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三狗羈絆
「既然已經大致明白了,我想和幾位商討一下未來的合作協議。」
卡洛斯開始說出自己投降的真正原因:
「首先,我需要解釋時間獵犬的本質構成。」
星圖重新變換,顯示出一個抽象的生命體結構圖:
「任何高等時間生物,都由兩個核心部分組成:引擎和知性。」
圖中的生命體被分為兩個區域。
一個散發著強烈的能量波動,另一個閃爍著複雜的思維紋路。
「引擎是能量核心,儲存著我們的時間之力。
它決定了我們的基礎能力和存續時間。」
「知性是獨立意識,承載著我們的經驗智慧記憶和人格。
它決定了我們的思維模式和行為特徵。」
卡洛斯指向圖中的連接線:
「強行奪取核心,會導致知性破碎,隻留下可以被編程的殘餘碎片。
這就是為什萊伊拉和芬爾投影,雖然保留了部分能力,表現卻如此僵硬的原因。」
這個解釋,讓羅恩恍然大悟。
和尤特爾教授與觀察之眼召喚的藍斯亞曆山大塞爾娜等如同真實生命般的投影相比。
自己的那兩條狗卻僵硬死板,完全就和人機差不了多少,隻能服從機械的指令。
想要靈活應變,還需要自己消耗額外精神力分心操控。
他一直以為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技能熟練度不夠或者材料品質不佳。
現在看來,問題在於吸收方式的粗暴。
銀色懷表雖然強大,可它的「獵食」機製更像是一台粉碎機,將目標完全碾壓成便於消化的碎片。
這個過程中,最精華的「知性」部分往往會首先破碎。
「但如果我主動投降,情況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卡洛斯的提議,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我可以在核心被吸收前,主動將自己的知性完整剝離出來。」
「這個被剝離的知性可以寄宿在你的銀懷表內,雖然不具備獨立行動能力,可保留完整的意識和思維。」
星圖開始演示這個過程:
一個完整的意識體從核心中分離,如光芒般飄向銀色懷表,最終安全地落戶在表盤。
「它的作用,是成為一個指揮官。」
「想像一下——當你召喚萊伊拉和芬爾的投影時,我的知性可以與這兩個缺乏思維的投影進行意識連結。」
「從而形成一個全新的臨時的三位一體戰鬥組合:
大腦:我的冷靜分析與戰術計算;
詭計:萊伊拉的幻術與精神攻擊;
力量:芬爾的狂暴與時間操控。」
這個概念讓羅恩眼前一亮。
他立刻想到了前世某些卡牌遊戲中的「羈絆係統」。
當特定角色組合出現時,會激活遠超個體能力總和的協同效應。
眼前就有一個「三狗聯動」的組合羈絆。
「你想的沒錯,我主動選擇作為核心後,就可以激活我們小隊的三位一體組合效果。」
卡洛斯似乎看穿了羅恩的想法:
「這個三位一體組合,將遠比三個獨立投影強大得多。
它們能夠根據戰局進行複雜的協同作戰,成為你手中一張真正的王牌。」
星圖展示著這種協同作戰的效果:
萊伊拉的幻象,為芬爾的衝鋒提供掩護;
芬爾的時間遲緩,為萊伊拉的精神攻擊創造機會;
卡洛斯的智慧則統籌全局,讓每一次攻擊都達到最佳效果。
「聽起來確實很誘人。」
阿塞莉婭沉吟著:
「但是,這種合作的前提是什?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們會無條件信任一個時間獵犬吧?」
卡洛斯讚許地點點頭:
「沒錯,這個契約的前提是絕對的忠誠,或者更準確地說——絕對的控製。」
他的四隻眼睛同時注視著羅恩:
「我的知性需要依附於我的引擎才能存在,而我的引擎將被你的銀懷表完全掌控。」
「你掌握著我的生命源頭。
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切斷對知性的能量供應,甚至引爆核心。
這將徹底抹去我的意識,讓我從宇宙中永遠消失。」
這種描述,讓納瑞都感到了意外:
「這豈不是說,你將完全沒有背叛的機會?」
「正確。」
卡洛斯的語調依然平靜:
「我的存續,完全依賴於羅恩巫師的強大。
