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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同為女子聖人春官的閉門不見,蘇漆其實一點不意外。

    天底下女子相輕,本就正常。

    更何況兩人同屬於九聖之一,過去這些年,不知道被多少修士提起來比較過,從樣貌到境界,自然都是眾多修士茶餘飯後最願意提及的。

    畢竟站在高處的,也就那三個女子。

    當然了,蘇漆能比的也就隻有春官,因為另外一個,無論樣貌還是境界,都要高出她們兩人一籌。

    位列青天,如何比?

    隻是春官和蘇漆,兩人不對付,到底還是因為那個已經死了三百多年的年輕大劍仙。

    蘇漆喜歡解時,在大修士,不算秘密,但解時跟她關係尋常,但偏偏跟同為聖人的春官,交往頗多。

    聽說那些年,聖人之中,隻有解時會時不時來到這海島上,聽她撫琴一曲,有時候來了興致,他飲酒舞劍,與琴聲和鳴。

    其實光想想,就知道那景象是如何的雅事。

    至於為何隻有解時敢如此行事,一來是篤定即便自己身處春官道場,春官也不會起殺心,二來,更簡單了,他信他自己的劍。

    他自信到即便身處春官道場,對方起了殺心,也沒有辦法殺了他。

    天底下,也就他有如此自信了。

    但實際上,那些年,春官從未對解時起過殺心,反倒是對他頗為喜歡,並非男女之事那種喜歡,而是依著春官看來,天底下能聽懂自己琴聲的人唯此一人而已。

    以至於解時死後,她隻覺得人間無甚意思。

    不過這百年來,春官偶聽得一首曲子,離開過道場一次,去見了那寫出那曲子的人。

    是個武夫,生得好看,音律之道也不錯,她邀請對方上海島聽她撫琴,但卻被拒絕了。

    春官也沒勉強,即便對方或許是這世上繼解時之後唯一能聽懂自己琴聲的人,但對方不願聽,她也不會強求。

    這樣不對。

    隻是春官以音律入道,修行至此,位列九聖,心中從未有過男女之事,隻有音律兩字,蘇漆卻不相信,她隻是認為春官和解時之間,有私情。

    對此,春官從未解釋什,隻是蘇漆不依不饒,有幾次趁著她離開海島跟她打架,兩人境界相差不大,並未分出勝負生死。

    蘇漆對此事耿耿於懷,非要分出勝負,但春官卻不願意跟她糾纏,這些年,極少離開海島,隻是獨自對海撫琴而已。

    但對蘇漆,她並無什好感。

    如今蘇漆又來,她自然不想見。

    甚至一句話都不想聽她說。

    隻是當蘇漆那道道身被她打碎在沙灘之後,很快又有另外一道道身從海麵而來,春官抬眸看了一眼,屈指在半空微微彈出。

    這一次,天地無聲,那個“蘇漆”再次碎於海麵。

    但蘇漆似乎並不打算善罷甘休,之後又有數道人影浮現於海麵,春官隻是再次屈指,然後海麵一片人影再碎。

    但春官覺得不會這簡單,果不其然,下一刻,又有一個“蘇漆”出現。

    那個“蘇漆”微笑道:“春官,不管你信不信,今天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一直不走,就算不能做什,惡心也要惡心死你。”

    春官一言不發,道心波瀾不驚,蘇漆這行為,若是就能讓她離開海島跟她一戰,那就太小瞧她了。

    不過蘇漆這一次好像還真是說到做到,數次道身被擊碎之後,她仍舊有新的道身出現。

    春官的柳眉蹙起,“蘇漆,一道道身雖然不值一提,但非要如此行事,不依不饒,你的道行也要折損。”

    蘇漆的聲音在海麵遙遙傳來,“那就不勞你擔心了,我現如今世間有大把的,沒了這些道行再修行就是,反正還能活那多年,很沒意思。”

    春官麵無表情,隻是身後所負古琴忽然懸停身前,春官那雪白細長的雙手放在琴上,她眼眸微抬,尚未動怒,隻是原本好似風平浪靜的海麵,已有波濤。

    “好啊,能聽春官撫琴,世上有多少人?這回算是來著了。”

    蘇漆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瞬間就讓春官失去了撫琴之心,她抬起雙手,平靜道:“蘇漆,你若是敢以真身登島,我就跟你說幾句話。”

    本以為蘇漆不會登島的春官,卻在下一刻出現在沙灘上,一身鮮紅衣袍的蘇漆眯起眼睛笑道:“怎,覺得我死也不會這做?”

