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靜河水戰
“陛下,最近這幾天,我心中總是會冒出些不安的情緒,請您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認為我們會在這場戰爭中遭遇不幸,我隻是覺得最近這一周太過順利了,有些.不太習慣?”
河灣堡以西三十公的林恩軍大營內,首席秘書維克多一邊在稿紙上記錄著戰爭經過,一邊向林恩傾吐心中的不安。
正如他所言,林恩的軍隊近期實在是太順了,幾乎一槍不發,就占據了靜河北岸長達上百公的領地,沿途的各種城堡與據點也都悉數收入囊中。
且林恩麾下的水軍也是長驅直入,一直與陸上部隊保持水路並進,沿途沒有遭遇任何抵抗。
仿佛奧托的陸軍與水軍全都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與去年攻打沼地領的情況截然不同,沼地領女攝政安娜雖然也主張避戰,卻依然向各地城堡派遣守軍,光是在橡樹郡就拖了林恩幾周時間。
奧托所能調動的兵力與資源都遠比安娜要多,卻拱手將大片領地讓給林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死守河灣堡。
在古典時代,受困於交通、人口、生產力等因素,戰爭雙方能調動的兵力都相當有限,無法用海量的士兵與永久性工事構築戰線,隻能依靠少量堅固的據點來卡死交通線,勉強達成阻擋敵軍推進的作用。
因此古典時代的戰爭經常會演變成一場關鍵性的決戰,通過一戰定勝負的方式來決定大片領土的歸屬乃至王朝的更替興衰。
“如果我是奧托,我也會選擇將兵力收縮進河灣堡。”林恩站在地圖前仔細端詳著,並分析道,
“奧托的胃口太大了,他既想要拿下鏡鐵領乃至整個穀地領,也想要擊潰或是消滅我的主力部隊,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名精銳的劍盾兵,左手持長劍捅向鏡鐵領,右手舉盾牌來抵擋我的攻勢,這麵盾牌下還藏著一柄帶毒匕首,一旦我在猛攻中露出破綻,這柄匕首就會要了我的命。”
林恩越看地圖,越覺得自己的處境與夷陵之戰中的劉備有些相似。
都是水陸並進,都是勞師遠征,還都要麵臨敵軍的據城堅守與強大水軍。
就連地形地勢都很像,從三河城到河灣堡,要經過一段延綿數十公的狹長河穀。
一旦林恩的水軍被奧托擊潰,陸上軍隊再遭到分割,那大概率就會重蹈劉備的覆轍。
這一點就連維克多都看得很明白,他放下手中鵝毛筆,略顯擔憂地說道:“在我們西北方向,是延綿數百公的征服者山脈,東邊是河灣堡與奧托的一萬五千大軍,在靜河以南,則有奧托布置在鏡鐵領的兩萬多軍隊,若是霍克船長的艦隊未能取得優勢,那”
維克多已經不敢再往下說了,如果那種情況當真出現,林恩能率領陸軍全身而退都算是幸運的了。
根據鏡鐵領那邊傳來的情報,特斯坦伯爵這會已經將鐵堡團團圍困,並分出了一部分高機動性的騎兵向靜河南岸靠攏。
穀地公爵瓦薩純粹就是個廢物,連牽製敵軍的任務都沒法好好完成。
眼下林恩的部隊已是身陷重圍,唯有一條脆弱的向西撤退通道。
當他的水軍遭遇戰敗或是被奧托的水軍壓製,那特斯坦伯爵的騎兵就可以乘船渡過靜河,並隨時從側後方向林恩的陸軍發起迅猛突襲。
這幾乎就是陸遜在夷陵大破劉備的重演。
不過與劉備不同的是,林恩對自己的水軍有著充足信心。
“戰爭就像是骰子賭局,在骰子落下前,誰都難以篤定戰爭的勝負,隻不過我手中的骰子每一麵都是六,怎丟都會是我贏得勝利!”
不錯,林恩開了。
在大型河流沿岸爆發的戰爭,水軍永遠都是最為關鍵的一環。
林恩苦心孤詣拉攏自治市,又耗費人力物力造出了大批超越時代的火炮,就是為了贏下這場至關重要的水戰。
會贏嗎?
毋庸置疑,會贏的。
“向利昂與霍克傳達我的命令,讓艦隊繼續沿靜河東進,將能夠看到的敵軍船隻全部消滅!”