他越強,我的核心就越穩定,我的意識也就越安全。」
「這形成了一種牢不可破的以其為主導的共生關係。
背叛的代價就是自我毀滅,這種選擇對任何理性存在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
羅恩仔細權衡著這個提議的利弊。
從收益角度看,獲得一個完整的卡洛斯意識確實非常誘人。
他的計算能力戰術思維對時間法則的理解,都是無價之寶。
更不用說「三位一體」組合,所帶來的戰力提升。
從風險角度看,這個契約結構確實將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卡洛斯沒有任何背叛的機會,甚至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還有一個問題。」
羅恩看著卡洛斯:「你為什要選擇我?僅僅因為我擊敗了另外兩頭獵犬?」
「當然不僅如此。」
卡洛斯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計算過目前年輕巫師中,所有可能成為偉大者的存在,你是其中最有潛力的幾個之一。」
「跟隨一個注定平庸的主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隻有與真正的強者結盟,才能在未來的大時代中占據一席之地。」
「而且,從你的行為模式來看,你並非那種會無故毀滅有用工具的類型。
選擇你,是我在當前困境下的最優解。」
這番分析讓羅恩既感到被認可,又感到有些不舒服。
被一個如此精於算計的家夥看中,究竟是幸運還是危險?
「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羅恩說道:「這個決定太重要了,不能草率下結論。」
「當然。」
卡洛斯點頭:「但請記住,時間對我們來說都很寶貴。這個心智迷宮不會永遠穩定,拖得太久對誰都沒有好處。」
就在此時,納瑞突然開口:
「寶貝,我覺得可以答應他。」
這個出人意料的支持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媽媽的理由很簡單——這個老狐狸雖然算計很多,但他的邏輯是自洽的。
而且,有這樣一個智囊加入,對你未來的發展確實有巨大幫助。」
阿塞莉婭沉思片刻,也點了點頭:
「龍族有句古話:寧要聰明的敵人,不要愚蠢的朋友。
卡洛斯的能力毋庸置疑,契約條件又能確保他不會背叛,這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得到兩位家人的支持,羅恩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
他看著卡洛斯那雙充滿期待的藍色眼眸,緩緩伸出了手:
「成交,但我有一個條件。
在整個過程中,你必須詳細解釋每一個步驟,不能有任何隱瞞。」
「當然。」
卡洛斯的四隻眼睛同時閃爍起滿意的光芒:
「透明度是合作的基礎。現在,讓我們開始這個曆史性的儀式吧。」
隨著儀式開始,獵犬胸前的星雲核心開始發生奇妙變化。
原本如宇宙深空般深邃的核心,開始緩緩分離成兩個層次:
外層是純粹的能量體,如液態星光般流淌著銀藍色光輝;
內層則是一個精密的幾何結構,由無數條思維絲線編織而成,如同一個微縮的神經網絡。
「這就是知性的真實形態。」
卡洛斯解釋道,同時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分離過程:
「每一條絲線都代表著一段記憶一個概念一種思維模式。
它們的連接方式,決定了我的人格特徵和智慧水平。」
羅恩仔細觀察著這個分離過程,又受到了自己獲得了某種啟發。
關於如何將意識結構,從軀殼中分離與融合的啟發……
「現在,請將您的銀懷表放在接收位置。」
羅恩按照指示,將銀懷表輕放在符文陣的核心位置。
「開始最後階段。」
卡洛斯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將手按在核心上。
