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絕望的舒爾茨伯爵
此時的狄厄瓦斯大陸,城堡的城牆通常都擁有雙層結構。
內層一般為碎石與黏土的混合結構,以采掘條石所產生的邊角碎石為主,混合黏土、石灰與沙子構成。
這種混合物在自然風幹後強度較高,還具有一定的韌性,能緩解所遭受的衝擊。
外層則以長方形的條石為主,往往就地取材,花崗岩、石灰岩、沙岩都較為常見。
以條石構築的外牆硬度極高,能有效抵禦投石機的轟擊。
河灣堡作為北境第一堅城,自然也采用了這種雙層結構,如果再算上夯土構築的地基,說是三層結構都不為過。
而且這座城堡曆經兩百餘年的不斷修繕與加固,其城牆最厚處能超過六米,最高處則有近十五米。
從遠處看,全然就是一尊由巨石堆砌而成的究極王八殼子。
舒爾茨伯爵與守軍士兵們害怕火炮是一回事,可城牆本身的底子擺在這,一時半會可不會被林恩的火炮給轟爛。
況且在經曆多輪炮擊後,舒爾茨伯爵心中對火炮的恐懼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什嘛,聲勢弄這大,還不是被河灣堡的城牆給攔了下來?
在渡過對未知的初步恐懼後,舒爾茨伯爵積累多年的戰鬥經驗總算開始發揮作用。
他此前的確沒有經曆過火炮的轟擊,卻擁有豐富的對抗投石機的經驗。
配重投石機同樣能破壞城牆上的塔樓與城垛,也能將城牆砸出深淺不一的凹陷,隻是威力與精度都比不過林恩的長管青銅鑄炮。
但應對這兩種武器的方案是能通用。
在這種情況下,守軍最應該做的,就是盡快修補城牆上的缺陷,令城牆盡可能久地抵禦住炮彈轟擊。
而且在關鍵時刻,舒爾茨想起了奧托三世對他的恩情,他沒有再退縮,選擇挺身而出承擔主將的責任。
他喊的口號是‘跟我上’而非‘給我上’。
當舒爾茨伯爵親臨城牆,在他的號召下,西城牆上的士兵們終於開始有序進行城牆與城門的修補工作。
“我看得很清楚,敵軍布置在船頭的火炮發射間隔大概在十五到二十分鍾,隻要抓住發射的空隙,我們就能趁機加固城牆凹陷!”
“河灣堡內就有現成的沙袋和木架,陛下此前也命令我們提前準備了一批,完全能夠應對敵軍的攻勢!”
與此同時,那些來自南境的年輕貴族軍官們也開始逐漸習慣轟隆隆的炮火聲,並提出了不少具有可行性的意見。
“很好,就這辦,你還有你們三個,立刻帶領士兵與工匠修補城牆,隻要能守住河灣堡,我一定會向陛下匯報你們的功勞!要快!”
給軍官和士兵們畫完了餅,舒爾茨伯爵就繼續趴在城垛後頭觀察水麵上的艦船與火炮。
觀察了一陣後,他心中不由暗罵:這該死的林恩到底是從哪搞到的火炮技術?這玩意的體積也比投石機小太多了吧?但威力、射程還有精度又遠比投石機要高,這是狄厄瓦斯大陸應該存在的東西嗎?我在南境可從未聽說過啊!
林恩用來轟擊河灣堡的火炮有半數都是今年新鑄造的長管青銅炮,這種火炮的射程比青銅臼炮更遠,發射時的聲勢也更為嚇人。
且這種長管炮還能水陸兩用,既可裝載在艦船上轟擊敵船,還能炮轟城堡,使用範圍也比臼炮更廣,最大的缺點就是造價過於高昂,畢竟通體都由青銅鑄成。
舒爾茨伯爵原本還想著能否發動反擊,破壞林恩的炮擊節奏,這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
火炮全架設在船上,距離河灣堡又超過三百米,完全不在弓弩的射程之內,失去了水軍的河灣堡拿頭反擊?
