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追亡逐北
梭鱸城以東十幾公的某條鄉間小路上，休戈正領著六十餘名士兵與敵軍血腥搏殺。
追擊戰其實是個高風險的體力活。
敵軍的確是敗逃了，可並非徹底喪失反抗意誌。
兔子急了都會跳起來咬人，若是追擊方緊咬不放，潰敗的敵軍就有可能聚集起來發動反撲。
況且南境侵略軍的建製並未完全潰散，一部分中小貴族依然能指揮自己的親信部隊。
一些經驗豐富的貴族甚至會主動設伏攻擊追兵，若能成功消滅一股追兵，則逃出生天的概率將會增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興許算是貴族聯軍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休戈奉林恩的命令，率領兩千騎兵輕裝簡從追殺敵軍。
在追擊途中，由於敵軍會分散逃竄，他麾下的騎兵也隨之不自覺地分散開來。
等追擊到中午，他手中就剩下了六十餘騎。
這種規模的追擊隊伍自然會引起敵軍的興致。
一支兩百人規模的南境潰兵埋伏在了道路旁的一座村莊，試圖吃掉休戈手中的這六十騎。
但他們這次撞上了絕對的硬茬子。
在小規模的遭遇戰中，個人武力往往能決定戰場走向。
而休戈不僅個人武力超群，他統領的這六十名騎兵同樣也都是軍中精銳。
一見到從兩側民房殺出來的敵軍，休戈又驚又喜：這幫潰兵非但不逃跑，反而還敢伏擊我軍？
找死！
他翻身下馬，同時抽出腰間長劍，高呼道：“漢斯，你帶三十人負責左邊和戰馬，右邊我來負責！”
“收到，軍團長！”漢斯現在的職位是騎兵軍團的中隊長，負責統領五十名來自王冠領地的落魄貴族。
哦，不應該再稱呼他們為落魄貴族了，他們現在是林恩麾下的正規騎兵，享受騎兵部隊的優厚待遇。
至於漢斯所在的騎兵大隊則直接由休戈來統領，休戈現在不僅是林恩的騎兵軍團軍團長，還兼任了軍團第三大隊的大隊長職務。
漢斯在此前的軍中比武大賽上贏得了小組冠軍，得以直升為騎兵中隊長。
不過他的職位麵前要加一個‘暫任’，若是他在後續的戰爭中未能盡職盡責，其職位隨時都可能被擼掉。
第三大隊的騎兵絕大部分都是落魄貴族出身，這幫人極度渴求職位與頭銜，漢斯若是不願意幹那有的是人願意幹。
“查維夏，你帶小隊保護戰馬，其餘人隨我下馬阻擊敵人！”
漢斯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也在第一時間下馬步戰，還命令麾下小隊長將戰馬集中起來進行保護。
這算是騎兵遇到步兵伏擊時的標準應對戰術，即下馬原地結陣步戰。
相比步兵，騎兵最大的優勢永遠都是機動性與衝擊力，而在地形複雜的村莊，這兩種能力全都難以發揮。
且敵軍這次的準備還算是充分，打頭陣的是手持長矛與長劍的鎖甲步兵，跟在後頭的步兵手中還持有十字弩等遠程武器。
不過這批敵軍手頭的弩並不多，甚至不到一手之數，這玩意很重，在逃跑時是個累贅，很多南境士兵最先丟的就是這玩意。
戰局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在狄厄瓦斯大陸的貴族軍隊體係，什樣的人會去當步兵？
那當然是當不上騎兵的人才會去當步兵。
騎兵天生就比步兵高貴，戰時工資都是步兵的好幾倍，死亡率也比步兵要低，畢竟跑路的時候速度更快，更不容易被敵人追上。
如果有得選，誰會想不開去當步兵？
大部分情況下，步兵都是城市民兵或者雇傭兵組成，或者由貴族騎兵麾下最差的那幾個侍從來充當。
放在這支南境侵略軍，能淪落到當步兵的，基本都是些混得最爛的落魄貴族後裔，這幫人通常要往上追溯個兩代以上，才能找到正兒八經的貴族祖宗，早已稱不上是真正的貴族。