「知性」如流星般從他的胸膛中射出,劃過空間,精準地落入銀懷表的表盤中。
羅恩毫不猶豫地激活懷表的吸收功能。
銀色漩渦再次顯現,但這一次的吸收過程異常順利。
失去了「知性」保護的能量核心,如待宰羔羊般乖順地被拖入漩渦中。
【警告:正在獵食「時間獵犬-卡洛斯(純能量核心)」】
【當前消化進度:1%……預計完成時間:極長】
【消化完成後,你將有機會獲取並解析目標的部分核心特性】
隨著最後一縷能量被吸收,整個角鬥場開始崩塌。
鍾表齒輪紛紛掉落,時間碎片如雪花般消散。
這個由卡洛斯構建的心智空間,已經失去了維持的力量。
「儀式完成。」
卡洛斯的聲音透過懷表傳來,雖然聽起來有些虛弱,卻充滿了滿足:
「從現在開始,我的存在完全依附於您。
這是一個程碑式的時刻,第一次有時間獵犬以這種方式與其他種族建立共生關係。」
羅恩感受著懷表中三種不同的能量在緩緩融合,心卻有些毛毛的。
即使在徹底失敗的情況下,卡洛斯依然能夠將危機轉化為機遇,將死局扭轉為新的開始。
這頭獵犬為每一種可能性都鋪設了後路,甚至連自己的徹底失敗都成為了另一種形式的勝利。
這不禁讓他開始懷疑,這場看似衝動的三犬突襲,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豪賭。
一個如此精於算計的生物,絕對不會進行簡單的魯莽的攻擊。
他為勝利準備了方案,為失敗也準備了備案。
羅恩想起了薩克朗。
那頭老獵犬雖然同樣務實,但相比之下卻顯得像一隻忠厚的老狗。
薩克朗的行為源於恐懼和利益,但他的動機是透明的:警告保護然後等待回報。
卡洛斯則截然不同。
他是一個由陰謀和算計構成的迷宮,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背後都隱藏著多重目的。
即使現在處於絕對的仆從地位,羅恩對他的戒備也絲毫沒有放鬆。
這是一個危險的工具,也是一個遠算不上可靠的盟友。
「您的擔憂是合理的。」
卡洛斯似乎感知到了羅恩內心的疑慮:
「信任需要時間來建立。
但我相信,隨著合作的深入,您會發現我的價值遠超風險。」
「希望如此。」
羅恩淡淡回應,然後將注意力轉向周圍正在崩塌的心智空間:
「現在我們該如何離開這?」
「很簡單。」
卡洛斯的聲音變得輕鬆:
「三個核心關卡已經全部通過,鏡之國的束縛自然會解除。不過……」
「在返回現實之前,恐怕還有最後一道考驗等著我們。」
在超越時空的某個維度中,兩道身影靜靜觀察著這一切。
這沒有固定的空間概念,時間如彩帶般飄浮在虛無中。
過去與未來的碎片如繁星般閃爍,每一顆都承載著無數個文明的興衰。
「不出所料,那三條小狗的謎題和戰鬥根本難不倒他。」
幻景之王輕撫著身邊一朵由夢境構成的花朵:
「對於接下來在鏡之國對抗太陽王的最終考驗……我謹慎看好他的表現。」
「卡洛斯這家夥,還真是個妙不可言的棋子。」
荒誕之王的身影,則如不穩定的投影般閃爍。
祂隨手抓起一把由「可能性」構成的沙礫:
「走一步,算十步。
不過那孩子也不簡單,他完全看穿了卡洛斯那套既然必然失敗,倒不如主動投誠獲取更大利益的小算盤。」
祂將沙礫向空中一拋。
那些微粒並沒有散開,反倒在空中構築出無數條交錯縱橫的時間線:
「他們的相處模式,倒讓我想起了一個相當古老的寓言故事。」
幻景之王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但周圍的光影卻微微凝滯了一下。
祂太了解這位同伴的性格了。
對方的「寓言」,往往都蘊含著某種不那友善的暗示。
說白了,隻要一開口,就憋不出什好屁來……
荒誕之王卻不管自己老前輩的想法,自顧自地開始講述起來:
「從前,有一位好奇心極其旺盛的鍾表匠。」
祂一講起故事,就進行了渾然忘我的狀態:
「在一次偶然的機遇中,鍾表匠發現了一頭精美絕倫的發條銀龍。
那是由星辰和夢境構成的奇跡造物,能夠吟唱世間最美妙的歌聲。」
隨著祂的講述,周圍的時間碎片開始重新排列,構成一幅生動的畫麵:
一位身穿長袍的女子,癡迷地凝視著一頭渾身散發銀光正在引頸高歌的巨龍。
「鍾表匠被龍的歌聲深深震撼。
她想要明白,如此動人心魄的旋律,究竟源自何處?
