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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夏雨,下了整整三天,這三天,周遲也就在書房撰寫一張精氣神十足的鹹雪符。

    有了那支赤龍須,這一張鹹雪符寫成之後,自然是周遲最好的一張劍氣符籙。

    寫完鹹雪符,將其收起,看了一眼窗外,周遲這才來到院子,找到那個叫荷花的小姑娘。

    既然收了東西,那自然要做事。

    已經換了一身新衣裳,吃了幾天飽飯的小姑娘精神不錯,隻是看著這位周師傅,還是有些局促。

    周遲開口詢問道:“知道什是劍修嗎?”

    荷花小姑娘搖搖頭,一臉茫然。

    周遲也不生氣,隻是又問道:“知道什是練劍嗎?”

    小姑娘依舊搖頭。

    於是周遲想了想,說道:“跟人打過架嗎?”

    小姑娘點點頭,怯生生開口,說自己經常被附近的孩子欺負,他們總說自己爹不親娘不愛,跟自己哥哥比起來,自己就像是個小野種。

    所以她每次都氣不過,要跟他們打架,但打不過。

    說到這,小姑娘眼有些淚花,“但我知道,其實他們沒說錯,我就好像是個小野種。”

    周遲置若罔聞,隻是問道:“要怎才能打贏那些孩子?”

    小姑娘認真想了想,說道:“要力氣更大一些。”

    周遲點點頭,說道:“練劍,就是讓你的力氣更大,從此打架都會贏。”

    小姑娘仰起頭,雙眼放光,“周師傅,我要練劍!”

    周遲問道:“那練劍之後,打架都會贏,會隨便打人嗎?”

    小姑娘搖搖頭,“要幫那些被人欺負的小孩,讓他們也不被欺負。”

    周遲笑了笑,對此沒有說什,隻是開始傳授這個小姑娘一門淺顯的修行口訣,小姑娘記得很認真,之後跟著周遲所說,輕輕呼吸,運轉口訣。

    半日功夫,算是全部都記下來了。

    “此後每天運氣至少十遍,等到了後麵運氣沒有阻礙之後,有空就運氣,沒有上限。”

    周遲看著小姑娘,後者小腦袋堅定地點了點頭。

    隻是很快,小姑娘忽然問道:“周師傅,練劍,是不是要有一把劍?”

    周遲搖搖頭,“不著急,你跟著你師兄返回山中的時候,會給你選一把飛劍,之後的養劍,會有師父教你,不必擔心,不過你現在真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先做把木劍?”

    小姑娘猶豫片刻,沒有說話,好像有話想說。

    周遲點破她的心思,“是想問,能不能去找欺負過自己的家夥報仇?”

    小姑娘點點頭。

    周遲說道:“可以。”

    “但有句話要告訴你,練到什時候,覺得自己能打贏他們,打贏他們之後,要把他們打成什樣,萬一沒打贏,自己又被揍得鼻青臉腫怎辦,這些,你都自己要想好,不用來問我。”

    說完這些之後,周遲暫時不再多說。

    之後的半個月,周遲沒有再多說什,隻是給小姑娘做了把木劍,然後每日看她運氣一次,其他時候,周遲其實自己也在修行,修行之餘,就寫符。

    至於徐淳,這家夥滿城找酒喝,不過喝得醉醺醺的時候,就會回來睡覺,這家夥倒是沒有喝丟在外麵。

    之後某一天,周遲在院門外,見到了一家四口。

    小姑娘荷花拿著木劍,站在一對夫婦身後,怯生生的。夫婦身側,有個少年。

    周遲看著這幾人,問道:“何事?”

    夫婦對視一眼,到底還是婦人開口,說是她兒子也想跟著周遲練劍,能不能讓周遲收了她兒子做徒弟。

    周遲看了一眼那個滿臉熱切的少年,看了看他一身幹淨的嶄新衣裳,搖頭,“不行。”

    夫婦連忙懇求,但不管他們說什,周遲都無動於衷。

    最後那對夫婦就說,要是不讓兒子練劍,那他們也不讓小姑娘練劍了,說寧肯退錢,也不讓小姑娘跟著他們練劍,更別說之後離開了。

    要是周遲不同意,就告到衙門去。

    周遲看了一眼幾人,說道:“可以讓你們把她帶回去,但我要先問一句,荷花,不願意再練劍了嗎?”

    小姑娘荷花剛報仇,被自己爹娘知曉了,自己那哥哥才說也要練劍,非要來這邊,這會兒聽著周遲開口詢問,她要開口,卻又被自己娘親扯了扯衣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

    小姑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說,隻是有些委屈,眼淚汪汪。

    婦人趕緊說道:“這樣吧,讓我兒子代替我閨女,我兒子肯定更有天賦,絕對不是這個丫頭可以比的!我閨女也願意的!”