因此在大部分情況下，步兵的單兵素質與裝備水平往往會遠遜於騎兵，即便舍棄戰馬進行步戰，騎兵也同樣能碾壓步兵。
在休戈指揮下，騎兵們以四到五人為一個小組，配合作戰並逐步向前推進。
一時間，這座穀地領的中等規模村莊殺聲震天。
休戈身先士卒，他仗著堅固板甲與靈巧身法，提著劍就殺入了敵軍陣中。
隻見他矮身躲過兩根長槍的刺擊，而後飛速貼近敵軍士兵，長劍順勢一揮，瞬間就帶走了一名敵軍士兵的性命。
他身邊的騎兵們也同樣奮勇殺敵，頃刻間就將敵軍的先頭部隊殺得七零八落。
隨著打頭陣的部分敵軍被迅速擊潰，餘下的敵軍瞬間就做了鳥獸散。
他們本就是軍心渙散的潰兵，隻是看休戈的人少才想著搏一把，壓根就沒有打硬仗的心理準備。
很快，四十來名下馬騎兵就追著三位數的敵軍亂跑，整座村莊都淪為了血腥的殺戮場。
休戈還特意分派了一個小隊重新上馬，專門追殺那些試圖逃出村莊的潰兵。
步兵隻有結陣時才有可能抗衡騎兵，在這種一邊倒的追擊戰，他們和騎兵練習突刺的稻草人沒啥區別，騎兵基本就是一槍一個。
這些重新上馬的騎兵就圍著村子轉圈，碰到試圖逃跑的潰兵衝上去就是騎槍一捅，場麵極其殘忍。
半小時後，村莊中的戰鬥逐漸落下帷幕。
休戈找遍了整個村莊，都沒能找到原住民的影子，想來是早就逃難去了。
敵軍的屍體則是找到了近百具，餘下的敵軍則大多淪為了俘虜，另有少數敵軍僥幸逃出生天。
“原地休整半個小時，然後就回梭鱸城，追擊到現在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休戈靠坐在一道倒塌的農家院牆上，拔出牛皮水囊的塞子，喝幹了頭最後一口水。
眼下大約是下午的兩點鍾左右，騎兵們大多意猶未盡，還想著繼續追擊。
不同於靠繳獲的戰利品來計算軍功的貴族軍隊，林恩麾下的部隊還可以靠斬殺或者俘獲的敵軍來計算戰功。
多砍下一個南境人的腦袋，他們獲得勳章的概率就會高上一分。
在戰功與頭銜的激勵下，這幫騎兵仿佛有用不完的勁。
隻要賞賜到位，他們甚至敢去打琥珀港。
人可以沒有極限，但戰馬終歸有極限。
他們胯下的戰馬先是連夜趕路，而後又全速追擊敵軍，這會是真到極限了，不少戰馬都開始喘粗氣，肉眼可見的疲倦。
而就在這座村莊西南邊的一塊樹林，也有一支南境潰兵試圖伏擊身後的追兵。
隻是這幫潰兵的下場更為淒慘。
因為他們撞上了擅長在山地與樹林中作戰的荒民弓手。
這次隨林恩南下的荒民弓手隻有一個大隊，但卡露拉也跟著這個大隊來了穀地領。
好巧不巧的是，她就在這支遭遇伏擊的百人追擊隊伍。
來自南境的潰兵們第一次在戰場上感受到了‘戰神’的壓迫力。
為了消滅這個藍頭發的女人，他們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手段，甚至於十幾人齊上，卻反而被她全部踩在了腳下。
硝煙散盡的林中戰場上，兩名中隊長恭敬地問道：“戰神，我們接下來是否還要追擊敵軍？”
“這種事還要問我？我是教官又不是軍官，你們自己決定。”卡露拉隻是來穀地領開開眼界的。
她的身份是隨軍教官，也很懂分寸，絕不會幹涉軍中事務。
況且她最怕麻煩，也不願摻和這些雜務。
若非林恩在戰爭開始前就下達的指令，她也不會隨軍一起追擊潰兵，留在梭鱸城喝酒多快活？她可是親眼看到了敵軍營寨一車一車的橡樹酒桶。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自己回去晚了，好酒都被留在城的部隊給喝完了。
兩名中隊長稍作討論後，認為天色尚早，決定進入東南方向的山脈繼續追擊，他們不會受戰馬拖累，進了山地反而能如魚得水。
隨著追擊潰兵的部隊接連回到梭鱸城，林恩下令將繳獲的食物與美酒敞開供應，讓士兵們痛快地暢飲慶功酒。
