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權謀,最根本的兩條,請客吃飯,召集議事。
多少英雄人物就栽在這兩條上,死不瞑目。
有一個傳言,不知真假,據說武侯當年入宮,有數百護衛隨行,寸步不離,並非武侯不相信後主,而是不給後主身邊別有用心之人鑄成大錯的機會,畢竟人性經不起考驗。
李青霄並不大意,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帶上了老孫頭和吳過,以防萬一。
李青霄坐在了鄭夫人對麵的位置上,兩人就站在李青霄的身後,一言不發。
無獨有偶,鄭夫人的身後也有兩個護衛,剛好與孫天川和吳過麵對麵。
老孫頭朝那位板著臉的同行咧嘴一笑,擠眉弄眼,倒是跟自家上司一個調性。
李青霄是最後一個到場,在他入座之後,議事廳的大門也緩緩關閉。
好些人都在打量李青霄,畢竟這才是李青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亮相。結果李青霄毫不客氣地對視過去,還不忘微微一笑,與其說是客氣的微笑,倒不如說是挑釁的微笑。
典型的李家人做派,就是這個味,肯定是老李家的種。
南婆羅洲公司高層們說不清是厭惡還是畏懼,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玄聖的李家怎會變成這個樣子!沒辦法,玄聖和清微真人更像是李家的異類,歹竹出好筍,是小概率突變的產物,東皇這種才是大部分李家人的常態。
老李家的陰陽怪氣,老張家的道貌岸然,姚家的瘋瘋癲癲,這都是出了名的。
說起來,齊大真人與李家人多有相似,她多半是投錯了胎,齊大掌教和張夫人其實是壓製她的天性,強逼她往正道上走,若是讓她生在李家,那就不是壓製了,而是助長其天性,不敢想象齊大真人會跋扈成什樣子。
有了齊大真人的李家說不得又要第二次謀求世襲大掌教。
李青霄在一眾南婆羅洲公司高層的注視下,也不說話,就這一個人一個人望過去,似乎打算記住這些人長什樣子。
當李青霄的目光掃過劉保,這個內鬼心領神會,主動開口道:“今天李監事就在這,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明白了為好,南婆羅洲公司是一家有著上百年壯闊曆史的大型企業,曆經上百年崢嶸歲月的洗禮,和十五任掌舵人殫精竭慮的苦心經營,上百年的薪火相傳,走到今天著實不容易,可我也不得不明確指出一點,原本問題就多,現在轉型期更是困難重重,我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李青霄順勢插了一句嘴:“這個困難重重,是什原因導致的?”
劉保當即說道:“在我看來,其中既有市場變化的因素,也有不可忽視的嚴峻腐敗問題。如果把公司經營比作老農種田,三分是天災,倒有七分是人禍。”
這話堪稱石破天驚。
所以話剛說完,一個老人便猛地一拍桌子,發出巨響。
劉保一驚,見老人怒目瞪著自己,一時間也不好再說什。
李青霄開口問道:“這位是?”
劉保趕忙介紹道:“是我四叔劉駿。”
李青霄故作訝異道:“我隻聽說劉家有三房,大老爺在舊港宣慰司遭遇意外,二房和三房爭奪家主之位,這是又從哪冒出來個四叔?”
劉保道:“是堂兄弟,習慣了都叫四叔。”
李青霄笑了笑:“原來和我一樣,都是旁支。這大的氣派,鄭夫人都不敢說話,我還以為是二老爺親自到了呢。”
劉駿也是個火爆脾氣,猛地站起來,怒視李青霄:“姓李的,你什意思?”
李青霄不為所動:“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要大吼大叫,有理不在聲高,更不要上躥下跳,這是議事堂,不是猴山。”
劉駿的臉皮肉眼可見地紅了,就想動手,可是孫天川已經上前一步。
劉保也跟著說道:“四叔,您要幹什?李監事這次是代表道門代表股東大會,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劉家大局考慮。”
劉駿怒道:“你個吃扒外的東西!我算看明白了,就是你引著外人來禍害自家人。”
不等劉保開口,李青霄已經冷冷道:“什叫外人?我對於南婆羅洲公司而言,竟然是外人嗎?那我倒要問一句,誰是南婆羅洲公司的主人?是你們劉家嗎!”
鄭夫人終於開口,語氣甚是嚴厲:“老四,不許胡說!什外人自家人,南婆羅洲公司不是誰的私產,李監事代表股東大會,都是公司的人。”
李青霄笑了笑:“議事就是說話,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這位劉四爺若不開口,我如何知道他是怎想的?說出來好,倒是不必我去查了,把劉四爺的這句話記錄在案!”
鄭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李監事是要以言罪人嗎?”
李青霄緩緩說道:“自己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前些年的時候,有人提出了一個狗哨理論,什是狗哨?就是一種特殊的哨子,吹響之後,人聽不到,狗可以聽到。而狗哨政治,就是一些針對特定群體的特定話語和行為,懂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什意思,有些人今天畫個聖廷的符號,明天佩戴奧法議會的徽章,根本目的是步步試探,得寸進尺,你若是因此指責他,他便說你想多了,他並沒有這樣的意思。對此,太上議事在三年前正式通過了一項行政命令,具體內容我就不複述了,大概意思就是可以針對可疑言論和行為進行審查,鄭夫人問我是不是要以言治罪,我可以明確回答鄭夫人,是。”
專業。
有理有據,有法可依。
這就是劉保此時的想法。
齊大真人逆練道門理論,明確指出過,對付狗哨政治,最好的辦法就是上綱上線。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不管你是隱晦還是溫和,不管你是暗示還是試探,一切論跡不論心,隻要說了特定的話,有了特定的行為,甚至是有了苗頭,那就必須付出代價,不存在什想多了,或者說就是要往深處想,往細處挖,帽子戴起來。
那狗哨自然不存在了。
李青霄笑了笑:“大家也許忘了,我在出任南婆羅洲公司的監事之前,曾經在北辰堂待過一段時間,關於這方麵的事情,比較熟悉,我也更喜歡用北辰堂的思維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