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上的眾人議論紛紛,但雲坪上的戰鬥卻依舊是一邊倒。
李少司很努力的想要將局麵逆轉,但卻駭然地發現,自己雖然境界更高,但在眼前的這個白裙女子麵前,卻沒有什可能將局麵翻轉。
他如今隻是勉力相扛,不知道什時候就要落敗。
他很憤怒,但憤怒卻無濟於事。
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阻止那些如同雨點一般落到自己身上的拳頭。
他隻能忍受。
他感覺自己現在像是一件瓷器,自己的身上已經布滿了裂痕,不知道什時候就要碎裂。
他漸漸開始畏懼,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看到了那片涼夜。
終於,在那些如雨水一般的拳頭,他找到了縫隙,於是他穿過縫隙,就要離開這。
但下一刻,他的臉上就挨了一拳。
這一拳勢大力沉,直接哢嚓一聲,將他的鼻梁打斷了。
他感到了痛楚,卻不敢停留,而是想著繼續往後退去,可那個拳頭並不打算就這放過他。
白溪很平靜,她的拳頭依舊沒有停下,隻是在一直追趕。
然後他再次挨了幾拳。
李少司到了此刻終於明白,自己不會是眼前這個境界不如自己的女子武夫對手,他正要開口認輸,但接著他的嘴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我……”
我認輸三個字,他隻說出來一個字,另外兩個字,便隨著他的牙齒一起被他咽到了嘴。
牙齒劃破他的口腔,現在他的嘴滿是鮮血。
很痛。
但他說不出話來。
因為白溪的拳頭,又一次落到了他的臉上。
白溪沒起殺機,但她的確想要打死他。
今日這幫人來找重雲山的麻煩,找重雲山的麻煩就是找周遲的麻煩,既然找周遲的麻煩,那她就很生氣。
李少司已經亂了心神,麵對白溪的拳頭,他隻能匆忙伸出手,將自己的臉護住,但白溪的拳頭沒有停。
所以下一刻,哢嚓一聲,他的手臂就斷了。
骨頭被硬生生砸了出來,刺穿了血肉,看著很是淒慘。
這一幕,落到在場所有修士眼,他們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大家當然都有些害怕,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武夫,從來沒有想過,即便是歸真上境的武夫軀體,也能硬生生被人打碎。
孟寅嘖嘖道:“瞧瞧,這就是你討的媳婦兒,這能打,我真怕你以後被她打成這樣。”
孟寅這話是用心聲說的。
周遲在那邊笑了笑,“她不打我。”
孟寅譏笑道:“那可不一定。”
隻是接下來一句話,孟寅就徹底有些破防了,因為周遲說道:“她也打不過我。”
孟寅黑著臉,隻是想著,打不死你!
……
……
在雲坪外的那位長寧山掌律看著雲坪上的局勢,心想這樣下去自己那位師叔可要死在雲坪上了,正要開口認輸,心湖中,就響起一道聲音,“不要說話。”
是石吏看出了他的想法。
渡卞趕緊以心聲問道:“為何,石副宗主,李師叔已經是必輸的局麵了,要是還不認輸,那等會兒真要死在這了。”
“你現在開口認輸,等之後他們在外麵開口認輸自然也可以,那會壞了大事。”
石吏淡然道:“那個年輕人很會抓這些細節,我們隻要挺住了,等會兒他們也隻能扛住,那我們才有機會殺人。”
渡卞擔憂道:“可李師叔真的要死了。”
“死一個人很正常,做大事,哪有不死人的?你們長寧山這次有人死了,我回山自然會告訴宗主,會給你們補償,以後在東洲,有我們寶祠宗照顧你們,你們自然出不了事。”
石吏平淡道:“可你要是壞了我們的事情,長寧山隻怕就保不住了。”
前麵那句話是安撫,後麵這句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不加任何一點掩飾。
渡卞臉色難看,他自然知道得罪寶祠宗的下場,可這邊的李少司實實在在是一個歸真上境的修士,這樣的修士,他們一座長寧山,也隻能找出兩個而已。
“渡掌律,李長老怕是撐不住了,咱們……”
渡卞身邊,有長寧山的修士開口,隻是話才說了一半,便被渡卞揮手打斷,他咬著牙,“看著就是了。”
那修士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再開口。
渡卞深吸一口氣,其實這會兒已經有些後悔跟著寶祠宗的修士們來到這,但上這條賊船容易,再想下來,那就是難如登天了。
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
……
……
雲坪上,白溪的拳頭上已經沾滿了鮮血,但這些鮮血都是眼前的李少司的。
他的臉已經血肉模糊,眼睛都是鮮血。
他的牙齒早就掉完了,鮮血混著口水往下掉。
白溪不說話,隻是一味出拳。
最後她一拳砸向李少司的額頭,就這將他的腦袋砸開了。
李少司死了。
一位歸真上境,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白溪打死了。
修士們很沉默,也很震驚。
他們還很疑惑,因為他們不知道為什那長寧山的人不認輸,如果他們認輸的話……李少司了不起重傷,要死,哪有這容易?