    春官的確有些意外,但卻沒開口。

    蘇漆赤腳走在沙灘上,看向她的那雙雪白雙手,微笑道:“當年他時時上島,從來不怕死在這,當然是他大膽,但其中隻怕還有你從來不願意手上沾血的原因吧?”

    世間修士,除去那些不在世間走動,一心修行的,誰敢說自己手上沒有幾條人命?

    修行能走到雲霧深處,成為世上最了不起的幾人之一,想要完全不殺人,就更難了。

    可就隻有春官,撫琴修行,就這成為了九聖之一,不曾殺人。

    她不喜殺人,更不願殺人,最怕殺人。

    她追求的音律之道,撫琴於世間,隻怕殺人之後,雙手沾血,再也無法聆聽到從未聽到過的大道之聲。

    “當年你想的是事情是錯的,現在再來問,也是一樣。”

    春官不願意廢話,開門見山就已經說明事情。

    蘇漆搖搖頭,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子,他那種性子,怎會喜歡你這無趣的女子?”

    春官微微蹙眉,“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和打那多場?”

    “他不喜歡你,但卻親近你,我看著不舒服,自然要打。”

    蘇漆最討厭的,就是眼前的春官和那家夥的大師姐李青花。

    非要在這兩個人之間選一個出來,她自然更討厭眼前的春官,原因,很簡單,李青花長得不夠好看,境界也不夠高,沒必要多在意。

    春官不說話,隻是想起當年光景,那個年輕人時時上島聽琴,的確不曾多看她,也沒有多跟她說話,他喜歡的人,的確不是自己。

    “少說廢話,我打聽到一個消息,他身死之前,曾來你這島上聽琴,那一次,他說過什?”

    蘇漆盯著春官,平靜道:“不要騙我。”

    春官沒急著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問道:“他說過什,與你何幹?難不成你想在我這聽到他說,他其實很喜歡蘇漆,隻是沒告訴她?”

    蘇漆一怔,隨即眼有些黯然,“我自然知道他不會如此說的。”

    她很喜歡他,更自認自己已經是這個世間前三的女子,他不喜歡她,也就隻能喜歡另外兩個字,喜歡自己那位秋姐姐也就算了,她服氣,但如果是喜歡春官,她自然心生恨意。

    可問題是,他對她們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是喜歡的。

    那他定然喜歡了一個不如自己的女子,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蘇漆,三百年了,你還沒放下?就算知道他到底喜歡誰,是你或者我,或是另外某個人,有意義嗎?”

    春官收起自己的古琴,平靜道:“知道再多,他都已經死了,回不來了。”

    “退一萬步說,你找到他的來世,他也不是他了。這個世上已經沒了解時,就算是你能成為青天,也無法改變這件事。放下吧,不要再繼續畫地為牢了。”

    蘇漆臉色變幻,可最後隻是笑嘻嘻開口,“我蘇漆喜歡誰,喜歡多久,關你屁事?你就老老實實彈你的琴,管這多做什?”

    “你隻要告訴我,他離開你這之前,跟你說過什,我馬上就走,你以為我想看見你?我看見你就很煩,要不是殺不了你,我早就把你殺了,免得看著糟心。當然,想來你看到我也是這樣的。”

    春官看著眼前的蘇漆,沉默片刻,開口道:“那日他跟往日並無不同,上島給我帶了一壇酒,我撫琴完之後,他便走了。”

    蘇漆皺起眉頭,追問道:“他一言不發?”

    春官淡然道:“他從來都不與我多說話,隻是聽琴。”

    “不可能,他那樣的性子,怎會不說話,他明明有那喜歡說話!”

    蘇漆不相信,盯著春官的眼睛,忽然笑道:“你肯定在騙我。”

    春官一臉平靜,“看起來你的確不太懂他,或許他平時愛說話,但聽琴的時候,他從來不說話。”

    她的琴聲那般好聽,誰會說話打擾呢?