    “荷花,你願意?”

    周遲看著小姑娘,小姑娘滿臉淚水,不言不語。

    婦人罵道:“趕緊說,讓你哥哥去,你不去了!”

    男人也幫腔道:“死丫頭,趕緊說話!”

    小姑娘小聲啜泣,很是難過。

    周遲麵無表情,沒有理會這對夫婦,隻是說道:“荷花,我在等你回答我。”

    荷花仰起頭,看著門口的周遲,這才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周師傅,我要練劍的。”

    周遲這才點了點頭,不等這對夫婦說話,啪的一聲,三人的臉上,都多出了一個五指印。

    而周遲似乎就在原地,根本沒有動過。

    那對夫婦還要說話,周遲便漠然開口,“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們三個。”

    這句話一說出來,那個少年趕緊捂住火辣辣的臉頰,頭也不回地直接跑了。

    那對夫婦也是一臉驚懼。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也不要再來找荷花,不然……殺了你們。”

    等到那對夫婦慌張離開,周遲這才牽起手足無措的小姑娘,帶著她走回院子,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你自己的東西,給誰不給誰,你自己說了才算,別人要,不想給,就不要給。”

    小姑娘點點頭,小聲道:“周師傅,我知道了。”

    然後她又小聲道:“謝謝你。”

    周遲沒說什。

    此後的日子,還是照常練劍。

    不過周遲倒是在這個期間,用仙露酒將那顆蟲卵孵化出來,一條小小的金黃酒蟲,被周遲丟入一壇仙露酒,先看看到底是不是如同那個男子所說,能有那樣的效果。

    要是沒問題,之後才放在那葉遊仙送的劍仙釀。

    之後某天,周遲去金匱街那邊購買朱砂返回小院,隻是還沒進門,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好巧好巧,怎在這又碰到你了?”

    周遲扭過頭看去,發現原來自己隔壁的院子門口,站著一個男子,手拿著一串鑰匙,正要開門。

    那個男子俊美,正是之前在渡船上遇到的那位送自己一條酒蟲的男子。

    周遲默不作聲。

    男子走過來,笑開口,“原來我這宅子,是被你租去了?”

    周遲錯愕道:“這是你的宅子?”

    男子點點頭,“當然是了,這兩座宅子都是祖產,不過我不常在家,就租出去一座,沒想到是你,早知道,那就用不著牙人了啊,你給我一壇仙露酒,想住多久住多久。”

    周遲沒好氣開口,“一壇仙露酒,這一條街我都能買下來了。”

    男子打了個哈哈,開口笑道:“都這有緣了,不請我喝一頓?”

    周遲板著臉搖頭。

    男子好似也不在意,隻是笑道:“不過我這個房東,總要知道租我這宅子的家夥叫什名字吧?我叫關堤,千之堤毀於蟻穴的那個堤。”

    周遲想了想,說道:“周遲,遲到的遲。”

    關堤笑著點頭,“名字不錯,可見給你取名字的那位長輩,也是飽讀詩書之輩。”

    周遲無奈道:“再怎說,也沒酒了。”

    關堤並不著急,隻是說道:“我進去看看我家,行不行?”

    這要求不算過分,再說這就是別人的院子,房東來看一番,不算什問題,於是周遲就帶著關堤走入其中,在院子打量一番之後,關堤坐到了雨廊下,看了一眼那個運氣的小姑娘,笑眯眯道:“怎,新收的弟子?看起來是個練劍的好胚子,運氣不錯。”

    周遲沒回答,這些事情,用不著說這透。

    隻是等了一會兒,還不見這個男子要離去,周遲隻好咳嗽兩聲。

    “這就趕人?我送你那顆蟲卵的情誼沒了啊?”

    關堤微笑開口,看起來有些傷心。

    周遲說道:“我拿酒換的。”

    關堤也不尷尬,隻是忽然說道:“我呢,饞酒得很,知道你還有不少仙露酒,這樣吧,做筆買賣,怎樣?”

    周遲默不作聲。

    關堤自顧自開口,“知道你已經萬上境了,這個境界,這個年紀,了不得,但修行這種事情嘛,一個人修行,肯定比不上跟人廝殺砥礪來得有用,這樣吧,我修為還行,陪你廝殺,保證不打死你,一次,一壇仙露酒。”

    周遲挑眉道:“你是個歸真武夫?”

