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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罵了某位世間所有劍修都須仰頭而觀的家夥一頓,裴伯這才喘了踹氣,弓著腰拍了拍自己的老腰,這才好似後知後覺想到了什,連忙看了看四周,眼見的確沒人之後,這才完全鬆了口氣。

    怎說呢,那位青白觀主即便在裴伯眼不算什,但在世人,尤其是劍修的眼,那可是無人可以比擬的存在,要是就剛剛這句話,被哪個不開眼的劍修聽去了,事情可就大發了。

    其實現在還好,畢竟這位青白觀主經過三百年前的舊事,已經三百年不曾露麵,要是三百年前,那個時候,不僅在西洲劍修眼,就是整個世上的所有劍修,也會覺得,青白觀主,舉世無雙。

    那個時候的李沛,才是真正天下獨我一人,意氣風發,遠勝世間其他人。

    抽著旱煙的裴伯沿著山路登山,一邊走,一邊嘀咕,隻是這一次,聲音不大,“狗日的李沛,真打算什都不管不顧了?你那個徒弟,傷心成這樣了,你真好意思,一麵不見,一句話不說?”

    來到已成廢墟的祁山,裴伯招了招手,在廢墟尋到一柄斷劍,輕輕伸手撫摸劍身,這柄原本應該靈氣泄盡,早就變成廢鐵的斷劍,此刻竟然微微顫鳴,如泣如訴。

    “真是可憐。”

    裴伯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歎了口氣。

    然後他丟出斷劍,讓斷劍在自己身前遊曳,便勾勒出一幅畫麵,正是當初祁山滅門之時,所發生的一切。

    “是北邊的那座寶祠宗啊?”

    裴伯吞吐著煙霧,看著那畫麵的人影,然後又看到了幾道不屬於東洲的身影,這才微微抬了抬眼,“玉京山?”

    揮手將眼前的煙霧驅散,順帶著景象也消散了。

    裴伯這才將煙槍別在腰間,嘖嘖開口,“李沛啊李沛,你看看,你躲起來,老道士可沒躲起來,這下麵一座小小的玉京山,也能如此行事,再看你這家夥,徒弟被人欺負了,也不出來說句話,說出來,老子都替你覺得難受。”

    話音未落,裴伯終於正色起來,一隻手捏了個劍指,在身前隨意劃過,一座祁山之上,無數藏於廢墟的斷劍此刻都好似受到召喚一般,紛紛驟然而起,掠向天空,好似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全部都顫鳴不止。

    裴伯仰頭看去,此刻天幕上的無數飛劍,其實在他眼,每一柄飛劍身側,都會有一道人影在那飛劍身側。

    裴伯仰起頭,看著那些人影,神情逐漸肅穆起來,“恩仇與老頭子無關,但祁山仍有人,恩仇自有他解決,諸位,可放心。”

    無數身影,此時此刻盡皆點頭,實際上,這些無非是那些斷劍劍主的殘念而已,真正的魂靈,有的早就消散於天地間,有的運氣好一些,也早赴忘川。

    但至於有沒有來世,難說。

    即便真的有,來世又和今生有何相關?

    裴伯忽然從懷摸出一張雪白的符籙,正是一張鹹雪符。

    隻是裴伯這張鹹雪符,有金色的劍紋浮現於符紙四周,顯然這也不是一般的鹹雪符。

    裴伯伸出手,指尖凝聚劍氣,在符紙上撰寫下了些什,隱約看起來,應該是一柄小劍的模樣。

    “諸位,可願?”

    裴伯沉聲開口。

    天幕之上的人影們,重重點頭。

    於是那些人影撞入身側斷劍之中,每一柄斷劍,在此時此刻,都凝聚出一道金光,齊齊撞入裴伯身前飄蕩著的那張鹹雪符。

    等到一切塵埃落地,裴伯將那張鹹雪符收回掌心,低頭看了看,“馬馬虎虎。”

