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重下意識望向伽藍寺的方向,小聲道:“陛下還沒走吧,這種話可別亂嚷嚷,本王還想安生過日子呢青婉哼哼道:“怕什,說說而已。天下那多王公貴胄、世家大族,嘴上是沒說著造反,但做的事情總是腐敗國家,這跟造反有多大區別?尖銳的聲音聽不得,難道你們喜歡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元重幹咳一聲,“言重了,言重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元重不禁看向陸正,“若真能免除全國百姓的糧稅,這確實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恐怕後世史書也會記載我等的功績,流芳百世了……但具體施行方式,還是得好好商議一下。”
元重頓了頓,又摸著下巴道:“話說,安國變法新政之中,好像沒這個,難道是施行沒成功?”陸正聞言道:“我有過提議,但條件不成熟。安國與魏國的國情不一樣的。安國地方勢力穩固,很多政策難以做到位。但現在魏國樹立佛門正統,正好要清理規整各地方勢力,能借機嚐試一下大的改革……”“如果魏國能免除糧稅,那帶來的影響定然涉及到整個天下,再借勢宣揚一番,到時候可為諸國榜樣…“那樣一來,無論對魏國,還是對佛門,都有諸多好處,更能惠及天下諸國百姓,此功德無量……”陸正不緊不慢道:“做事當想得長遠一些,我相信魏國朝堂百官還有佛門高僧們都不是傻子,有的事情不是做不了,而是願不願意去做。”
元燾和元重在那琢磨一番,心想這其中確實有不少可行性。
元燾道:“各地官府開墾官田,佛門寺廟充公的良田冠以佛門的名義,還是分開來算,總要順帶給佛門宣揚一番名聲,不然那些僧人可舍不得……”
陸正點頭道:“可以。還有就是免了糧稅,嚴禁地方官府又琢磨其它法子在百姓身上加稅,如此一來,再好的政令也成了別人去禍國殃民的手段。”
元燾鄭重道:“我會注意的。”
眾人又在那商議了一番,提了不少政策方案。
這算下來,元重發現這讓那多有錢人捐獻的錢財都不太夠使。
不過按照陸正的說法,一切的投資都會在未來有更豐厚的回報。
元燾理了一些思路,便帶著元重等人離開。
元燾還準備去跟魏帝稟告,有的國策大事涉及到佛門之外,他一個太子還沒有那大的權力做主。可以說連魏帝都做不了主,還得和朝堂百官商量著來。
不然政令下去了,各地方官吏不配合的話,連一國天子也隻能幹瞪眼。
畢競地方官吏是與當地世家大族更為親近,而朝堂百官多是出自各州郡的大族……
種種權利關係網交織之下,即便天子詔令發到了地方,有沒有效果還得看地方的作為。
欺君罔上、陽奉陰違之事,可以說自古有之。
陸正幾人坐在院子飲茶,剛才費心費口舌談論一番,大家都有點口幹舌燥。
雲逍喝了一杯涼茶潤了潤喉,咂巴嘴道:“我說你們幾個真是為天下百姓操碎了心,能想到這多法子雲逍看向陸正,眼神意味深長道:“怎感覺……如今整個魏國都在被你牽著走。”
毫不誇張的說,魏國最近的變動,以及未來將有的變動,都可以說是陸正在暗中推波助瀾。當然,也不能說是完全暗中,至少魏國某幾位頂級大人物是知曉陸正的行為。
甚至是在某種程度上認可陸正的想法,願意去那嚐試一下。
這可以說是一場博弈,賭魏國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而陸正作為提議者,能讓人願意參與這樣的豪賭,也是相當有能力了。
至少雲逍覺得自己沒法憑能力和手段,影響到一個大國的國運變數。
旁邊的青婉撇了撇嘴,道:“要是真能牽著走就好了,哪這麻煩。”
青婉揮了揮小拳頭,搖頭歎氣道:“還是實力太弱了,要是我們能隻手遮天的話,還需要費那多話?直接以力服人,讓他們幹什就幹什。”
“別說免糧稅,什稅都給老百姓免了,把那些世家大族、地主鄉紳都給好好改造一番……那樣的話,天下太平盛世還會遠嗎?”
