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是他?!”
第七學正神情恍惚的離開了大殿,連最後是如何和那黃山弟子告辭的都不知道,他的口中隻是一個勁的念叨著:
“怎可能是此子……”
這人實在是難以想象,當年隻不過是區區一學子的餘缺,如今居然先他一步,祭天煉罡,而且榮升成為了和黃山三大主峰平起平坐的司法宮主。
第七學正心間想著:“不,更準確的說,此子眼下便是黃山第一人。他手中居然有元神道兵,並且還掌握了一方傳言中的內天地。”
因為餘缺自身的境界已經屬於煉罡境,且掌握有元神道兵,法力屬於天下間的第一流了。
再加上當日餘缺在天都峰上祭天、講道的景象,也著實是瞞不住別人。
所以關於他的白玉京仙園,其消息並沒有封鎖,反而在黃山當中廣為流傳。
黃山上層的意思,似乎就是要以此來證明自家道統的優越性,以激勵門人子弟,並且在將來的大變革當中,占據一定的先機。
所以第七學正,輕易的就從旁人的口中,得知了餘缺回宮之後的一幹事情。
離開那座報道宮殿不知多久後,第七學正方才緩緩回過神來。
此刻他的神情變換不定,其後背毛骨悚然的感覺再度浮現。
第七學正現在十分想即刻就逃奔出宮,免得在宮中一不小心撞見了餘缺,然後被餘缺想起來兩人之前的冤仇。
“連考評峰主,都淪為了此人的手下,受著此人的奴役。我當日對他而言,同樣可以說是有著阻道之仇……而我又沒有考評峰主等人的太上之位。”
一番思緒翻滾,第七學正心間下山離去的念頭,更加的旺盛。
隻是一旦離開黃山,他此番祭天煉罡之事,可就耽擱了,而如今他的年歲已經不算年輕,每耽擱一年,都是在折損一分潛力。
糾結之間,第七學正忽然敏銳的抬頭,朝著走出的宮殿所在望了一眼。
在他的目中,之前那宮殿中的弟子,似乎是特意走了出來,朝著他的所在指指點點,像是在和什人說話似的。
雖然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是一股緊張感,瞬間就出現在第七學正的心。
他懷疑自己回來的消息和身份,已經是被餘缺手下的那些爪牙和走狗們知曉了。
畢竟餘缺其本人,可能還來不及注意到他一個個小小的凝煞仙家,但是那些走狗和仙家們,可是會對捉拿住他極為感興趣。
畢竟拿下了他這個司法宮主當年的仇人,彼輩指不定就能在餘缺麵前邀功一番。
大人物的一舉一動,就是能夠有如此大的影響!
於是第七學正的國字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了一抹果決之色。
“在內而亡,在外而安!”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中冒出,他不再遲疑,連宮中的洞府也不返回了,徑直就朝著黃山仙城走去。“城中今日還有趕赴其他道宮的商船,我務必得趕在姓餘的手下爪牙們,反應過來之前,便離開黃山。”
嗖嗖的,第七學正的身影,在黃山中化作為一道靈光,迅猛的朝著黃山仙城所在飛去。
而那座報道宮殿上,招待過他的弟子,的確正微眯著眼睛,眺望著他的身影。
與此同時。
餘缺正盤坐在九龍峰之上,此峰剛剛立起,還需要他在此地坐鎮許久,並且用地火將山峰根基燒煉一番,方才能保證千年萬年不陷落。
但是他在坐鎮的同時,並不影響山上的那些黃山子弟們忙碌。
一方方宮觀樓宇,以肉眼可見般的速度,拔地而起、依山而立,並且有絡繹不絕、連成了線條的車船,運送著瓦片、玉石等等裝飾物件。
在餘缺的眼中,這些黃山弟子就猶如螞蟻一般,環繞著他身下的土丘,片刻不歇息的忙碌著。忽然,一道傳音符,從山上的人群當中飛出。
尋常人是無法在這個時候打攪餘缺的,對方也沒這個膽子。
因此餘缺在忙碌之中,抽出空閑,查看一下那傳音符,發現赫然是自己的師父一黃歸山所發。黃歸山也在九龍峰中營造著宮室,自從在天都峰上聽道後,其煉度鬼神的手藝大漲,眼下便隨著煉度峰主等人進修著煉度手藝,暫時沒有和餘缺的叔父等人返回黃山仙城內。
“競然是這人。”
餘缺一掃傳音符,發現是自己當初的縣學之長返回了。
他的臉上不由的就露出了笑意。
想當初,僅僅這人,就害得他和黃師兩人手段盡出,最後還是靠著老會首,才將對方給逼走。沒想到如今,這人還是隻是凝煞,尚未祭天煉罡。
而以餘缺如今的身份,他和這人的差距不可謂不大,對方壓根就入不得他的眼中。
這等路邊貨色,他壓根都不需要親自出手或是發話。
其可以選擇大度的無視之,等著對方煉罡成功後,親自上門前來負荊請罪,抑或是,讓手下人等自行見機行事,自然會有人幫他處理得妥善完好。
於是,餘缺選擇了微闔雙眸,懶得理會這人……
這怎可能!
