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夢一場。
從那把劍出現在重雲山上空開始,在場的所有人,就好像做了一場夢。
太不真實了。
每次當他們覺得夢要醒來的時候,接著發生的事情,卻好像又在提醒著他們,沒有那簡單。
寶祠宗的修士,什時候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過如此的屈辱?
就連當年的東洲大比,寶祠宗眾多天才弟子紛紛死去,不也不是他們這些東洲修士所為嗎?
但今天,不僅有一個寶祠宗的修士生死不知,那位年輕的周掌律甚至還沒有打算善罷甘休。
修士們心中翻江倒海,其實沒有太多人希望那位周掌律把事情做絕,要是寶祠宗因此遷怒所有人,他們能抵抗那座寶祠宗?!
與此同時,不少人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個想法。
難不成那位年輕的周掌律這做,就是想要將他們都拖下水,讓他們一起承受寶祠宗的怒火?!
讓他們不得不跟重雲山站在一起?
想到此處,他們不少人看向周遲的目光,都多了許多別的意味,這位年輕的掌律,城府太深了。
周遲不知道他們在想什,就算知道,也不會理會,用這種法子的話,對他來說,沒有絲毫意義。
這就好像是用一根不太堅固的繩子捆了幾塊木頭,就說有一條船了。
但這條船一旦下水,隻需要一點點的風浪,船自然傾覆,分崩離析。
如此的盟友,是最不可靠的。
所以這樣的事情,周遲不會做。
石吏一直沉默,他看了一眼雲坪那邊,確認那邊的徐鄰還沒死,看起來周遲那一劍也是留力了。
石吏收回目光,將視線重新落到周遲身上,沉默片刻,淡淡道:“本就隻是為了觀禮而來,周掌律何必如此大動肝火,咄咄逼人。”
周遲默不作聲,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今日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因誰而起,都有定論。
石吏眼見那個年輕人還是沒有半點示弱的想法,有些惱火,但最後還是開口道:“客隨主便,既然周掌律開口了,那我等便落座就是了。”
聽著這話,來觀禮的眾多修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啟釁的是寶祠宗,要揮手打出一耳光的是他們,可如今耳光沒有落到重雲山的身上,反倒是被對方打了一耳光,這口氣,就這忍了?
這可從來都不是寶祠宗的行事風格。
要知道,過去這些年,寶祠宗在東洲,從來都是以霸道著稱的。
不講理,幾乎早就已經是寶祠宗的常態。
但今日的寶祠宗,就這咽下了這口氣,實在是讓人覺得意外。
但其實不少人,這會兒也猜到了一些東西,寶祠宗萬而來,定然不是為了受這口氣的,既然能忍,定然有後手。
隻是這後手是什,等著看便是了。
石吏一行人,來到了廊道一處,這邊修士們默契往兩邊退去,不願意挨寶祠宗太久,就拿今日的事情來說,表明態度站隊,怎都不是明智之選。
等到他們站定之後,周遲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揮了揮手,示意內門大會可以繼續了。
實際上這邊內門大會早就已經準備結束,隻是宣告名次而已了。
之前此事被打斷,就是因為寶祠宗來人,如今事情過了一遭,寶祠宗並沒有出聲,但所有人都知道,寶祠宗要是就這一言不發,等著這重雲山的內門大會結束,就這離去,那是絕不可能的。
萬迢迢而來,就是個這?
所以包括寶祠宗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等,在等最好的時機。
重雲山這邊已經頒布了名次,內門大會就此要結束。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落到了那邊的廊道上。
那位寶祠宗的長老徐鄰很早就被帶回了廊道上,此刻正虛弱的靠著欄杆,看起來是沒有說話的可能了,那接下來誰會說話呢?
是石吏嗎?
石吏知道很多人在看他,這種感覺讓他有些高興,因為在寶祠宗,他雖然是副宗主,但每次什大事,弟子們的目光看向的永遠都是那位宗主,而不是他。
“周道友,今天是個好日子。”
既然都在等他說話,那他便要開口說話了。
聽著這話,所有人都安靜的聽著,知道寶祠宗的第二波攻勢已經來了,這一次肯定沒有之前那簡單,就看這邊的周遲能不能扛住了。
周遲站在石台上,看著廊道上的石吏。
其實仔細去看,就知道此刻兩人的站位,已經有了變化,之前是這位寶祠宗副宗主居高臨下的看著周遲,而這一次,則是周遲在俯瞰石吏。
石吏有些不舒服,但卻強行把這種不舒服給按了下去,淡然道:“隻是當著這多同道,我卻有件可能讓周道友不太高興的事情要說。”
這就是發難了。
周遲早有準備,微笑道:“石道友請說。”
石吏淡淡道:“碧月崖。”
碧月崖。
這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眾多修士都有些茫然,不知曉這是何地,也不知道為何這位寶祠宗副宗主,這會兒會說出這個地方。
廊道上的程山卻在這個時候皺起眉頭,臉色微變。
在他身邊的吳觀主看著程山這個樣子,用肩膀撞了撞他,小聲問道:“知道內情,給說說?”
