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汝妻子吾養之
“閣下,前方似乎是一座驛站?”
湍流郡紅鷹縣的主幹道上,一批風塵仆仆的騎士停在了一座驛站前。
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輕騎士坐在高頭大馬上,打量著這座位於幹道旁的大型院落,好奇問道:“驛站?就是由當地縣長主持修建的借宿場所?”
過去,貴族或者商人們在長途旅行時,通常會借宿在貴族城堡,或是商人與教士們開設的旅店。
而在林恩的地盤上,官方開設的驛站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早已取代城堡與旅店,成為了商旅們投宿的首選。
這些驛站通常就開在主幹道旁邊,交通便利的同時價格還相對公道,且往往占地廣闊,能容納大批馬匹與馬車。
最開始發言的侍從模樣年輕人回道:“閣下,這驛站的借宿功能還隻是順帶的,我聽人說,白河伯爵的信使們都會在驛站中休息與更換坐騎,正因為此,他總能比其他人更快獲得情報。”
近幾年林恩的飛速崛起吸引了全北境的目光,有識之士自然會研究他崛起的過程與原因,他推行的一些政策也常被人們議論。
有傳聞稱琥珀港的奧托三世就從白河領偷學了不少政策,最近還下令在王冠領地也搞一套驛站體係,
年輕騎士抬頭看了眼黃昏落日,說道:“有點意思,進去瞧瞧。”
他們剛到門口,立刻就有馬夫迎上來照顧坐騎。
等進入驛站,年輕騎士立刻就注意到正坐在餐桌旁侃侃而談的大胡子壯漢。
“我打聽到了最新消息,絕對準確,白河伯爵已經與鏡鐵伯爵聯手,將那幫該死的南境人圍困在了靜河南岸,他們即便是插上翅膀,也沒法再飛回王冠領地。”
這壯漢留著一部烏黑濃密的大胡子,嗓門也很大,幾乎全驛站的客人都被他的高談闊論所吸引。
隻聽他接著說道:“白河伯爵召集我們這些勇士,就是為了徹底消滅那群南境人,你們應該也聽說了,隻要勇敢戰鬥、立下戰功,就能得到高額賞賜與尊貴頭銜,這可是我們向南境人報仇的機會,還能順帶賺一個貴族頭銜!”
他話音剛落,隔壁桌就有客人譏諷道:“查維夏,你說的這個我們麵有我嗎?你小子什時候成白河伯爵的忠犬了?我記得你去年冬天不才剛拒絕了伯爵的招攬?”
與這客人同坐一桌的同夥也陰陽怪氣道:
“還尊貴的頭銜呢,,這白河領的土地全都屬於伯爵,除了他沒人能擁有封地,我看這頭銜和廢紙也沒什區別。”
“就是,你小子難道忘了,白河伯爵隻願意將林地賣給我們,就是為了掏空我們兜的金盾,你忘了你是哪人了,到現在還幫他說話?”
查維夏轉眼就成了全體客人的公敵。
在這時候住進紅鷹縣驛站的人,絕大部分都是響應林恩號召,趕赴湍流郡集結的王冠領地落魄貴族們。
這些貴族因戰爭失去了領地與城堡,隻能被迫寄居於三河城或是白河領的幾個縣,靠攜帶的浮財度日。
由於政策限製,他們即便有錢也難以購買大田肥沃的熟田,隻能購置荒地自行開荒。
可這幫過慣了好日子的貴族老爺們哪能忍受開荒的苦?他們要開墾的還多是原本屬於林地的荒地。
白河領這邊的荒地分兩種,一種是原封建莊園的公共草場,一種則是原屬各領主的廣袤林地。
草場是相對優質的荒地,開墾起來相對省時省力,近兩年當地領民開墾的也主要是這種荒地。
而林地開墾起來難度極高,主要難點在於地下盤根錯節的樹根。
不把這些樹根連根拔起,這塊地就種不了作物。
但在沒有拖拉機純靠人力與畜力的時代,要想解決這些埋藏在土壤深處的樹根,難度還是太高了些。
沒個三五年的苦功夫,根本就沒法將那些林地變成耕地。
林恩也正是看上了這批落魄貴族不缺錢和畜力,才隻允許當地政府賣給他們林地。
什,你們說開墾林地太難不想開荒?
