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諸多修士聽到了那四個字之後,很多人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要確認是不是聽錯了。
何堅抬起頭,眉頭蹙起,看著像是一個老農看到了自己花費心力種下的莊稼居然沒有成活的疑惑和痛苦。
他的眉間寫了一個川字。
在他身側的玄機上人卻很平淡,就像是沒有聽到這四個字。
吳觀主有些擔憂地說道:“完了,這大的事情,怎能讓一個年輕人來開口說話?”
程山沉默不語,因為事情鬧得越大,南山宗就越麻煩,說來說去,兩家的關係就是最大的問題。
葉柳笑道:“我兩個都喜歡,可惜都不是女子,可惜都不在我們萬霞宗呢。”
不遠處,薑湖有些擔憂地說道:“孟家這孩子,不知道禍從口出嗎?怎一點孟世叔的影子都沒有?”
薑氏和孟氏算是交好,所以薑湖稱呼孟長山一聲孟世叔,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
薑老爺子杵著拐杖,冷哼一聲,“你真當老孟那脾氣就是看著那好,慶州府走出來的家夥,脾氣能好了?”
他作為孟長山的好友,年輕的時候就相識,自然知道這老家夥的脾氣,年輕的時候,在朝堂上,他可沒少跳腳罵人,要不是這會兒上了年紀,有個什文壇大儒的名頭卡著他,又是朝廷重臣,能像是現在這樣看著溫和慈祥?
李昭微笑道:“孟寅這脾氣,怪不得能和周遲成為朋友。”
黃花觀那邊,白溪聽著那四個字,想著要是周遲來說就好了,但想了想,孟寅這家夥,也有意思。
長廊上,玄意峰這邊,薑渭笑道:“兄長真有氣概!”
……
……
孟寅說了四個字,修士們就炸了鍋。
因為沒有人覺得他該說這樣的話,沒有人會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但他就是說了。
而且他說出來之後,重雲山沒有人斥責他,就說明一座重雲山都是這想的。
至少……說話管用的那些人,就是這想的。
這是個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在於,重雲山為什有底氣這做。
是因為重雲山已經自信能夠抗衡寶祠宗,還是……重雲山瘋了?
不管是前麵,還是後麵,都很可怕。
“好好好!”
那位寶祠宗的長老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震驚之餘,更是感到了無盡的怒火。
過去那些年,寶祠宗橫行世間,哪被人這頂過?
但同時他也不理解,他們雖說是衝著找茬而來,但也沒有想過最後對方一點都不願讓步。
就在他還要說話的時候,石吏看了他一眼,這位寶祠宗長老便沉默地閉上了嘴巴。
“周道友,今日是重雲山的大事,我等也是為了觀禮而來,雖說晚了些,但也算是客人,所謂有朋至遠方來,非要如此,毀了重雲山的喜慶事小,要是非要撕破臉,讓今日的重雲山血流成河,隻怕不美。”
石吏微微一笑,隻是聲音依舊還是警告之意很足。
此刻的雙方,都不願意低頭。
周遲聽著這話,也懶得多說,隻吐出了三個字,“請入席。”
話音未落,那柄天幕上的劍已經開始向下落來,無盡的劍氣同時跟著而動,壓迫下方的寶祠宗眾人。
眾人再次被震驚了,就連重雲山的修士們都有些微微張口,沒有想到自家的這位周掌律,一言不合之下,就要如此出劍,似乎就要在今日跟寶祠宗不死不休。
是,這批來到重雲山的寶祠宗修士數量不多,是有可能被盡數打殺在重雲山,可他們背後有一座寶祠宗,他不怕嗎?!
那些之前懷疑周遲敢不敢出劍的修士,這會兒腦子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個年輕人真的瘋了!
