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以前,元燾絕對不會在他人麵前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
但跟隨陸正等人學習了一段時間,思想上有了些許的轉變,讓他連擔心亡國之事都敢直接拿出來討論了。
元燾聽到青婉的回複,一時心中無語,暗道這真要把魏國推倒重建,怕是推倒容易,能不能再建起來,就很難說了……
周邊諸國都虎視眈眈,怎可能給這樣的機會。
青婉悠悠道:“天底下再強大的王朝,也有衰亡的一天……現在你還能有一次機會,可為魏國中興之主,要是錯過了,有些事也是遲早而已。”
元燾深吸一口氣,轉而看向陸正詢問道:“我還需要做什布置?”
陸正道:“按照你預想的計劃來吧,時機成熟的話,他們會幫你的。”
“他們……”
元燾神色變幻不定,低聲道,“到底有哪些?”
陸正微微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高大佛像,神態平靜道:“你想要見的那些,真正的諸佛菩薩意。”不僅是元燾,連旁邊的公羊明也心中驚詫不已。
公羊明忍不住道:“你真的見到了他們,還不止是佛祖?”
陸正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是幻象。”
公羊明眼眸一閃,嘖嘖稱奇道:“這般說來,你們兩人看見的乃是佛法大道的具象……”
“問道之境的修行者,便是要去感悟所修大道,追尋大道源頭。這也是為什那些佛門高僧都想要求見真佛意,若能見到諸佛菩薩,便是親近佛道的機會,修行可能更上一層……”
公羊明看著陸正和青婉,愣是沒發現兩人修有多高深的佛法。
結果這兩人能見到佛法大道,見到諸佛菩薩,說出去肯定都沒人信。
從一方麵說明,不是兩人憑借佛法溝通到了佛道,很可能是諸佛菩薩找上兩人,可謂是天選之子。元燾驚疑地看著青婉,“難道你也有無上慧根?所以能見諸佛?”
之前他已經見過陸正注經,對於陸正精於佛法一事沒有什好質疑。
但青婉說自己成了佛門話事人,難不成又是一個有佛門慧根的天之驕子?
青婉聞言搖了搖腦袋,“我不覺得我有慧根,我不修佛的!陸正有句話怎說來著?哦,聖人們創立儒釋道什的,都是為了天下蒼生,所以諸子百家之道可為一家。大家都是一家人,諸佛菩薩找我們談談話,也是很正常嘛!至於為什不找你們,這個嘛……”
青婉就此打住,但意思也很明顯了,你們做的事還不夠好、思想覺悟還不夠高,所以沒機會得見那些存在。
公羊明心中感慨,可惜百家的弟子沒這樣的覺悟,沒幾人去真正踐行聖賢的話,不然整個天下早就承平長久。
而他作為儒家大儒,也一時無法轉變百家為一家的觀念。
這樣的說法,太過於超脫世俗,是不屬於當下時代的思想。
青婉一本正經道:“若你們能真正感悟這番道理,便不用費心去求見真佛,而是諸佛來見汝等。”青婉又注視著元燾,幽幽道:“太子殿下仍需努力,不然我這個佛門話事人,可不會支持你的。”元燾聞言神情複雜,他知曉青婉是說的真事,但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所謂的話事人,怎會是青婉而不是陸正……
公羊明也很是好奇,但清楚有的事情,青婉是不會告知他們。
陸正道:“這沒什可看的了,不用繼續待在這,殿下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元燾聞言道:“已經給你們準備了住處,我帶你們過去吧!”