那行啊,去三河城租房子住唄,反正三河城的半數房產是林恩從教會那沒收上來的。
總而言之,這幫落魄貴族就隻能被林恩收割。
當然他們可以潤去穀地領或者草地領嘛,前者正在被兩路南境大軍折騰,後者則是逃犯聚居地,條件可比白河領差得多。
不過林恩也不是沒給他們機會。
這次與南境侵略軍的戰爭,就是他們重新獲取貴族身份的絕佳良機。
別的林恩不敢保證,但隻要他們願意奮勇殺敵,那榮譽貴族頭銜肯定管夠。
但就算他們真立下戰功獲得貴族身份,也不過是個榮譽性質的頭銜,沒有可支配的農奴,更沒有可繼承的領地。
比起在王冠領地當貴族那會,他們在白河領得到的待遇可謂是天差地別,況且還得上戰場拚命才有獲得頭銜的機會。
若是不幸命喪疆場,好不容易從家族城堡帶出來的那點浮財怕不是都會落入他人手中。
正因為此,當查維夏公開鼓吹林恩時,才會遭到在場貴族們的圍攻。
不同於主動請纓的查維夏,這些貴族是被迫無奈不得不上戰場。
留在白河領,家族所在的階級隻會不斷滑落。
對於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貴族階層而言,階級跌落比做噩夢都更恐怖。
榮譽貴族那也是貴族啊!
至少麵對普通人的時候還能高昂著腦袋,擺出副不屑與下層人說話的矜持與貴氣。
林恩的幾個小妙招直接將這幫落魄貴族給拿捏了,他們現在是不想上戰場也得上戰場。
這讓落魄貴族們如何能不心懷怨念?
年輕騎士剛進驛站,就聽到了落魄貴族們的抱怨,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低聲暗道:“切,一幫沒卵子的懦夫。”
年輕騎士穿過幾桌客人,來到酒台前,向侍者要了滿滿兩大杯啤酒,而後轉身走到查維夏的身邊,將一杯啤酒重重放在他麵前。
“你剛才的話令人振奮,這杯酒算我請你的。”說罷,年輕騎士就自來熟地坐在查維夏身邊。
後者本來正在與一名客人爭執,聞言轉過頭,下意識地就回道:“謝謝你的美酒。”
但下一秒,查維夏卻臉色大變,又驚又怒道:“漢斯,你怎會在這?”
漢斯端起手中的啤酒猛灌一口,隨後嘴角露出一抹爽朗微笑:“你都能來,我為何不能來?”
“好啊,你小子是故意來挑釁是吧?我們現在就決鬥,死鬥!”查維夏起身就欲拔劍。
也不怪查維夏這般激動,他與漢斯同為王冠領地的封地騎士,曾因為追求同一名姑娘而結下梁子。
為了解決爭執,兩人最終走上了決鬥場。
查維夏身手稍遜一籌,在眾目睽睽下被漢斯打至跪地,不僅榮譽有損,更失去了心愛的姑娘,隻能眼睜睜看著後者抱得美人歸。
如今再度相見,以查維夏的暴脾氣,驚怒之下恨不得當場砍死漢斯。
可漢斯早有準備,他伸出強有力的右手牢牢鉗製住查維夏的手臂,額角青筋畢露的同時,嘴上還不忘說道:“放輕鬆點,你我之間的確有仇,但比得上我們與南境人之間的血仇嗎?”
“那又怎樣?我現在殺了你,又不影響我去戰場上找南境人尋仇!”查維夏輕哼一聲。
他雖然嘴巴很硬,可握著劍柄的手卻已緩緩鬆開。
這可是當地縣長開設的驛站,他哪敢在這撒野?
況且要真打起來,他還不一定能贏。
他最清楚,漢斯那張看似英俊的麵孔下究竟潛藏著何等恐怖的瘋狂。
這小子一上了決鬥場,立刻就像是換了個人,每一招都是奔著以命換命去的,查維夏也是因為惜命才最終敗給了漢斯。
“坐下吧,查維夏,你這柄劍還是留著去殺南境人,況且我馬上就要成為你的戰友了,到了戰場上,你說不定還得將你的後背交給我呢。”說著,漢斯鬆開了右手。
查維夏剛坐下,一聽又驚道:“戰友?難道你也?”