感受著那柄劍下落,石吏的臉色陰沉似水。
他有些煩躁。
這種煩躁源於太多,他本不想親自來重雲山,可不得不來,來了之後,又麵對如此的局麵,更是煩躁。
如此局麵,就這落下去,自然不能。
可讓他去硬抗周遲的劍,石吏卻又有些心悸。
要知道,自己那位登天境的師父,就是死在眼前這個年輕人手上,雖然當時還有幫手,可就算是如此,自己師父死了,也是事實。
他能走到歸真巔峰,自然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但他此生卻從不以天賦聞名,能讓他走到此處,成為寶祠宗的副宗主,靠的,隻有謹慎兩字。
他拂袖冷哼一聲,“既然非要如此,我寶祠宗難不成怕了?徐鄰,你試試他的劍,看看這位聞名東洲的周道友,到底有幾分本事。”
徐鄰,正是之前說話的那人,他雖是歸真境,但隻是個初境,麵對凶名在外的周遲,自然很有些畏懼。
不說那位登天,隻說歸真巔峰,周遲便已經殺過,這件事,東洲皆知。
他之前敢這說話,全仗著有石吏在,如今石吏卻讓他去麵對周遲這一劍,他有些猶豫。
石吏以心聲道:“如今殺他,沒有正當借口,你且先攔他一劍,不必擔心什損耗,返回宗門,我自然會稟明宗主,補償給你。”
徐鄰仍舊想要拒絕,但想著寶祠宗的山規,又想著這不過如此一劍,並無所謂殺機,應該問題不大,便咬著牙點頭。
他大袖招展,沒有猶豫,身後一尊龐大的神靈便驟然而起,寶祠宗以拘靈之術聞名東洲,徐鄰一開始便運轉此術法,足以可見他對周遲的忌憚。
或許也可以說……害怕。
那尊神靈出現,徐鄰仍舊覺得不夠,很快便又丟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柄玉如意,最開始不過尺餘大小,片刻後,迎風暴漲,變得有十數丈之長,遙遙看去,就像是一把碧綠長槍。
被那龐大的神靈握住之後,正好成了他的武器。
那神靈麵無表情,五官極為莊嚴肅穆,在握住那把玉如意之後,便朝著天空揮去。
那有一把大家都看不到的劍。
但修士們都知道那把劍就在那,而且正在下落,因為劍意實在是太重了。
不是劍修的修士們興許不知道那道劍意意味著什,但身為劍修的那些修士,就很清楚了。
那是無與倫比的劍意,在東洲,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劍修能施展出來如此重的劍意。
他們朝著周遲投去豔羨的目光,但很快那目光就變成了驚歎,因為他們驟然想起,周遲不過是個歸真中境。
任何修士,能夠走到歸真中境,其實都不能用不過來形容,可相對於周遲如今的劍,這個不過,又是那的恰如其分。
下一刻,有人驚呼起來。
不是因為雙方已經撞到了一起,而是他們在此刻,看到了那把劍。
無數雪白的劍氣從四周匯聚,最後形成了一柄巨大的劍,一把鋒利的劍,一把興許是東洲最重的劍。
那把劍朝著下麵落來,刺向那把巨大的玉如意。
兩者終於相撞。
轟然一聲巨響!
整座重雲山,好似在此刻,驟然搖晃起來。
長廊上的各家修士不受其擾,都興致勃勃地看向那邊。
其實有很多人已經想到了結果,石吏今日親自出手,都不見得能取勝,更何況隻是一個尋常寶祠宗長老,如何能夠勝?
他們隻是想看看周遲出劍,想看看他的劍到底有多重,重到了什程度,讓他竟然敢如此行事。
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一瞬之後,那把巨大的玉如意身上先是遍布裂痕,隨即轟然一聲,就此崩碎開來。
而後那把巨大的劍並未停歇,一直下落,好似筷子捅穿豆腐一樣,輕而易舉的,就將那尊巨大的神靈給捅了個對穿。
隨著神靈破碎,消散於天地間。
徐鄰吐出一大口鮮血,重重摔飛出去,砸到了雲坪上。
雲坪上雖然一直都有陣法,卻隻是用來防止年輕弟子切磋毀壞雲坪的,在這樣的威勢下,自然便沒了可能幸存。
雲坪上出現了一個深坑。
徐鄰被砸了進去,生死不知。
之前他們不願意下來,可此刻徐鄰卻不得不下來。
那柄雪白巨劍好在沒有繼續下落,而是在捅穿那巨大的神靈之後,就已經開始消散。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在電光火石之間,寶祠宗的那位長老的法器便被毀去,人也生死不知。
他落敗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甚至包括寶祠宗的這些修士。
但他落敗得如此之快,如此幹脆,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沒有人想到,周遲的劍,竟然有那的重。
那的毫不留情。
修士們說不出話來,他們隻是看著石台上的那個年輕人,心生敬畏。
所有人真切地認識到,那個年輕人,真的已經不是一個年輕人了,他已經是東洲最頂尖的那一撥大人物。
是能影響東洲局勢的大人物!
……
……
石吏的臉色很難看,他知道會敗,但卻不願意這敗。
但他同時也有些慶幸,自己若是出手了,恐怕結局也好不到哪去,那個年輕人一劍當然不見得能擊敗自己,但兩劍,三劍呢?
“石副宗主還不落座,是要在下再請嗎?”
忽然間,石台上,周遲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隻是這句話,聽得眾人再次有些恍惚。
這是什意思?
難不成石吏一行人不下來,他就要一個個接著把他們打下來?
眾人下意識地看向雲坪上的那個深坑,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