此戰他斬獲頗豐，運入城中的戰利品已經堆出了一座小山，活捉的戰俘則數以千計。
唯二的遺憾，就是至今都沒有抓到萊納伯爵，以及那支在深夜偷偷溜走的三千人部隊。
老三揚在初步清點完戰利品後，略感遺憾道：“這萊納還真是狡詐，在戰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將核心將領與部隊連夜撤走，還帶走了幾乎全部的金銀幣，避免了全軍覆沒的風險。”
最值錢的肯定就是錢本身，狄厄瓦斯大陸的貨幣那可都是真金白銀，放哪都值錢。
“畢竟是能做一軍統帥的，能力肯定不會太差，這老狐狸肯定是躲進南邊的山脈，我就是考慮到穀地領的山地地形，還特意帶了一個大隊的荒民過來，不過能抓到他的概率也高不了多少，得看運氣了。”
說著，林恩粗略掃了眼戰利品清單。
比起林林散散的各色戰利品，他對那幫南境的俘虜最感興趣。
隻需稍稍審訊，他就能從俘虜口中獲得大量琥珀港與南境情報。
榨幹情報之後還能丟進礦山充當礦工，做到價值最大化。
雖說這幫俘虜都是上好的兵員，但林恩並沒有吸納他們參軍的打算。
北境與南境現在可是死敵，讓南境人參軍就是和自己的基本盤過不去，嚴重點甚至會損傷軍隊士氣，實在是得不償失。
況且林恩現在打出了‘拯救北境’的旗號，他接下來的一切行動都要向這條口號看齊，隻有這樣他才能獲得更高的聲望與正統性。
林恩抬頭看了眼窗外已然昏暗的天色，吩咐道：“派人去將瓦薩叫來，我要盡快和他談妥戰利品的分配。”
在徹底擊潰萊納的部隊後，林恩並不打算在穀地領久留。
北邊還有個金鹿堡等著他收拾呢。
未多時，鏡鐵伯爵瓦薩就被帶到了林恩麵前。
“戰利品的初步統計已經完成了，這一份是你應得的，你現在檢查一下，沒問題的話我們就在晚宴前敲定這件事。”
林恩一邊說著，一邊將一份親自草擬好的清單遞給瓦薩，清單上囊括了城內戰利品與俘虜的近四成。
在分配方麵，林恩充分考慮到了鏡鐵伯爵方的苦勞，做出了絕對公正的分配方案。
“我相信白河伯爵的公正與慷慨，這份清單我就不檢查了，直接照辦就是。”瓦薩非常上道，看都不看就將清單遞給了身旁的黑衣教士艾文。
艾文由於外交工作出色，已經被瓦薩調到身邊當了宮廷顧問。
事實上，還有不少戰利品與俘虜正在押送回城的路上。
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顯然是哪一方俘獲就算誰的，畢竟雙方都派出了大批士兵參與追擊，也算是公平競爭。
“既然如此，就請鏡鐵伯爵與我一同赴宴，下邊的將士可是都等不及要享受慶功宴了。”林恩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能與白河伯爵一同赴宴，是我的榮幸。”
瓦薩說罷，裝模作樣地愣了一下，接著麵露愧疚道，“說起來，我應該稱呼您為沼地公爵才是，您現在可是沼地領唯一的主人，區區伯爵的頭銜可配不上您。”
林恩臉上露出會意的微笑：“我才是要稱你為穀地公爵，這穀地領現在可沒人敢再忤逆你了。”
“你就別取笑我了，我現在可是連鏡鐵伯爵的頭銜都快保不住了，我的鐵堡現在都還被南境人包圍著，我的妻子與孩子們也是生死不知。”談及此事，瓦薩深深歎了口氣，整個人也像是瞬間老了兩歲。
“這你大可放心，萊納已然潰敗，另一支南境侵略軍也必然不能支撐太久，我看他們下個月就會徹底退出穀地領。”
林恩好言寬慰，但就是不提出兵一事。
安慰人又不用花錢，可派兵協助瓦薩收回鏡鐵領卻要大把砸錢。
鏡鐵領現在已經被南境侵略軍精耕細作了幾個月，大概率也沒油水可榨，林恩自然不會去做那賠本的買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