次日清晨,三河城的市長利昂在靜河北岸一座小型自治市的碼頭上召集了全體水手。
這些水手來自三河城、梭鱸城、金鹿城、哈芬城等自治市,北境內陸地區能叫得上名號的中大型船隻也都匯聚於此。
利昂站在旗艦白河號的瞭望台上,在他頭頂,象征著國王的王旗正在河風中獵獵鼓蕩。
視線掃過碼頭上的三千多名水手,利昂頓覺熱血上湧,他回憶著林恩給他寫的演講稿,高聲道:
“兄弟們,敵人的艦隊就在我們的東邊,此時此刻,他們或許正順著風向朝我們駛來,他們的船比我們多,水手也比我們多,可你們會怕他們嗎?”
此次水戰,利昂以市長身份擔任總指揮官,作用與琥珀港的尼爾市長類似,都是以身份和威望來凝聚各方艦船。
且利昂的妹妹還進了林恩的宮廷,船長與水手們都知道他是林恩的代言人,因而對他言聽計從。
霍克船長威望不足,隻能擔任利昂的副手,負責具體作戰部署。
在碼頭上,回應利昂的是水手們整齊劃一的呼喊:“我們不會害怕!”
衝天的音浪甚至驚得水中遊魚紛紛躍出水麵。
利昂還從未指揮過這多的精壯水手,更沒有統領過如此強悍龐大的艦隊,他的臉因激動而漲紅,語調也愈發高亢:
“國王的使者剛剛將命令送到我的手中,他命我們將敵方的船隻全都擊沉,再將那些向南境篡位者屈服的走狗們全都送進河喂魚,你們能做到嗎?”
“我們能做到!”水手們的情緒也隨之高漲,恨不得現在就將短彎刀、單手劍、鑄鐵炮彈與穿了一個月的臭襪子塞進走狗們的嘴巴。
在狄厄瓦斯大陸,會通過演講調動士兵戰意是指揮官的必修課。
利昂過去隻是個黑市商人,在這方麵有很大欠缺,好在他能得到林恩的場外援助。
此時此刻,他捏在左手手心中的那份演講稿早已被汗水給浸透。
下一秒,利昂抽出腰間的細長單手劍,迅速高舉過頭頂,磨到亮的刀刃在朝陽映照下散發出耀眼亮光。
“我們絕不會放過這些叛徒、走狗與無恥之徒,審判的時間到了,以林恩國王之名,讓他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凡是勇士,就隨我登上甲板!”
隨著利昂的戰前演講結束,狂熱的水手們紛紛登上艦船,並駕駛著七十餘艘戰艦順流而下。
與此同時,琥珀港的尼爾市長也已完成了戰前演講,並率領一百條船隻逆流而上,兩支艦隊的直線距離還不到四十公。
由於是在河內進行作戰,雙方的偵查輕騎能在河流兩岸來回奔馳,並時刻傳遞情報。
林恩的騎兵在北岸活動,奧托的騎兵則在南岸出沒。
雙方都很清楚,這場水戰的勝負將決定一切。
河灣堡大廳,阿爾諾輕手輕腳來到奧托三世身邊,低聲道:“陛下,算算時間,尼爾市長大概會在今天與敵軍艦隊遭遇。”
“我知道,不要你提醒。”奧托這會正坐在高背椅上,他麵朝西方,雙手合十放在眼前,睫毛不住顫抖,擺出副‘少女祈禱’的虔誠模樣。
奧托的家族都是三聖教的虔誠信徒,在關鍵時刻,他總會祈禱神明為他帶來幸運與勝利。
目前,一切可靠證據都在表明,林恩幾乎沒有絲毫遲疑地命令艦隊東進,擺出了一副要找奧托決戰的自信模樣。
奧托卻並不清楚林恩因何而自信。
在他看來,林恩的那支‘孱弱’艦隊就應該龜縮在港口,並將靜河航道的控製權拱手相讓。
這樣奧托布置在南岸的騎兵就可以登船北上切斷林恩的退路與糧道,待到林恩的軍隊陣腳自亂,他再率領河灣堡的一萬五千軍隊全麵出擊,將林恩堵死在狹長的河岸上。
劇本都已經寫好了,可林恩卻完全不按照奧托的劇本來。
他難道不怕我嗎?他是否藏了什東西?奧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甚至一度考慮讓尼爾的艦隊暫緩進攻。
可他思來想去後還是果斷命令尼爾逆流而上與敵軍艦隊決戰。
沒辦法,奧托拖不起了。
為了養活麾下軍隊,也為了犒賞艦隊中的船長與水手們,他又找富商們借了一大筆高利貸。
光是每年的利息都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必須要擊敗林恩,再從富庶的沼地領劫掠到足夠多的戰利品才能填上這個大窟窿。
除了借貸方麵的壓力外,奧托還要考慮麾下艦隊的可靠性。
艦隊中的船隻來自各大自治市,還大多是從商船改裝而來。
如果一直按兵不動,這些船隻上的船長與水手必然就會心生動搖。
打仗這玩意是要死人的,現在河流與海洋上的冰蓋完全消融,大夥回去運輸貨物賺錢不香嗎?