    收起符籙,裴伯慢慢悠悠下山,折返身形,往西南方向而去。

    之後的日子,裴伯就像是一個沒走過太多地方,第一次遊曆世間的小老頭,揣著一根煙槍,走走停停。

    有時候,在鄉野小鎮,遇見草台班子搭台唱戲,裴伯會在台下坐著跟那些莊稼漢子一起看戲,然後雙方,還會互換煙袋,各自嚐嚐對方的煙絲。

    甚至有些時候,裴伯還會拿些銅錢去買一些他覺得力氣不小的煙草葉子。

    於是走著走著,裴伯腰間就會掛著一兩捆煙草葉子,小老頭也大方,遇到想要試試他腰間這些煙絲的,都會大方給出一些。

    等來到東洲和中洲交界的邊境處,裴伯在一座小鎮上歇腳,正好遇到了兩方修士在這邊生死廝殺。

    裴伯也不害怕,隻是在遠處,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看著這場雙方境界都稀鬆平常的廝殺,一場廝殺之下,其實沒死人,隻是劍修那方,將另外一方修士驅逐之後,算是大獲全勝。

    之後一幫劍修到鎮上的酒樓點了一桌好菜,推杯換盞,好不快活。

    裴伯坐到了鄰桌,隻要了一碗素麵,索性酒樓夥計也沒有冷眼相待,還送了裴伯一碟鹹菜。

    本來隻是安靜吃麵的裴伯,漸漸地就有些煩躁了,因為隔壁桌上的幾位劍修喝多之後,就開始談起那位青白觀主,有人說,那青白觀主也就是運氣好,有好師父,有頂好的劍經,才有了這樣的成就,換了自己,隻會比青白觀主更厲害,更早成為青天。

    也有人說,青白觀主就是沒能遊曆到東洲來,要是看到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收自己為徒,到時候,自己稍微一努力,那自己估摸著就要成為下一個青天了。

    都是醉話,誰都沒當真,隻是哈哈大笑。

    隻是到了後來,桌上劍修都開始說,當劍修就要當成青白觀主這樣,劍未出鞘,世人都要低頭。

    裴伯在這邊看著吃剩下的麵湯,低聲譏笑,“狗日的李沛,要是真這舉世無敵,怎還躲著不敢露麵?”

    隻是裴伯這低聲開口,還是被這鄰桌的一個耳尖的劍修聽到了,後者醉醺醺地來到裴伯桌前,盯著他,“你剛剛說什?”

    裴伯裝傻充愣,“沒說啥啊。”

    “不對,我明明聽到你罵了那位觀主!”

    那劍修看著裴伯,仿佛裴伯要是解釋不清楚,就要當場拔劍了。

    裴伯看著那邊的劍修已經全部都轉頭看向自己,立馬一拍桌子,“我是說,這狗日的,李沛,真是舉世無敵啊!”

    ……

    ……

    春來城的酒肆,夜深深,周遲剛夾了一塊拍黃瓜,就看到老板娘目光灼灼盯著自己,一雙眼睛,好像恨不得要殺了自己一樣。

    周遲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無奈道:“掌櫃的,要說故事就說故事,這看著我,我也不是那個負你的家夥。”

    老板娘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賠罪地敬周遲一碗酒,然後有些埋怨的開口,“不都說了是朋友的事?”

    老板娘剛剛跟他講了個故事,其實也簡單,大概就是有個男子,早些年讓老板娘一見傾心,不過那男子,說是要拜入某座宗門修行,暫時不能和老板娘結為夫婦,等到他稍微在宗門立住腳跟之後,再來說這件事,老板娘對此並無異議,之後那些年,更是掙了些梨花錢,就給那男子拿去,宗門請客花銷也好,還是用於修行,購買法器也好,總之前前後後,拿出的錢不少。

    當然除了梨花錢,還有就是這些年付出的青春了。

    但也就是前些日子,那男子忽然托人來信,宗門給他尋覓了新的道侶,他不能再和老板娘結為夫婦了,在信,男子有些愧疚,但態度堅決。

    不過那男子,隨信,將這些年所有從老板娘這邊拿來的梨花錢,都送還歸來。

    錢能還,情怎還呢?