    關堤笑著開口,“差不多,差不多。”

    眼見周遲隻是看著自己,關堤這才“漏了”個底,笑道:“歸真上境啊,你肯定打不過我。”

    周遲思緒複雜,眼前這家夥,這是第二次相見,周遲對這家夥的話,並不全信,但西顥的事情,迫在眉睫,這會兒有人來當自己的“試劍石”其實是極好的事情,至於他的用意,說不定跟葉遊仙一樣,就是個性情怪異的修士,也說不準。

    反正周遲沒在他身上感受到半點殺心。

    周遲想了想,說道:“我要再想想。”

    關堤聽著這話,仿佛很少惱火,於是加大籌碼,“我看得出,你好像有意用劍氣淬煉體魄,所以你的身軀,要比一般劍修更為堅韌,但這手段,在純粹武夫麵前,其實是小兒科,我有一門淬煉體魄的法子,用不著你像是平常武夫一樣那打磨身軀,但能讓你的體魄提升到同境武夫的六成堅韌,教你,咋樣?不過這門法子,要十壇仙露酒。”

    周遲狐疑地看著眼前的關堤,更加不說話。

    關堤一拍腦門,“怎送上門的好東西,真不要啊?”

    周遲問道:“你到底所圖什?”

    關堤幹脆坦白,“仙露山上,有個幸存少年,叫甘沙,如今這家夥已經去了大齊邊軍,那邊有個我的故人,要收他為徒,他運氣好的話,再過些年,能慢慢混個校尉當當,武道修行,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哪一步,不知道。”

    “我問那家夥,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他死活不肯說,於是我查了查他的記憶,知道是你上山為仙露山報仇,而恰好,我跟那位宗主,其實是故交,你幫了仙露山,我來幫幫你。”

    “至於我的身份,早些年行伍出身,當過幾年將軍,現在嘛,覺得天天打殺沒意思,反正就是喝酒閑逛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關堤神色真誠,他最後歎氣道:“沒了仙露宗,上哪兒喝仙露酒啊。”

    如此一說,周遲才明白了始終,他搖搖頭,“我本來沒求回報。”

    關堤微笑道:“就是不求回報,才讓我上趕著想要給你送東西啊,這個世道,像是你這樣的人,太少了。”

    周遲默不作聲。

    “所以這兩筆買賣,做不做啊?”

    關堤歎氣道:“就象征性收你些酒水,真要這舍不得,錯過機緣,我要是你,等過個幾年,遇到什個仇家,要被人打殺的時候,再想起今天的事情,肯定會悔不恨當初的!”

    周遲笑了笑,“那就多謝前輩了。”

    說出這句話之後,就意味著這筆買賣,塵埃落地。

    之後關堤就趕緊提筆寫出那份淬煉身軀的法子,交給周遲之後,又說了如何淬煉運氣,然後笑嘻嘻伸手,“這法子,雖說不用像是武夫那樣尋找藥材打熬體魄,但其實痛苦是一樣的,就是我一拳一拳,把你的經脈給你砸通,然後你再日複一日的淬煉運氣,這修到後麵,六成體魄,其實你再在體外覆蓋一層劍氣,要是再穿上一件不錯的法袍,娘的,大概就有那些一般武夫的九成體魄了,這樣一算,你就算是半個武夫了,再加上你這劍修殺力,完了完了,這他娘的是什怪物?”

    周遲拿出十壇仙露酒,笑問道:“真有這了不起?”

    關堤心滿意足收起酒水,直白道:“理論上而已,但實際上很難,因為你要先把我送你的這門法子練到極致,再始終有多餘劍氣覆蓋體魄,最後,就是法袍這種東西,你要一步到位,買到好東西,就得不知道多少梨花錢,此後還需要花費時間祭煉,如果是買一件慢慢往上提升的法袍,也是錢,無數的梨花錢,除非你真是什大宗門弟子,不然想要一直有源源不斷的梨花錢往砸,你就得長成我這樣了。”

    周遲一臉疑惑。

    關堤哈哈大笑,“有我這張臉,你就能讓那些個老仙子養著了,你隻需要床上本事大,她們有錢,舍得花錢的。”

    周遲皺眉,之前在渡船那邊問過了那件法袍,三百萬。

    哪家老仙子,養個小白臉,願意出這多錢?

    似乎是看出了周遲的疑惑,關堤一本正經開口,“別懷疑,這個世上,有錢人的錢多得超乎你的想象。”

    “不過你生得一般,別想了,除非削皮挫骨,不過最後也不見得能比現在更好看。”

    周遲無言以對,他的容貌,的確改變過,但的確也沒有更好看。

    看到周遲不說話,關堤以為他在認真思索可行的可能,悠悠道:“算了吧,老仙子不好伺候的,有些消遣手段,你扛不住。”

    周遲打趣道:“前輩試過?”

    關堤沒有回答,隻是歎氣道:“老仙子,不一定都是仙子容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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