雲逍眼神閃爍,心想這可不是北域,這大一個王朝不是什軟柿子,還是別想這些了。這些說法,比造魏國的反還不切實際。
畢竟那些造反的勢力,背後還會有什世家大族支持呢。
陸正微笑道:“因地製宜,隻要能邁出去第一步,那就是好的。”
青婉眨了眨眼,小聲道:“你之前和魏帝聊了什?”
陸正想了想說道,“聊了些天下局勢,他答應了一些事,以後北域那邊的情況,概不過問。”青婉聞言眼睛一亮,之前元燾答應不會摻和北域的事,但顯然魏帝的說法更權威一些。
青婉摩拳擦掌道:“這是個好消息啊,那我們以後是不是能放開手腳幹了,也不用顧忌被人在背後捅刀子。”
以前他們都在防備有魏國的人在北域搗亂,製止他們的發展。
也是因此,陸正才做了一些謀劃,能讓魏國有更重要的事做,一時無暇分身他顧。
一切都在按照他們預料之中發展。
旁邊的雲逍聞言,眼神閃了閃,忍不住道:“話說,你們還真想一統北域不成?再往北,那邊的幾個大妖國麵還有妖聖,你們怎對付?這請聖意上身怕是都不太行……”
聖境強者,哪怕是接近老朽的存在,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聖境人物,不是一道古聖意念能夠鎮壓得了。至於讓聖境去對付聖境,能修煉到這樣程度的強者,誰想滅了誰都難。
雙方無什深仇大恨的話,也犯不著拚命。
雲逍頓了頓,好奇詢問道:“你們背後……除了天上的,有地上的嗎?”
陸正搖了搖頭,這個還真沒有。
青婉不禁道:“道長你認真修煉唄,爭取早日得道成聖,咱們還有個助力。”
雲逍嘴角扯了扯,“哎呀,謝天謝地,借你吉言。不過你隨便說道兩句,貧道也成不了聖啊!”他倒是做夢都想成為聖人,然而問道之境都沒修成圓滿,離成聖的門檻還差得遠。
雲逍甚至懷疑陸正摸到那個門檻的時候,他都還沒有找到門……
青婉轉而看向一旁的公羊明。
公羊明被青婉注視著,隻能笑著道:“老夫這年紀,恐怕指望不上咯。”
青婉嘖嘖道:“儒家修行不是不注重年紀的嘛?萬一你哪天一下子頓悟…”
青婉頓了頓,想了個主意,“要不讓陸正把孟聖人喊來指導指導你?”
公羊明和雲逍皆是閃過一絲怪異的表情,合著哪家聖人都和你們熟嘛,還能隨叫隨到一樣……陸正聞言道:“我身上的孟子篇章已經沒了,怎請孟聖人我也不懂的。”
雲逍聞言道:“沒了?怎沒的?”
他還想著以後時機合適瞧一瞧呢,結果東西都沒了?
陸正解釋道:“之前有事,孟聖顯意用掉了。”
雲逍瞪眼道:“啥,那種聖物還能被消耗掉啊……”
陸正道:“等以後找到合適的寶物,再給道長觀摩吧。”
畢竟之前答應過雲逍觀摩聖人篇章,現在聖物沒了,隻能拿其它有價值的物品代替。
雲逍幽幽道:“我也不是在意自己能不能看,隻是那樣的聖物,還能說沒就沒啊。”
旁邊的公羊明聽得迷糊,詢問了一番才知曉情況。
“孟聖人親手用掉了?那可是儒家至寶阿……”
公羊明不可置信,儒家無數人找尋了許多年的聖人篇章,居然被孟聖親手消耗了兩篇,還是非常重要的兩章。
公羊明不解道:“孟聖與你做了什?”
陸正聞言,淡淡一笑道:“給世人找尋出路。再好的聖物如果用不到實處,留著又有什存在的意義呢?”