當即的,餘缺便中斷了拔擢九龍峰的動作,他出聲一喝:“定!”
將四周的地氣給定住後,他便雙目睜開,目中透露出興致勃勃之色,選擇了親身就從九龍峰上拔身而出,要前去會一會當初的那故人一一第七學正。
想他餘缺修煉至今,為得可不就是能肆意長生,一雪前恥!!
若是修為上來了,脾氣卻越來越烏龜一般,那他還修個什的仙。
嗖的。
餘缺駕馭著靈光,在半空中劃過,迅速的撲向黃山道宮的山門所在。
九龍峰上的弟子們望見,都有些詫異司法宮主究競有什事情,會急著離去。
唯有老黃捏著自己的胡須,眺望著餘缺消失的背影,輕歎再三,最終搖頭道:“這孩子。”與此同時。
司法宮主離山的動作,自然也被其他山頭的仙家們望見。
眼下的餘缺,乃是黃山道宮的焦點所在,其一舉一動在旁人的眼中都是代表著莫大的深意,立即就有人想方設法的開始挖掘餘缺動身的含義。
而先前招待了第七學正的那名仙家,這人在得知餘缺獲知了消息後,竟然親身出動,其麵上頓時就露出了激動之色。
“祖宗保佑、祖宗賜福啊!”
這名接引弟子站在大殿跟前,咧嘴大笑。他渾然沒有想到,在黃山眼下近乎封山的關頭,他一個出來打雜的弟子,居然能夠碰上這等好運氣。
經此一事後,雖然他進入餘缺眼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有了這樣一份功勞在,他定然能夠進入不少中層人物的眼中。
如果萬幸的,事後餘缺要是過問了一句,是誰人發現了那“第七學正”。
那他便將就此鯉魚翻身,不再隻是芸芸黃山弟子中的一個,而將大有凝煞、煉罡的機會!第七學正,其埋頭在黃山之中飛行。
他渾然不知道,就在他剛才遲疑的那一會兒,他的根腳、經曆、親緣關係種種,已經是被旁人給扒了個一幹二淨。
除去餘缺之外,同時還有不知具體數目的遁光,正朝著他飛奔而來,其中煉罡的仙家不再少數。隻不過這些人等,在得知餘缺已經離開了九龍峰後,都選擇了明智的落在第七學正身後,沒有貿然上前此外,和第七學正相互關聯的道脈、宗族等等,眼下也被宮內宮外的有心人,給狠狠的調查了一番。先前的蛇家、石家、考評峰,因為是被餘缺親自連根拔起、大肆清理的緣故,宮中的人等無法為餘缺效力一番。
眼下的這第七學正之事,正好讓他們貢獻表現一番。
於是當第七學正距離山門越來越近,他麵上的緊張之色有所緩解時。
其殊不知方圓百內,已然有不知多少股目光,緊盯著他,就算他立地煉罡,也休想再跨出山門半步。而餘缺此刻,已然是站在了黃山道宮的山門所在。
他的神識寬曠,自然是察覺到了宮中人等的動靜。
麵對宮中弟子們的“孝心”,餘缺坦然的便受了,但也懶得去在意,隻要彼輩別惹眼的跳出來便是。終於。
第七學正化作一道烏光,落在了黃山道宮山門跟前,他長呼一口氣,便打算跨過山門陣法。就在這時,一聲輕呼,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道友請留步。”
這輕呼聲讓第七學正訝然,下意識的就要止步望過去,但是旋即的,一股心驚膽顫的感覺就在他心間炸開。
明明他剛才落地時,掃視山門附近,並未發現有任何人影的存在。
“有人在這專門埋伏我!”第七學正立刻就想到了這點。
他旋即緊咬牙關,遲疑的動作變得更加果決,猛地向著山門陣法之外跨去。
同時他身上的法力湧起、煞氣湧起,緊繃著心神,要應對接下來的鬥法。
隻是出乎他的意料,除去那一聲“道友請留步”之外,其身後左右再無動靜,並沒有人伸手前來阻攔他於是他成功的,便踏出了山門陣法,遁出黃山道宮!