思來想去,舒爾茨伯爵也隻能將更多的兵力投入到城牆與城門的修補工作中去。
沒轍了,還是先打灰吧。
在打灰這塊,河灣堡的士兵們明顯不算專業。
大部分士兵都來自王領的雇傭兵、盜賊馬匪以及普通農奴,讓這些人修個普通的民居勉強夠用,但要讓他們來維修十米高的城牆,那確實有些難為他們。
在戰時修補城牆一般有兩種辦法。
其一是用麻繩將背著沙袋的人吊下去,這人再將提前準備好的沙袋填進凹陷處。
其二則是用繩索與長木板製作一個簡易吊籃,將人慢慢從城牆上放下去,吊籃能裝載多人,並承擔更複雜的修補工作,譬如在凹陷處搭建一個木框架,並在框架中填充木板與石塊。
這種工作不僅需要較高的專業性,還要擁有直麵敵軍炮火的勇氣。
“對於真正的勇士,奧托陛下從來不會吝嗇賞賜,隻要是主動下去修補城牆的人,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獎勵兩枚北境銀盾!”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舒爾茨伯爵手中明晃晃的金銀誘惑下,有一批士兵與工匠當即主動請纓。
林恩正站在旗艦白河號上的船尾樓上視察戰局。
這艘北境最先進的艦船裝備十六門火炮,其中有四門正是新鑄成的長管青銅炮。
位於船頭的兩門長管炮也參與了第一波的攻城戰,並已經發射了八枚炮彈。
為防止炮管過熱而炸膛,白河號現在已經退居圍城隊列的第二線進行修整。
霍克作為艦長站在林恩身邊陪同,他眼睛很尖,最先發現了城牆上的動向,抬起手大喊道:“陛下,敵軍似乎是要修補城牆!”
林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十來名士兵從城牆上吊著繩子墜下,這些士兵的身上都還扛著一個大布袋,其目的不言而喻。
“命令後排左右的兩艘戰艦向前移動,讓船頭的炮兵注意那些修補城牆的敵軍,在注意保持距離的前提下,專門就打這些敵軍。”
林恩自然是果斷下達指令。
沒有我的準許,你們也想在戰時搶修城牆?那能讓你們如意?
“還有,為了防止敵軍連夜修補城牆,艦船上的火炮必須全天維持對城牆的炮擊與壓製,就算是深夜也不能停下,我已經命令陸上的士兵準備好了大批火把,務必要給我將靜河河麵照亮,不要給敵軍深夜偷襲船隻的機會!”
林恩看得很清楚,河灣堡這座石頭王八太過堅固,要想用炮彈鑿穿城牆,勢必要做好連續炮擊數日的準備。
為此,他已經命令艦隊分為數個批次輪流發動炮擊,盡量確保每五分鍾都有炮彈落在城牆上,做到不間斷發射。
而且在持續數小時的炮擊中,炮手們都已調整好了炮口角度,將彈著點控製在十個以內,這樣就能節省火藥與炮彈的消耗。
兵貴神速,林恩現在的確很缺時間,但隻要能在兩周之內拿下河灣堡,他大概率就能掌握這場戰爭的主動權。
隨著林恩做出調整,在城牆上觀戰的舒爾茨伯爵頓時麵色一變。
“啊啊啊!救命,救命”
他甚至都能聽到修補城牆的士兵麵臨炮擊或者墜落到地麵上發出的慘叫。
但他卻暫時無可奈何。
四麵環水本來是河灣堡最大的優勢,現在卻變成了河灣堡最大的缺陷。
由於水軍被擊潰,舒爾茨伯爵甚至都沒有發動反擊的機會。
如果河灣堡是在地麵上,他好歹還能組織一波騎兵發動衝鋒,哪怕失敗,多少也能降低一下林恩的炮擊頻率。
時間來到傍晚,負責修補城牆的年輕將領鐵青著臉匯報情況:
“伯爵閣下,敵軍特意調來兩艘戰艦瞄準修牆的工匠與士兵,已經有三十人死在了炮擊下,現在已經沒幾個士兵願意接受任務。”
舒爾茨伯爵拍了拍因炮擊震動而落在肩膀上的灰塵,麵色同樣難看,咬牙切齒道:“等到晚上再說,城牆現在還能支撐得住,林恩總不能頂著黑夜繼續進攻吧?
還有,你現在立刻去準備三百名擅長遊泳的士兵,如果林恩繼續將艦船停在城堡外,那今晚我就要對敵軍的艦隊發動夜襲!”
