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時候,毗連香江的文錦渡,曾是深城陸路貨物進出的唯一通道。
它好比一個“瓶頸’,一條泥濘的公路一頭連著香江,一頭連向文錦渡橋頭,一道木板橋,橋邊幾間破舊的鐵皮房屋,就是文錦渡海關,周圍都是農田和魚塘。
那時車還隻能開到橋邊。
如今,進出境車輛不斷猛增,報關手續雖說也在不斷簡化改進,還新增了皇崗口岸,但待報關車輛仍然經常車滿為患,等在口岸前的車輛一路排成長龍,造成交通阻塞、口岸秩序混亂等連鎖反應。突襲而至的暴雨則讓口岸變得更加混亂,大量車輛被迫滯留在了口岸。
江南市場,風平浪靜。
李才就和鵪雀一樣坐在檔口,有客人來時,眼才會恢複光彩。
“靚仔,今天價格多少了?”
“菜心12元/件。”
“少不少?”
李才白了來人一眼,再少就賠的底褲都沒了,“沒得少。”
“那我再去轉一圈,轉一圈再來。”
都這個價格了,還要再去轉一圈,是有擔心行情再下滑啊!
李才心滿是腹誹,又開始接待下一個客戶。
因為價格低,品質又好,63號檔口如今的走量其實不低,吃虧在品種太單一,隻有菜心。好在其它菜也快上市了,到時應當能緩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隔壁62號檔的蔣琳走了過來。
最近生意一般,張啟仁晚上多在檔口補覺,蔣琳便喜歡過來溜達。
一開始李才不想搭理她,他幻想找個貌美如花的老婆,看不上已婚婦女。
但陳家誌讓他最近高調一點。
“靚仔,今天青菜也不少哦,你們隻要降價了,走量還是挺快的。”
“快啥快,一天最多賣20來噸。”
“20噸也不少了。”
“我們是自有基地,成本高,這一個泡沫就得兩塊多錢,一筐菜才賣12元,這段時間虧到姥姥家去了。”
李才話說的很大聲,故意的,生怕別人不知道63號檔在虧錢。
因為前段時間賺太多了,有賺有虧,才能降低在檔口的存在感。
“你可不知道,我們基地冷庫都早裝滿了,現在每天倒掉的菜都有三十多噸,一天堆一座“菜山’,倒掉的比賣掉的還多。”
“都知道我們菜好,但那都是用成本堆出來的,現在這行情,虧慘嘍,賣一件貨虧幾塊錢,再這樣下去,菜場都快發不出工資了。”
李才說得情真意切,時不時還搖頭歎氣,把附近的商戶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好家夥,虧這多呢。
蔣琳也被整不會了,我隻是想來看看帥哥養養眼,你卻和我大倒苦水?
她對63號檔的死活才不關心,巴不得它生意越做越差呢。
她回去了。
不過李才也達到了目的。
很多人都聽到了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也知道63號檔最近虧錢虧得很嚴重。
接連幾名客戶也都知道了情況,有的安慰兩句,有的直接拿貨支持。
老吳也在江南市場混熟了,說:“靚仔,其實有些人你不必主動降價,你就算依舊算15元/件,或者18元/件,他們也會拿貨。
行情不好時價格可以高點,行情好菜搶手時,你再把價格給便宜點。
以前陳菜農都是這樣賣菜的,這是默契,懂吧?”
李才笑道:“懂了,所以我今天該給你算18元/件。”
“額……”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今天還是12元/件。”
李才也當然知道這種賣法,陳家誌和他說過,但也同時提了,那種默契式的賣法隻適合單打獨鬥。因為不好做賬,管理也有漏洞。
有的人不降價也會買,但大多數人還是降價了才會買,買得更多。
如果標準不統一,銷售人員就有鑽漏洞的空間。
他不覺得陳家誌是不相信他,而是靠譜鮮生的目標是做大做強,要做大做強就不可能隻有一個檔口。李才對一句話記憶猶新,永遠不要去挑戰人性,要用管理的方式盡量減少銷售人員犯錯的機會。所以,檔口講人情,但人情也可以是統一的標準。
“靚仔,8件貨”
“拿5件~”
“靚仔,15件貨……”
時間一點點流逝,快天亮時,李才感覺生意好了不少,出貨速度變快了。
以往這時候貨還挺充足,今天卻感覺不夠早上賣了。
八點左右,薛軍來檔口換班。
“昨天賣得不錯啊。”
“嗯,生意好了些,我等會兒去配送中心打電話,讓基地早點發一車貨過來。”
“行,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交給我了。”
李才剛走出檔口,就見通道站著三四個商戶老板站在一起議論紛紛。
他原本沒在意,也沒打算湊熱鬧,但連續聽到了暴雨、口岸、滯留等幾個詞語。
便停下腳步,在原地細聽了起來。
有人注意到了他,喊道:“嘿,靚仔,你們基地在哪呀?”