    “好了,你想要知道的,我已經跟你說了,你可以走了。”

    春官看著蘇漆,“希望你言而有信。”

    蘇漆站在原地沉默不語,許久之後,她才譏笑一聲,“春官,你是不是也很想他跟你說話?”

    春官不言不語。

    蘇漆笑道:“你不過也是個可憐蟲,其實我們都需要他,沒了他,你也活不好的!”

    話音未落,蘇漆已經消散於沙灘上,而春官隻是挑了挑眉。

    她自然需要解時,但也可以說需要的不是解時,而是一個能聽懂她琴聲的人,這個人可以不是解時,可以是任何人。

    至於蘇漆,她騙了她,也可以說沒有騙她。

    那日解時登島聽琴,當然沒說話,但撫完琴之後,他取出了自己的飛劍,懸停身前,然後輕輕屈指彈了彈,那柄不知道沾過多少鮮血的飛劍微微顫動,發出劍鳴之聲。

    島上的樹木枝葉隨即簌簌而響。

    當時他對她說,“春官,你追求的大道之音,我想一定會是劍鳴之聲,隻是我如今境界不夠,劍道不高,所以你聽不到,不過有朝一日,你一定會聽到的。”

    春官不相信,自己追求的大道之音會是主殺伐的劍鳴聲,但當時她看著他的那雙眸子,卻發現他無比自信和真誠。

    他好像……沒有跟她開玩笑。

    隻是最後,他到底沒能讓她聽到那大道之音。

    春官轉身離開沙灘,幾步之後,就已經來到海島深處的一處用青竹搭建的涼亭下。

    緩緩坐下,這位天底下說境界,隻有寥寥數人能勝過她,說音律更是舉世無敵手的女子,取出古琴,雙手放在琴上,微微吐出一口濁氣,輕輕撥動琴弦。

    有一曲蕩漾而出。

    周遭樹木,有樹葉微微擺動,像是招手。

    遠處山中,飛鳥歸林,群獸止步,這一刻,這座海島所有的生靈都在安靜聽著那曲子。

    它們聽不懂,但也會覺得好聽。

    世上有些聲音,哪怕是世間無人聽懂,但發出之後,依舊能讓世間嘩然。

    ——

    蘇漆離開那座海島,一葉孤舟,就這飄蕩在海麵上。

    這位看似年輕,實則年歲不小的聖人,站在小舟上,神情愁苦。

    按理說到了她這個境界,世上諸多事,其實都該放下的,從無雜事掛心頭,方才堪稱真聖人才是。

    但那個人似乎早就住進去了她心,不管怎樣,都沒辦法把他從心揪出來,趕走拉倒。

    這會兒百無聊賴之下,蘇漆一招手,有海水從海麵湧起,然後凝結成一道身影,出現在小舟上。

    那人站在海麵小舟上,看向蘇漆,微微張口,一臉的無所謂,“蘇漆,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再見我千次萬次,我都不喜歡你的。”

    蘇漆聽聞這樣的言語,一點不生氣,反而笑眯眯開口,“知道啊,那又如何?就算是你不喜歡我,你也得千次萬次見我,然後跟我說你不喜歡我。”

    既然有千次萬次的說不喜歡,那就會自然有千次萬次的相見。

    這可是一樁大好事。

    那人有些無奈,“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蘇漆,大道那般遠,路那般長,有些人放下不行嗎?況且也從未抓到過。”

    蘇漆搖頭,“那可不行,路那長,要是沒個念想,怎能一直走下去?我要是個尋常女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我境界那高,還能活很多年的。”

    聽著這話,那人剛要開口,蘇漆忽然就看向遠處,眉眼之間多了一抹躁意。

    她一揮衣袖,遠處數百外的一條海船就此轟然而碎,船上的那些漁民,紛紛跌落海中。

    沒了一點聲音。

    “太吵了。”

    蘇漆轉頭看向那人,“現在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

    那人看著蘇漆,隻是厭惡地搖搖頭。

    蘇漆看著他這個樣子,哈哈大笑,“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討厭我,又什都做不了。”

    蘇漆說完這個,忽然眼有些哀傷,輕輕開口,“要是早知道是這樣,你還會那樣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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