騎兵沒法在水上作戰,但人卻可以。
舒爾茨伯爵並不願意當一枚隻能挨打的陀螺,作為經曆過無數戰陣的老將,他當然也想要反咬一口。
可當夜幕降臨後,看著河麵上燦若繁星的無數火把,以及敵軍艦船上來回走動的士兵,還有在河麵上巡回穿梭的小型巡邏艦,再聽著依舊咆哮的炮火聲,舒爾茨伯爵的眼中終於閃過了絲絲絕望。
有將領跑到他身邊問道:“伯爵閣下,還要繼續準備夜襲嗎?”
舒爾茨伯爵鼻尖輕嗅,濃鬱的水氣味裹挾著火藥的焦糊味充斥著他的鼻腔,他握緊拳頭猛地一錘城牆,怒極而笑:“夜襲?這種情況你告訴我該怎夜襲?先讓士兵們輪流休息。”
不過舒爾茨倒並未徹底絕望,河灣堡的西城牆上雖然多了幾個大的凹陷,且不斷有碎裂的石塊從城牆上脫落,兩處凹陷的條石層甚至已經被徹底破壞,露出了內部的碎石黏土層。
可西城牆至今依然屹立不倒,這座北境第一堅城頂住了長達半天的炮擊。
林恩的軍隊這才是第一天攻城,維持警惕是可以預見的。
但隨著時間拉長,舒爾茨伯爵相信敵軍一定會鬆懈並露出破綻。
到時候他就有發動奇襲的機會,隻要能破壞幾艘裝載長管炮的戰艦,他所麵臨的壓力就會減輕不少。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河灣堡的城牆能夠再支撐些時日,且守城士兵在夜以繼日的炮擊聲中依舊能維持士氣、戰意以及精力。
舒爾茨伯爵當然也考慮到了這些問題,但他沒有解決的辦法。
在回城堡主樓享用晚餐時,他坐在餐桌邊,與奧托一樣擺出了雙手合十的‘少女祈禱’模樣。
這種情況下,除了乞求神明的照拂與庇護外,他還能幹什呢?
與此同時,林恩已經吃過簡單的軍中晚餐,並在軍帳中就著油燈批閱各種文件。
雖在前線指揮戰爭,可後方的一些政務工作依然需要他來處理。
眼下是四月中旬的末尾,領地上的春耕工作已然進入尾聲,各郡縣都已按時完成了耕地與播種工作。
金鹿堡那邊也是一切正常,王後克蘿莉斯與幾名情人還聯名寫了封家書。
就在林恩笑著家書時,維克多回到了軍帳,並帶回了前線軍情。
“陛下,我剛剛去河岸邊看了一會,城內的守軍趁著夜色,派出了大批人手修補城牆,雖然艦隊用火炮打下來了不少,可守軍依舊給城牆凹陷處做了些填補,這城內的守軍還真夠頑強。”
維克多其實是個愛看熱鬧的性子,吃了晚餐他就離開軍營騎馬溜達,順便就河邊看了會‘煙花’。
要說這黑夜的炮火還真就比白天的更好看、更震撼,他甚至還發現有不少南岸的居民圍在河邊觀戰。
“根據北岸城堡戰俘提供的情報,河灣堡現在的指揮官是舒爾茨伯爵,這人追隨奧托家族幾十年,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將,即便是第一次麵對火炮,也能做出一定的有效應對。”說著,林恩放下家書,隨手抽出一份軍中報告。
維克多快步走近,雙手接過一看,上邊正是舒爾茨伯爵的詳細履曆。
就在今天傍晚,缺乏援軍的北岸城堡被老三揚與小索瓦德聯手攻破,並俘虜了城堡內殘餘的三百守軍。
通過審訊這些守軍將士,林恩獲得了不少較為有用的情報。
維克多打量著報告,皺著眉道:“陛下,照這種趨勢下去,這場攻城戰似乎有可能打成長期拉鋸戰啊?這奧托還挺會用人。”
“拉鋸不了多久,河灣堡的城牆再堅固,也抵擋不住火炮的長時間定點炮擊,過個兩三天,河灣堡城牆的黏土層就會出現破損與脫落,城牆隨之就會出現破口。”
話雖如此,林恩心卻很清楚,城牆上出現破口並不意味著城牆就會失去作用。
破口無非就是會降低城牆的有效防禦高度,譬如將十五米高的城牆削弱成七八米。
但城牆內的守軍依然可以憑借破損的城牆進行防禦。
在曆史上,也不是沒出現過城牆破損而守軍依然英勇擊退進攻方的事跡。
倒不如說,破口的出現才是真正血腥戰鬥的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