    老板娘心灰意冷,所以已經打算關了酒肆,返鄉去了。

    她是大霽王朝秋水郡那邊的人氏,那座秋水郡,甚至一直在大霽傳有美談,多美人。

    “我是想要他還我那些錢嗎?”老板娘給自己灌了一碗酒,“那是我最不在意的東西,我等他這多年,就是為了一個結果,就算是他真要負我,來見我一麵說清楚,不敢?他來了,我不會恨他,但他不來,我這輩子,才隻會一直恨他。”

    恨他,也就是放不下他。

    周遲看著眼前的老板娘,輕聲道:“興許是有些什難言之隱。”

    老板娘看著周遲,苦笑道:“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呢。”

    周遲搖了搖頭,“真是負心人,估摸著就實打實的是錢也要,情也負,這般還回錢來的,大概也沒壞到哪去,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他真喜歡上了別的女子,你也不能一輩子想著他吧?世上的事情,該放下,便要放下。”

    老板娘喝了口酒,搖頭道:“說得輕巧,剛才那家夥怎說來著?”

    她有些記不起來了。

    周遲微笑道:“站著說話不腰疼。”

    老板娘重重點頭,“退了一萬步,那就再退一萬零一步,來親自見我,把事情說清楚,這不難吧?我又不是非要扯著不放手。”

    周遲點了點頭,有些事情,要是可以,最好還是當麵說清楚的,不過也的確是說得輕巧,有些事情,做了之後,的確也就沒有什辦法去麵對自己辜負的那個人了。

    逃避很懦弱,但很多時候,總有些用。

    老板娘喝到這個地步,腦子早就不清楚了,到了這會兒,她忽然笑道:“其實我生得不醜吧?就算是回鄉了,年紀大一些,找個人嫁了,沒問題吧?”

    周遲點點頭,眼前的酒肆老板娘,本就好看。

    “那我就回去找人嫁了,他不要我了,總有人要我的!”

    老板娘這句話聲音很大,一下子就驚醒了那個本來已經在打瞌睡的夥計,他聽著這話,也來了勁,“掌櫃的,他不要,我要!”

    夥計在這跟著老板娘這些年生,其實早就對老板娘有了想法,隻是看她一直有心上人,就從來沒有表露過,到了這會兒,看到老板娘這個樣子,也到底是忍不住了。

    “滾!”

    老板娘不轉頭,也就隻是丟出一個字。

    夥計腦袋一縮,“好。”

    周遲卻招了招手,笑道:“再來一盤拍黃瓜。”

    夥計咬牙切齒,他娘的,這個家夥,酒量不錯也就算了,怎他娘的就盯著拍黃瓜不放,這他娘都第五盤了!

    “趕緊去!”

    老板娘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動的夥計。

    夥計歎了口氣,趕緊去再弄一盤拍黃瓜,不過這一次,會不會在盤子吐口唾沫,就不好說了。

    周遲有些感慨,“這個世上,多的是求而不得的人啊。”

    老板娘醉眼朦朧,“那你呢,有沒有故事說給我聽聽?”

    周遲端著酒,笑眯眯開口,“如果是男女之事,那就不好意思了,喜歡我的姑娘,就算我死了,也喜歡我。”

    老板娘盯著眼前這個喝到現在都沒什醉意的年輕人,一臉狐疑,但最後看著他那雙眸子沒有任何作偽之色,就問道:“那你呢?喜歡那個姑娘嗎?”

    周遲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道:“小時候,那丫頭被人欺負,都是我護著她的,吃飽了啊,拚著挨打,也要護著她?”

    老板娘由衷開口,“真好。”

    周遲不知道說什,就隻好端起一碗酒,跟眼前的老板娘碰了碰。

    等到這碗酒下肚,拍黃瓜也端了上來,而後,周遲問道:“其實那個男子,就是拜入的仙露宗吧?”

    老板娘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你怎知道?!”

    周遲說道:“此處叫春來城,是那仙露宗所管,掌櫃的既然那喜歡那個男子,那就肯定是不肯離著他太遠,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座仙露宗了。”

    老板娘一時間,怔怔無語。

    就在此刻,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夜深之後,為了不擾其餘人,老板娘早就讓人關了門,半夜這邊又有敲門聲,很奇怪。

    難不成是哪個家夥,半夜酒蟲上來了,睡不著,非要喝一壇仙露酒,隻是這春來城,最不缺的就是酒鋪子,春來城沒有宵禁,許多酒鋪子,晚上,不關門的。

    周遲卻是看向門口,聽著這敲門聲其實很是雜亂,而且一下不如一下,最為重要的,是他已經在此刻聞到一股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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