“番禺~”
“哦,番禺呀,也不知道番禺昨晚上下雨沒有,你們基地菜還很多是吧,這次可能要扭虧為盈嘍,深城昨晚下了大暴雨,估計很多菜場都受了影響。”
“別人虧了半個月了,也該賺點錢回來了。”
“苦盡甘來嘍”
要說這些人沒有嫉妒,李才不信,但嫉妒的味卻明顯很淡。
因為前半月他們在虧本。
李才腳步匆匆的回了配送中心,還是市場的老位置,有些擁擠。
他把昨天的賬目與江曉豔清點了後,把錢鎖進了保險箱後,才撥打電話。
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巡田了。
電話很快通了,他先是讓早點發一車貨,後簡短的說了深城暴雨情況,又關心起了菜場。
“一切安好。”
“那就好,行情應該會有所好轉了。”
“嗯,你早點回去休息。”
陳家誌抬頭看著蔚藍天空,疑似陽光明媚的一天。
老天爺還真給麵子,這暴雨下到深城去了,希望能多淹一些菜場。
死道友不死貧道。
他騎著車挨個去給易定幹、敖德良、戚永鋒、李明坤等人傳達了這一信息,眾人聞言都精神一振。堅持了這久,終於看到曙光了。
“就是不知道深城具體受災情況,暴雨夠不夠大啊,要不夠大,也難說呢。”
“這快消息就傳到花城了,雨勢應該不小,等會兒看新聞就知道了,現在先組織發一車貨去市場。”陳家誌回來辦公室,打開了收音機,注意著新聞和天氣預報。
不過先等來了夏有車的電話。
“深城昨晚下暴雨了?”
“額…你消息還真靈通。”
“畢竟這近,看你這早就打電話來,想必受災不輕吧。”
陳家誌試探著夏有車的反應,後者也不再掩藏了,詳細講了昨晚的情況。
電閃雷鳴,狂風呼嘯,暴雨傾盆,局部地區就和天被捅了個窟窿一樣,像瀑布一樣在下雨。光是聽他描述,陳家誌便想到了那場景,就要不被淹,光是這種強度就足以將葉菜打爛。
“想笑就笑吧,別忍了,忍著難受”
“嗨,我也很同情深城菜農的遭遇。”
“,我還不知道你,鐵定在偷著樂,菜場的菜不少吧!”
“還行,想來應該夠我在江南市場賣。”
“漬!”夏有車心無語至極,擱這釣魚呢,“談談吧。”
“談什?”
“別裝傻,獨家供港協議,我明天就到花城。”
電話一掛,陳家誌就徹底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這行情要是起不來,他能把地的幾百噸菜給吃了!中午時,陳家誌回了家,在電視上看到了最新的新聞。
深城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東莞也局部地區有大暴雨。
一看,他就知道穩了。
而且,接下來的天氣預報顯示,未來幾天的大雨不少,花城也一樣。
行情鐵定能反轉~
但也有風險,江心菜場可不能被淹啊!
陳家誌跟著就下了樓,在公路邊召集各小組開會,強調所有溝渠排水暢通,晚上下班前把薄膜蓋上,白天隨時蓋~
各小組也行動了起來。
菜場頓時就呼喊聲四起,聲音響亮,各項部署也逐一完善。
陳家誌現在隻希望不被淹,其次是少淹點,最後是晚幾天淹”
這翻動靜也引起了東升農場的注意。
區景泰還沒有回去,他也得知了深城的情況,昨夜他的菜就被滯留在了口岸,沒趕上早市。但更讓他難受的是區泰記在深城和東莞的基地都遭受了毀滅性打擊。
此刻,注意到隔壁戰天鬥地的動靜,他當即也召集人手籌備。
可沒有小拱棚~
甚至連疏通溝渠都有點來不及。
深城的雨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晚上,江心菜場就迎來了風雨的洗禮。
早上起來巡田時,溝渠都還奔湧著雨水,但菜畦沒受影響。
掀開薄膜,土壤和菜葉子都是幹燥的。
但其他人可就難受了,至少他知道東升就被淹了部分菜田。
而迎來強降雨的地區也不止番禺。
等夏有車到菜場時,他早從新聞知道珠三角多地都迎來了強降雨”
他帶著夏有車到菜田看了看被保護得很好的青菜。
最後又來到冷庫,滿滿一冷庫的菜心讓夏有車狠狠吸了一口冷氣。
怎會有這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