漢斯白了他一眼,回道:“不然呢?我來湍流郡的目的和你是一樣的。”
查維夏嘖嘖稱奇道:“你小子,去年才結婚吧?你還真願意丟下妻子去戰場上拚命?”
北境人與南境人之間的爭鬥可謂不死不休,幾乎不存在交贖金買命的可能性,這種戰爭的風險程度極高。
畢竟南境人就是衝著北境貴族們的領地來的,像是寒風伯爵父子等被俘的王領伯爵可全都死在了琥珀港的牢房。
“尤利婭已經懷孕了,為了孩子的將來,我沒得選。”漢斯又猛灌了一口啤酒,隻覺口腔充斥著一種淡淡的苦澀味。
漢斯本就隻是王領的一名封地騎士,有點錢但不多,家族的絕大部分財富都是那塊死的領地。
如今他攜家屬逃到白河領,家族必然會麵臨階層跌落的風險。
如果他不搏一把,那他的孩子將來極有可能淪為普通人。
一名自幼修習殺人技藝的封地騎士能有多少職業選擇?
不想開荒就隻能賣命了。
查維夏下意識地就開口:“放心,如果你真出了什意外,我會照顧好你的妻子和孩子。”
話音落下,他才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過分了。
可漢斯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認真地回道:“那我就提前拜托你了,查維夏,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相信你能替我照顧好尤利婭。”
“你”查維夏啞口無言,總覺得說什都不合適。
漢斯轉過頭,喝完了杯中最後一點啤酒,吐了口濁氣說道:
“你剛才說的很對,這次是我們的機會,既可以報仇又能爭取貴族頭銜,在過去的王冠領地,我的身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定死了,即便我武藝再高強,也隻能當一個騎士。
而在白河領,隻要我能在戰場上不斷立功,我就能擁有向上攀爬的可能,白河伯爵麾下的那幾個男爵可都是下等人出生,甚至比我們都還差!”
漢斯此行並不全是為了孩子,他還年輕,他也有野心。
騎士並非真正的貴族,哪怕隻是榮譽頭銜都對他們有致命的吸引力。
且白河伯爵冊封貴族不看出身,隻看能力,就連黑市商人都能當榮譽騎士,漢斯當然也想爭一個更高更響亮的頭銜。
查維夏聞言,心中那本就猛烈燃燒的鬥誌更是一飛衝天,他猛地一拍桌子:“我以前還不知道,你小子竟有這般龐大的野心?那好,我們之間的決鬥就在戰場上分勝負,誰殺的南境人最多,誰贏,怎樣?”
這次戰爭,查維夏當然也是奔著林恩畫的大餅來的,他又何嚐不向往金燦燦的貴族頭銜?
除了頭銜,他還想長期留在林恩的軍隊。
他早就打聽好了,林恩對待熟練度高的騎兵相當慷慨,不僅甲胄和戰馬的開銷全包,還會按時發放高額薪水,就連戰死都能拿到高額撫恤金。
這待遇雖然比不上正兒八經的封地騎士,卻比當雇傭兵或者墾荒農民不知要強多少。
漢斯眼中也燃起熊熊戰意,堅定回道:“那就這說定了!”
在大批騎兵的簇擁下,林恩進駐了位於湍流郡西南角的溫德城。
這座小規模的自治市如今已是車水馬龍,不僅街道上停滿了各種戰馬與篷車,就連城牆外都紮滿了各式各樣的營帳。
城市南邊的碼頭也同樣繁忙,來自沼地領各地的船隻集結於此,後來的船隻甚至都沒地方能停泊。
林恩剛住進市長府邸,維克多就帶來了最新軍情:
“大人,根據河對岸傳來的消息,萊納的主力部隊已經折返並向東撤退,鏡鐵伯爵瓦薩則搶在他前頭擋住了南境侵略軍的退路,他已經正式發來信函,邀請您從溫德城渡河共同圍剿萊納。”
林恩當即指示道:“你給瓦薩發信,讓他務必依靠城堡或者城牆堅守,等部隊集結完畢,我就會立刻渡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