一行人又悄然離開了佛殿,去到後山的一處僻靜的院落。
元燾道:“你們住在這,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我會派人在附近時刻巡邏………”
之後,陸正幾人便安頓下來。
青婉興衝衝拉著陸正要去秘密談事。
陸正便和青婉進入了小天地,隔絕任何人的窺聽。
青婉眼睛閃亮道:“我跟佛祖他們談了好多,他們還挺好說話的,已經答應幫我們……佛祖還傳了我幾部已經遺失的真經,要我找人傳經以正佛門……”
青婉絮絮叨叨講述自己的經曆,又攤開右手展示出來一個金色的佛門印記。
“我也有這個印記了,聽佛祖說此印能抵禦佛法攻擊,還能克製各種邪祟,感覺和浩然正氣差不多……青婉氣勢洶洶道:“咱們以後也是佛門正統的代言人,那些不走正路的光頭敢嘰嘰歪歪,直接一巴掌一個!哦,特別是密法派的那些邪僧,之前算他們跑得快,本姑娘已經記本本上了!以後去跟他們算賬!”青婉又問道:“佛祖跟你說了什?”
陸正道:“和你聊的也差不多,讓我……”
兩人在那長談一番,交換了一些消息。
良久之後,青婉捧著一杯清水潤潤喉,有些感慨道:“你說,佛門都這個樣子,儒道雖不曾斷了傳承,但恐怕也沒好到哪去。這天底下的儒生,十個有九個都是為了功名利祿去科舉入仕,哪有幾人行君子仁義……
“哎,像孟聖人隻是一點聖意尚存乎天地間,如果他老人家還活著,肯定會氣得把那些所謂的儒家弟子都給廢了。”
陸正聞言笑了笑,孟大聖人或許還真會如此。
說來,儒家聖人和佛門諸佛願意顯意出來幫助,其實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或可借由他的出現,修出法家大道以約束那些走上歪路的各家弟子,去創造出一片新的天地。
陸正目光閃動,稷下學宮,他以後很有必要去一趟……
青婉歪頭道:“這次無遮大會,要不要再拿出幾篇真經來?”
陸正道:“一篇真經如果效果不大,多幾部也無用,等大乘佛教真能在魏國立起來,再拿出來教誨約束佛門中人不遲……”
“也對。”
青婉眯了眯眼,“還有小半個月才是大會開幕,真想時間快一點,好看一場大戲!”
一想到無遮大會之上將要發生的事情,青婉就興奮得恨時間太慢,想一下子穿梭到事發的那一天,好好吃個瓜。
陸正淡淡一笑,說道:“事情尚無定數,可急切不得,這段時間我們也要多做些事……既來了伽藍寺,多出去走走,瞧瞧魏國的那些大人物們。”
於是乎,兩人離開小天地,又帶上青依和公羊明去山中遊玩。
伽藍主峰風景秀麗,不少地方都有人群匯集。
行走在山間小道,隱約能聽到誦經之聲從各處傳來。
有時候,還能得見三三兩兩的人物在辯經論道。
若有興趣者,哪怕不是互相認識,也可加入進去談論佛法。
不過陸正幾人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對於這種隻會虛談佛法、不去實踐的行為,他們才沒心思去參與。
忽地,公羊明跟陸正傳音道:“有人在窺視我們,不懷好意。”
陸正聞言沒有太在意,他沒有感應到什危機,大抵是他們的到來已經被某些人知曉,特意派人來查看一下情況。
以前在北域他都能遇到一些勢力的人來偷偷觀察自己,如今在伽藍寺這種地方,想來也是免不了的。他敢在這露麵,也不怕誰惦記著。
陸正不禁笑道:“難道來人還認不出公羊先生,居然還敢不懷好意?”
公羊明聞言道:“老頭子我雖然有點名氣,但也隻是在那些權貴大人物那,哪能誰都認識我?說來,這山上討論你們的人,反而是有一些,你們比我還出名呢!”
青婉四處張望,“哪兒呢,我怎沒有聽見?”
公羊明笑道:“我耳朵好使,比你們聽得遠。”
青婉眨了眨眼,心想不單純是耳聽那簡單吧,隻怕這位大儒還悄悄動了什手段。
青婉好奇道:“他們在說什?”