但是下一刻,一道歎息聲,就從他前方傳來:
“學正之舉,為何如此急躁耶。”
第二次聽見這話聲,且聽見了“學正”兩個字,第七學正渾身的汗毛都是炸開,整個人緊張到了極致。他往前一看,便發現一道人影,正背對著站在他的跟前。
這人影對他來說有幾分陌生,但是此刻一回想,對方說話的聲音,卻是極為耳熟。
第七學正的腳步停下,麵色苦笑道:“弟子……參見司法宮主。”
餘缺聽見對方行禮,他頓了頓身子,慢慢轉身,含笑的朝著此人點了點頭。
“免禮。”
今時今日,兩人的身份地位,徹底顛倒。
且相互之間的懸殊差距,更甚從前。
當初在縣學中,第七學正還忌憚於餘缺的天廟身份、道宮規矩等等,並且有老會首作為掣肘。而現在,餘缺想要收拾第七學正,不會有任何人膽敢前來阻礙他,宮中的規矩也不可能束縛他。甚至他現在就可以自己寫一條法令出來,將第七學正的罪名種種給釘死,讓之永世不得翻身。或許餘缺所唯一需要顧及的,隻是“麵子”一詞而已,其若是過於大動幹戈,會有失體麵。但隻有庸人,才會受困於這詞!
山門陣法前,餘缺靜靜的打量著第七學正,目中忍不住的還流露出了幾分欣賞之色。
他開口道:“上可撫民治縣,下可出山曆練。
在黃山眾多弟子中,學正你算是極為不錯之人。”
第七學正此刻亡魂大冒,他聽見餘缺竟然是在稱讚自己,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到確認沒有聽錯,一股驚喜感在他的心間炸開。
噗通一聲!
這人居然當即就跪倒在地,朝著餘缺砰砰的磕了幾個響頭:
“啟稟司法宮主,昔年是弟子不識天顏,冒犯了宮主。
今日得見天顏,願為宮主效犬馬之勞、死後而已。”
第七學正的這一舉動,即便是餘缺心間有所準備,也是一時愕然。
餘缺從沒想過,麵容方正、舉止古板的第七學正,居然是這般的能屈能伸,隻聽見他的一句話,便當即磕頭認主。
而第七學正見餘缺沉默不語,以為自己生機已得,其趴在地上,更是恭敬:
“弟子不求宮主寬宥,唯求宮主能賜給弟子贖罪之機!”
他大聲呼喝著,其聲音都傳過了山門陣法,讓四周遠遠眺望著此處的仙家們聽見。
不少仙家也是麵色訝然,覺得這第七學正當真是個人才。
隻是下一刻。
餘缺看著眼前能屈能伸的此人,他不再掩飾殺機,歎息出聲:
“先生,你並不是後悔了,隻是怕死了啊。”
“這……”第七學正猛地抬頭,有心想要辯駁。但是一瞧見餘缺目中的冷意,他心神悸動,當即就不再作一聲。
嗖的,這人騰空而起,周身氣血大盛、煞氣爆發,不惜消耗精血、毀掉煉罡根基,也要往外逃去。餘缺就這樣站定在原地,遠遠的看著對方,沒有動一根手指。
直到瞧見對方飛遁出了數十地,自以為安全時,餘缺微微搖頭,立刻便有一團地火跳出,將第七學正的身影裹住,讓之肉身灰灰了。
“不錯,是個人物,值得一殺。”
餘缺點頭評價著,他揮揮手,收起了覆蓋方圓數百的仙園。
頓了頓,餘缺又放出了第七學正那破碎的魂魄,讓之緩緩消散在道秘界天地間,然後才縱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