白溪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有些遺憾,然後轉身回到了廊道上。
黃花觀的弟子趕緊遞上來一張幹淨的手帕,白溪道謝之後,接過來擦了擦手。
白木真人看著自己這個弟子,眼有些欣慰,這個境界就能勝過一個歸真上境的修士,當然很厲害。
但同時他也覺得要囑咐她幾句才行,隻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手不疼吧,閨女?”
白溪搖搖頭,笑道:“還行,他沒那難殺。”
……
……
長寧山的修士們沉默著走上雲坪,將那李少司的屍體抬走,那位渡卞掌律看向廊道的黃花觀這邊的時候,眼神有藏不住的憤怒。
修士們也還在想白溪的殺心為何那重。
謝昭節在石台上低聲笑道:“這丫頭我喜歡,幹脆果斷,周遲,你挑得好。”
禦雪也點點頭,“頗有我們劍修的幹脆利落的性子,可惜是個武夫。”
周遲有些無奈,隻是尚未說話,廊道上的石吏已經開口了,“周道友,我方已先出兩人,這一次該你方先出了吧?”
這本就是他算計好的事情,最後隻剩下三場,他需要確定周遲何時會登場,然後他才會見招拆招,將那張底牌打出去。
今日的事情,什都不重要,能不能殺了周遲,很重要。
接下來三場,即便隻有兩場是重雲山先派人出戰,最後一場是他們先派人,都能保證能將那張底牌用到周遲身上。
周遲微微一笑,點頭道:“石道友所言有理。”
說完這句話,周遲朝著廊道那邊行過一禮,說道:“有勞了。”
就在修士們還有些茫然的時候,所有人就看到白木真人點過頭,飄然落到了雲坪上。
這一幕,將眾人都看楞了。
之前白溪出手也就算了,畢竟她和周遲之間關係緊密,這會兒出手,倒也能說得過去,怎這個時候,連那位黃花觀主都親自下場了。
這可是一位歸真巔峰的大修士,過去那些年,在東洲有著極大的名聲。
看著這一幕,修士們很震驚。
原來這不是年輕人之間的事情,而是兩座宗門已經結成了同盟。
隻是這樣大的事情,就因為兩個年輕人就定下來了嗎?
石吏看著雲坪上的白木真人,臉色有些難看,這位成名多年,在東洲的歸真境,絕對是最頂級的幾人之一,沒有太多人可以對付,他此刻出現,倒是又給他出了個難題。
若是放過這一場,誰知道下一場那邊會派誰出來,要是再贏,那最後一場根本就不用打了,自己一方,那就完全沒有殺死周遲的可能。
謀劃這久,最後得來那個結果?
石吏不能接受。
他想了想,忽然眼眸有了些光彩。
然後他走了上去。
……
……
帝京,今日天氣不好。
先是起風,然後下雨。
重雲宗主聽著雨珠打在屋簷上的聲音,然後找出個爐子,放上去一個大鐵壺。
院子有一棵矮樹,枝葉被雨滴打著,發出啪嗒的聲音。
太子府的人都走了,就連太子妃都被帶到了別處。
那是個溫婉的女子,並沒有提出什異議,過去她和太子的關係很好,感情和睦,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很聽話。
對於太子的決議,她並不會有什反對的。
小雨淅淅瀝瀝。
院子前出現了些腳步聲,然後門終於被人推開。
一把油紙傘出現在了院子。
有人來了。
重雲宗主站在屋簷下,看著那把傘,沒有說話。
那人沒有往前走,隻是嫌雨水有些麻煩,揮揮手,小院便再無一滴雨。
所有的雨水,都被他攔在了小院外的天空。
然後來人才收了傘,看向重雲宗主,笑道:“何煜,好久不見,聽說你這些年做宗主做得有些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