公羊明道:“號召書、北域的事居多,還有你們在其它大國的一些傳聞。”
公羊明麵帶笑意,他這些年基本上在稷下學宮教書,可沒有鬧出什話題。
倒是陸正他們做的事情不少,還傳揚的很廣,成為不少人閑暇時的話題。
青婉嘖嘖道:“肯定評價都不怎好。”
公羊明微訝道:“你怎能猜出來?”
青婉哼哼道:“來這種地方的人,多是頗有身份的人,聽到我們的那些事跡,不得大肆批判一番?畢競他們也怕公平正義的鐵錘砸他們頭上………”
他們接觸過各種牛鬼蛇神,某些人心是怎想的,哪會不清楚?
幾人沿著山道行了一段路,來到一處小廣場。
廣場上熱鬧不已,不少貴人和僧侶相聚而坐,一邊談經,一邊享受下人的侍奉,是一場小型的聚會。青婉站在廣場邊上,聽著那些人大談佛法,一時繃著臉皮,免得露出不太客氣的神態。
她麵對諸佛菩薩還是抱有尊重的,但麵對這些自以為牽扯的佛門信眾,卻是內心嗤之以鼻。一個個滿口慈悲仁義道德,但幾乎都是黑了心的。
青婉捏了捏右掌,有金色印記若隱若現。
她能感知得到,自己要是露一手,廣場上一百人,至少有九十九個人都得揭下虛偽的麵皮,露出偽善的原形。
旁邊的公羊明似有所覺,不禁看向青婉,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鮮豔華服的年輕男子帶著幾位侍從大步而來。
年輕人目光灼灼盯著陸正,朗聲道:“你就是陸正,那個妄想在北域開辟一片太平世、忽悠天下誌士的陸正?”
這一番話,讓周遭還在論經的人物都為之一靜,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青婉聞言眼神一冷,正欲上前把人打發走,真是什阿貓阿狗都敢出來胡說八道了。
陸正卻是抬手阻止了一下,平淡開口道:“何出此言?”
不用猜,此人要是受人指使,要是想與他辯論而借機揚名。
現在不搭理對方,之後估計還會來其他人。
有些事,索性在這樣的公共場合說清楚。
年輕男子道:“我聽說你在北域講究什天下為公,百族人人平等,沒有君臣子民之分,甚至揚言無君主,而為民主!可有此事?”
陸正點頭道:“可謂事實。”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神色各異。
無君主而有民主,這樣的話對他們的衝擊力太大了。
這跟說要造反也沒什區別了。
這番話也是能承認的嗎?換作是他們,哪怕私底下偷偷非議過朝廷,也是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男子眼睛一厲,朗聲道:“好!你為安國儒家弟子,曾得安國聖人賜文氣,受安國栽培,官府助你揚名。如今行事,可謂目無聖尊、君長,如此大逆不道,妄為讀書人也!”
陸正聞言神情依舊,輕言細語道:“聖人有雲,君君,臣臣……君王要有君王的樣子,臣子要有臣子的樣子,若沒有那個樣子,君王便也算不得君王,臣亦非臣。”
男子眼神一動,聲音低沉道:“哦?如此說來,你的意思是,當今安國天子不是一個好君王,所以你不認可他是你的君主,才讓你走出安國,行當下之事?”
旁邊的公羊明臉色一沉,這番話完全是在挑撥陸正與安國的關係,他很清楚陸正的一些想法,但有的話真不適合說出來……
然而,公羊明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還不夠好。”
陸正平靜道,“這天底下的君王,都不夠好,這天下的臣,亦沒有多少盡職盡責者。既然如此,為何要愚忠那些君臣呢?這不是聖人們的道理。”
“我在北域行事,是在踐行聖賢們的道理,探出一條能建成太平世的路,何有不尊聖之理?”“足下應該沒去過北域那邊,你來找我,不就是想讓我說出前麵的某些話嗎?”
“我大逆不道,我目無尊長?”
“到底是誰大逆不道,行事驕奢淫逸腐朽自己的國家、枉讀聖賢書汙了聖人君王?難道你自己心不清楚嗎?”
陸正一臉平淡,“至於我,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