑期定了,這個在王國光死後跳出來的跳梁小醜,經過了數月的嚴密稽查,最終將其同黨盡數抓捕歸案。

      八月是萬壽聖節這個月,原則上,這個月不斬首示眾,畢竟血光之災不祥。

      “沒人救救他嗎?”朱翊鈞看著王家屏,平靜的詢問道。

      王國光讓天下稅賦歸並朝廷,這件事得罪了太多的人,尤其是田賦減免,地方財政虧空嚴重的大環境下,恨王國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呂坤隻是跳了出來。

      按照呂坤的設想,他真的被抓了出來,那天下百官上奏,陛下看著群情激昂,也會選擇拖一拖,而不是頂著所有百官的反對執意殺人,隻要拖下去,就有活下去的機會。

      拖到所有人都不在意,拖到大家都逐漸忘記,再使點銀子,遊說大璫、大臣說些好話,他這個正二品的巡撫大員,走八辟八議的流程,也就出來了。

      “沒人。”王家屏搖頭說道:“他鋃鐺入獄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還真是無情。”朱翊鈞搖頭,負心多是讀書人,呂坤的行為,明顯是個集體默契行動,當呂坤遭到嚴懲的時候,這個集體立刻對他做出了切割,這讓朝廷想辦個窩案都辦不了。

      朱翊鈞朱批了王家屏的奏疏,準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聯名所請。

      廷議落下了帷幕,朱翊鈞單獨留下了戚繼光,詳細聊了安南、倭國之事,尤其是熊廷弼在關東平原的均田營莊等事。

      “戚帥該釣魚釣魚,不是什大事。”朱翊鈞笑著說道:“這馬上入秋了,朕得了件羽絨內膽,贈於戚帥。”

      張宏取來了早就準備好的羽絨內膽,放在了戚繼光身邊。

      “這件內膽,是渡渡鳥羽絨,保暖性極好,這渡渡鳥,確實好養的很!羽多肉多而且味道鮮美。”朱翊鈞說起了渡渡鳥養殖,就是滔滔不絕,渡渡鳥也被大明人叫渡渡鴨,渡鴨,渾身是寶。

      朱翊鈞講了一大堆養渡渡鳥的技巧,場地、防病、育種等等,他親自養了一批,深入了解了育種的過程。

      “陛下,臣不解,一隻活鴨,要一百多文,而一隻烤鴨卻隻要區區三十文不到,這做熟了,反而便宜了?”戚繼光生活在北京很多年了,北京的烤鴨價格一直在降,現在價格已經低到了三十文左右。

      這奇特的現象,讓戚繼光有些不解。

      朱翊鈞解釋了其中的緣由,一隻渡渡鳥和鴨子的成本是八十多文,如果碰到疫病可能會更貴,活鴨的價格,賣到一百多文是極其合理的,奧秘就在羽絨、羽毛和鴨貨上。

      羽絨最貴,其次是羽毛,而鴨貨的鴨脖、鴨掌、鴨舌、鴨腸、鴨胗、鴨心、鴨血、鴨油,這鴨八珍賣的也不便宜。

      如此之下,烤鴨的成本,大約在十七文左右,加工的炭火、作料等等加進去,最後的價格可以做到三十文左右。

      烤鴨賣的便宜,這鴨子不是填出來的,更不是藥水泡出來的,隻是隨著產業鏈的成熟,才出現的奇特現象。

      “其實以前綏遠養羊並不賺錢,是大明的毛紡工藝提升,讓羊毛有了更高的價格,養羊的利潤在開始逐漸變高,綏遠邊民,自然更加希望養羊,而不是養馬。”朱翊鈞套用烤鴨為何便宜,解釋了綏遠大量養羊的原因。

      起初,大明搞毛紡,是包藏禍心,多少有點想要羊吃人的想法,可二十年後,再看,最終成為了羊吃馬,而非吃人。

      製度的流變,總是趨向於阻力最小的方式。

      征伐俺答汗,綏遠臣服之後,所有人都會選擇一種省力的辦法,而不是殺戮,殺戮激化矛盾,造成的阻力很大,羊吃人可能讓邊民反抗意誌凝聚,但羊吃馬,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草原人一旦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機動力,開始定居生活,對大明而言就不再是威脅了。

      朱翊鈞也是在養渡渡鳥過程中,搞明白了綏遠王化如此順利的原因。

      “所以即便是沒有臣征伐,文成公的毛呢官廠,也會讓北虜失去鋒利的爪牙。”戚繼光聽完了陛下的講解,略有些感慨,征伐俺答汗,看起來好像是個無用功,王崇古的毛呢官廠好像更加溫和一些。

      朱翊鈞連連擺手說道:“完全不是,軍事勝利是這一切成立的前提!”