他一開口,不遠處的葉柳都靠了過來。
程山有些為難,但心想既然那位寶祠宗副宗主都開口了,這件事肯定等會大家都要知道了,自己不說也沒意義了,就開口說道:“那是江陰府和咱們慶州府交界的地方,因為山頂生著一種特殊的藥草,本是金黃色,被月光一照便變成碧色,故而此地被稱作碧月崖。”
葉柳忽然道:“是碧月草。”
說起碧月草,吳觀主就明白了,這是一種珍惜藥草,在許多丹藥中都有用到,在修行世界,價值不菲。
“然後呢?”
葉柳笑著開口。
“對於那座碧月崖的歸屬,重雲山和長寧山兩邊鬧得有些不太愉快。”
程山說到這,揉了揉臉頰,這件事他原本聽說早有定論,如今早已經是重雲山在管轄,但長寧山那邊,好像一直沒有認下,至少沒有一個明確文書。
長寧山在江陰府不過是一座一流宗門,不敢於重雲山相爭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一直沒有個認定,才是大問題。
聽到碧月崖,周遲微微蹙眉,一旁的白池已經來到周遲耳邊,輕聲道:“那座斷崖本是很普通的,最早便是我們的東西,後來長寧山在那邊發現了碧月草,開始種植養護,將那邊變成了一座藥圃。而後被西……師兄知曉之後,便遣人去要,長寧山不認可此事,西師兄又十分強硬,最後雖說要了回來,但雙方鬧的不是很愉快。”
周遲問道:“為何沒有真正定論?”
白池苦笑一聲,“各家宗門所屬,其實每年東洲大比都會公示,若無人反對,便算成了。但這地方,當初誰都沒放在心上,也就從未公示過,之後雖說是長寧山發現的碧月草,但地方的確是我們的,本來最開始西師兄也提出讓他們將成熟的碧月草摘走,此後藥圃讓出來就是了,但他們並不認可。”
那個地方,適合種植這樣的藥草,之後重雲山自己自然可以找人培育,不過長寧山顯然不願意放棄那個地方。
西顥那個脾氣,自然不肯低頭,而後找人去長寧山,雖說對麵示弱,將地方讓了出來,但卻留了個心眼,沒有給重雲山一份文書。
而之後重雲山也並沒有在東洲大比之後,將此事報上去。
周遲皺了皺眉,“西掌律不應該是這樣不謹慎的人才對。”
白池點了點頭,西顥雖然執拗,但治山一向都十分謹慎,這樣的事情,自然而然會報上去讓塵埃落定才是。
“興許是有別的事情分散了西師兄的心神,所以才造就今天這局麵。”
白池感慨了一聲,畢竟長寧山不在慶州府,有些時候,重雲山做事,也還要考慮懷草山的意思。
“其實這並不重要,沒有這個事情,還會有別的事情,他們今日來,自然做了些準備,懷草山那邊……甚至是一座江陰府,大概是已經倒向了寶祠宗。”
周遲很快便想清楚此事的關鍵,點了點頭。
白池問道:“要是他們想要強行要走碧月崖,怎辦?”
周遲搖搖頭,“一座碧月崖太少了,這隻是個由頭而已,不要太擔心。”
白池不再說話,隻是往後退去,隻是有些擔憂。
廊道那邊,石吏說出那三個字之後,一時間沒有再開口,其實就是要給這些修士反應的時間。
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要先知道,後麵的事情才能繼續做。
“不錯,石副宗主這次來,就是為了給我們長寧山主持公道的!”
有一群修士,此刻來到了雲坪這邊。
如今重雲山的護山大陣已經關閉,上山不是很難,但長寧山的修士能悄然來到這,還是讓幾位峰主有些驚訝。
周遲看了一眼白池。
白池會意,轉身便走進石洞,離開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