公羊明張了張嘴,一時無話可說,不過他還是難以理解。
旁邊的青婉道:“我聽說稷下學宮收藏有很多經典原本,甚至不止是儒家經典……公羊先生接觸那些經典,見過多少聖賢?”
公羊明道:“那些經典啊,即便是我也不可輕易接觸。而且其中蘊含的靈韻道則損耗之後恢複很緩慢,聖賢念頭是不會隨意顯露出來的。老夫何德何能,能見多少聖賢……”
他雖說是學宮夫子,但稷下學宮又不是他家的,能夠隨意翻閱那些經典原本,基本都是看的各種副本。副本存有的靈韻不多,還沒到能讓聖賢念頭顯露的程度。
公羊明在稷下學宮那多年,也隻是偶有幾次能夠貼近觸及經典原本,感悟其中聖賢們留下的道韻。但真正得見聖賢之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也沒有與那些念頭有過多少交流。
可不是陸正這般見古聖之意如家常便飯,還能談笑風生。
想及此,公羊明都陷入深深懷疑,自己到底是什地方做得不對,無法接觸到古之聖賢的意念。當元燾去拜見魏帝時,見魏帝還坐在一處佛殿麵對青燈諸佛。
不過這些佛像都沒有一絲念頭。
“父皇……”
元燾輕聲開口,不緊不慢講述了自己的來意。
魏帝安安靜靜聽著,直到元燾說完,他才有了一點反應。
“免除糧稅,為天下榜樣……”
魏帝眼神明滅不定,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一時沉吟不語。
良久,魏帝淡淡開口道:“聽你的意思,你是極力讚成此事?”
元燾聽聞魏帝毫無波動的語氣,心中的熱情激動被澆滅了一些。
他微微收斂喜色,輕聲道:“父皇覺得有什不妥之處?”
魏帝幽幽道:“事是好事,但可一點也不容易。”
元燾不禁道:“有誌者,事竟成。隻要父皇準許,兒臣一定將諸事辦妥……”
之前和陸正他們商談的時候,他們是考慮到了方方麵麵。
元燾自然知曉想要促成這樣的事情不易,但不去做又怎知曉能不能成功。
魏帝聽得微微搖頭,“元燾,你現在為我大魏的太子,一國儲君,做事當深思熟慮。”
“看來,你還沒看懂陸正那個年輕人,他心所想的天下蒼生,所做所為都是為了那些百姓……”元燾愣了一下,不禁道:“這難道有什不對嗎?”
魏帝道:“你是大魏太子,要考慮不該僅是那些百姓,還有其他人……不然國將如大廈傾覆,難以挽回魏帝與陸正交談一番,他很清楚陸正在魏國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大魏百姓。
至於魏國到底會如何,興盛還是衰亡,人家根本不在乎。
甚至可以說,這天底下的君王貴族都沒了,才是對方所樂意見到的事情。
元燾沉默一陣,輕聲道:“兒臣知曉這些道理,但兒臣覺得有些事不去做,才是眼睜睜看著高樓傾塌。”
“兒臣並非無知,兒臣也考慮過很多,有時候不得不做出選擇的話,兒臣願意這選……”“我在北域親眼見過一些景象,哪怕魏國和那邊的局勢不一樣,兒臣也想做些什,當一個仁德的太子,而不是什都不做,還敗壞祖宗的家業……”
魏帝聞言笑了笑,悠悠道:“哈哈,倒是有朕年輕時候的模樣,不愧是朕的兒子。”
魏帝手指輕點,轉而道:“朕允了!百官那邊,朕會親自去跟他們說!你不用憂心,隻管去做。”元燾聞言大喜,連忙拜道,“多謝父皇成全!”
魏帝擺了擺手,“去吧,你要做的事還很多。”
“兒臣告退!”
得到了想要的答複,元燾躬身告辭離開。
待元燾走後,魏帝坐在那表情深沉,沒有多少喜色。
“朕家大業大,便與你們賭了,看誰才是最大的贏家。”
魏帝聲音低沉,轉而起身去往伽藍寺主殿。
他再次給諸佛菩薩上了一柱香,雙手合十一拜。
“佛祖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