      “沒有軍事勝利,北虜怎可能老老實實的隻養羊,不養馬呢?草場草料不夠,就會南下劫掠,激化矛盾,戰爭會導致商路斷絕。”

      “沒有軍事勝利,最後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昨日重現,大明和北虜這二百年的爛仗,還要繼續打下去。”

      “矛盾說告訴朕,矛盾的發展是極其複雜的,是根本無法預測的。”

      矛盾分為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包含了太多的變數,而每一個變數又會改變矛盾,矛盾具有普遍性、複雜性和不可預測性。

      大明和胡元殘餘勢力,打了兩百年的仗了,逐漸變成了爛仗,都打累了,需要一個結果。

      都是大明人這個結果,顯然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謝陛下解惑。”戚繼光發現自己真的年紀大了,過去不用想都能明白的道理,現在需要陛下細細解釋了。

      “臣告退。”戚繼光再拜,離開了晏清宮禦書房,他去龍池釣魚去了。

      有陛下在,外麵的風風雨雨,吹不到他身上。

      皇帝、大將軍、閣臣們完全想多了,對於晏清宮東華廳發生的事兒,所有知情人大臣、宦官、糾儀官,都選擇了爛在肚子,連最喜歡絮叨的小黃門,都選擇了閉嘴,一句不肯多說。

      朱翊鈞把十二章袞服,放在了禦書房的寢室內,大臣們到禦書房也不會到寢室,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晏清宮改名的事兒,引起了南京六部的憤怒,連章上奏彈劾鬆江府地麵官員,怎可以由行宮升級到宮室!這簡直是不把南京六部放在眼,這做是不對的,應該把名字改回去。

      如果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日後出現鬆江六部尚書,一切都晚了!

      朱翊鈞挨個蓋了個‘朕知道了’,他才笑著對著張宏說道:“無能的南京諸官,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鬆江府得逞,而無能為力。”

      南京總是反應慢半拍,皇帝已經第二次南巡駐蹕鬆江府了,南京方麵這才想起了,請皇帝去應天府駐蹕,開始重新修繕莫愁湖行宮。

      早幹嘛去了!

      “南京大臣們說的也有道理,這鬆江府離海麵太近了,這要是鬧出海患來,豈不是直接威脅到了聖駕?其實南京就很好,可以快速應對,同時也能維護聖駕安全。”張宏覺得南京官員說的這一點很在理。

      大明現在勢大,水師強橫,但從來沒有永遠強橫的帝國,水師一旦衰亡,皇帝駐蹕晏清宮,就要直麵海上威脅了。

      朱翊鈞極為感慨的說道:“這就是當年成祖文皇帝,下定決心遷都北衙的原因,天子守國門,可以維護軍隊的戰鬥力,不至於發生大唐邊軍失控,也不至於發生兩宋重文輕武,導致軍事疲軟。”

      崇禎十三年,鬆錦之戰,洪承疇領兵十三萬人,在錦州、鬆山城一帶,和黃台吉展開了血肉磨坊一樣的死戰,戰爭足足持續了兩年的時間,死傷廣眾。

      這十三萬人損失後,在崇禎十六年,孫傳庭又拉起了一支規模超過十萬的大軍,意圖將李自成鎮壓,最終還是差了一口氣,功虧一簣。

      直到孫傳庭戰死,大明距離亡國,也就一年了,大明依舊能夠組織起超過十萬的軍隊進行征戰。

      這種掌控力,是曆朝曆代都極為罕見的,哪家亡國的時候,還能拉起十萬忠於朝廷的大軍?

      這個奇跡,固然是軍屯衛所製度的成功,同樣也有朱棣遷都北衙的功勞。

      因為首都在邊方,軍事威脅極大,就是興文匽武,也不會發展到兩宋重文輕武的樣子。

      朱元璋和朱棣,就是大明軍事上,無法翻越的兩座高山。

      朱翊鈞最終下定決心,選擇了鬆江府駐蹕,也有這方麵的考慮,他在的時候,水師保證戰鬥力,他要是死了,這陪都在鬆江府,子孫後代再蠢,還能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臣愚鈍,陛下英明。”張宏仔細斟酌了一番,明白了其中緣由。

      他果然不太適合做司禮監掌印太監,陛下總是說,軍事需要天賦,政事隻需要勤學好問就行了。

      完全不是,政治同樣看重天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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