對於商人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啊!
因此奧托也實在是不敢拖,隻能命令尼爾迅速出擊,在艦隊中出現不同意見之前盡快解決掉敵軍艦隊。
“陛下,我看不到任何輸的可能性,尼爾市長會為您帶來勝利的福音。”事到如今,阿爾諾也隻能老調重彈,說一些安慰人的漂亮話。
就像林恩所說的那樣,戰爭就是骰子賭局,在擲下的骰子停止轉動前,除了作弊者誰也猜不到最後的點數。
等待最終結果的那段時間,總是會令人抓耳撓腮、心焦難耐。
“當然,我一直都是贏家。”奧托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的混沌逐漸轉化為堅定。
當天中午,兩支艦隊在靜河的河麵上不期而遇。
這段河麵較為寬闊,水流也非常平緩,且河岸上沒有什暗礁,是交戰雙方都希望的戰場環境。
從外部環境上看,林恩的艦隊擁有順流優勢,奧托的艦隊則擁有順風優勢,兩軍的水麵速度相差無幾。
這時候的內河水戰與重騎兵對衝具有一定相似性,畢竟船大難掉頭,隻有向前衝鋒一條路。
交戰雙方通常都會讓船頭加裝了鐵皮的堅固戰艦打頭陣,以期直接撞破敵軍艦船。
在距離拉近到兩百米內時,雙方就會使用弓弩、小型拋石機等遠程兵器對射。
等到兩軍的船隻靠近後,就會上演最為慘烈的跳幫肉搏戰,雙方水手在甲板上近距離廝殺,獲勝方將獲得敵軍船隻的控製權。
或者試圖用鉤爪勾住敵船的船舷,以更強的動力破壞敵軍船隻的平衡性,乃至直接將敵船拉到側翻。
總而言之,在冷兵器時代,內河水戰比拚的往往是船隻的大小與高矮,高大的船隻往往能占據優勢,就類似城牆守軍的以高打低,能夠在高處用弓弩射擊敵軍,或者靠噸位撞翻或拉翻敵軍船隻。
但發生在今天的這場水戰勢必會改寫狄厄瓦斯大陸的水戰麵貌。
當雙方的先鋒戰艦距離還有近一公時,林恩這邊的霍克船長就果斷下達指令:“降低船速、搬開木箱,讓對麵的走狗們嚐嚐鐵炮彈的滋味!”
瞭望塔上的水手收到指令後揮舞令旗,命令很快就傳遍了整支艦隊。
在一分鍾內,八艘先鋒戰艦的水手們就搬開了船頭上的木箱,亮出了早已裝好火藥與炮彈的長管青銅炮。
對麵的尼爾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變故,當他看到陽光下的一抹亮金色時,他頓時意識到了什。
敵軍果然在船上加裝了火炮!
不過尼爾並不害怕,青銅臼炮嘛,射程短、炮彈小、命中率還低,頂了天就是砸穿一層甲板,運氣好點或許能砸斷一根副桅杆。
這對加裝了船槳的艦船並不致命,因為船隻的動力並不會完全消失。
尼爾的旗艦位於艦隊的第二排,他冷哼一聲,下達了指令:“全體注意躲避炮彈,準備好十字弩與彎刀,等到接舷戰,就讓他們知道什叫殘忍!”
就在他下令的同時,兩軍艦隊還在不斷拉近距離。
下一秒,大量白煙從林恩方的戰艦上升起,緊隨而至的,是刺破天空的轟鳴聲與炮彈的呼嘯聲。
在尼爾的視線中,他能模糊地看到十數枚黑乎乎的球形物體從敵方艦隊上飛出,而後呈直線向己方艦船急速飛來。
直線?
不應該是拋物線嗎?
這一念頭剛在尼爾腦海中生出,他就看到了己方前排戰艦上飛濺出的無數木屑,並聽到了水手與戰艦的悲鳴。
一、二、三、四竟然四艘先鋒艦中彈了?尼爾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這和情報不符啊?
可尼爾已經來不及思考了,一輪炮響後,雙方艦隊已經拉近到了三百米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