是龍鱗的共振?骨骼的結構?還是某種更深層的奧秘?」
畫麵繼續變換,顯示出鍾表匠將銀龍帶回工坊的場景:
「於是,她將發條銀龍請到自己的工坊,耗費數年時光,小心翼翼地將其拆解開來。
每一片龍鱗,每一根骨骼,每一個精密齒輪……她都細致入微地研究,直到完全理解了銀龍的全部構造原理。」
祂說到這,故意看了幻景之王一眼,用一種充滿遺憾的語調繼續道:
「問題是,當鍾表匠真正理解了銀龍的一切後,那頭龍就再也無法歌唱了。」
畫麵的最後,是一位滿臉茫然的工匠,坐在滿屋子精美卻沉默的零件中間。
幻景之王終於開口,聲音清冷:
「非常無聊的故事。
鍾表匠的愚蠢在於,她以為拆解就能理解整體。
真正的傑作,其靈魂恰恰在於各部件之間那種無法言說的和諧共振。」
「哈!說得妙極了!」
荒誕之王打了個響指,周圍破碎的時間流便被震成更加細碎的光塵:
「可這個故事,還有一個更加耐人尋味的結局。
鍾表匠在那些沉默的零件中枯坐了整整三百年。
最終在某個黃昏頓悟到,那頭龍最美的歌聲,其實一直蘊藏在它沉默的本質之中。」
這番夾槍帶棒的言論,讓幻景之王那完美無瑕的臉上閃過明顯的不悅。
自己對阿塞莉婭做的事,確實非常不光彩。
實際上,沒有人會在意你是不是解剖了一條龍種。
如果有本事解剖一頭初代龍種甚至是龍王,還會被收錄為教科書中視作典範。
但潘朵菈去誘騙一個心理年齡根本不成熟的幼龍,卻讓人非常感到不齒。
那段特定的曆史往事,也算得上是祂完美履曆上的一個汙點。
如今,卻被對方解構成了一則關於「沉默之歌」的荒誕寓言。
雖然不爽,但潘朵菈卻拿這家夥沒辦法。
祂隻能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伸出手指指向周圍那片無盡的虛空:
「與你那沉默的銀龍相比,我們的這些小花園,倒是要迎來一場相當熱鬧的合奏了。」
隨著祂的話語,羅恩所處的「鏡之國」心智空間,在祂們眼前變得如同一顆懸浮的玻璃彈珠,被迅速彈開。
但在更加遙遠的地方,無數個類似的光球氣泡乃至是自我封閉的微型宇宙,正在時空亂流中靜靜漂浮著。
有些宛如燃燒的星,散發著熾熱的欲望;
有些如冰冷的月亮,散發著理性的思辨;
還有些變幻莫測,形態如萬花筒般持續變化……
每一個「花園」的深處,都蟄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意誌。
那些都是在主世界幾乎銷聲匿跡的其他巫王。
「合奏?」
荒誕之王發出一陣嬉笑,就像聽到了什極其好玩的笑話:
「我們充其量隻是把沙子揚起來的頑童罷了。
至於它們最終會落成什圖案,可由不得我們這些局外人。」
祂信手撥動其中一條時間線,整片空間都隨之顫抖。
無數個「花園」的光芒明滅不定,如同被微風吹動的燭火。
「我們隻是推動者,絕非主導者。
每一次重啟,都是一場全新的不可預測的重組,這才是這場遊戲最令人著迷的地方。」
幻景之王凝視著那些遙遠的自我封閉的「花園」,語調中帶著些許憐憫:
「大家都太專注於自己的遊戲了。
在各自的沙盤培育文明,觀察演化……
將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棋手,沉浸在沙盤推演的迷思中無法自拔。」
荒誕之王的身影,在無數倒影中變得飄忽不定:
「話又說回來,我們又何嚐例外呢?
我們引誘我們觀察我們記錄……
我們陪著這些小家夥們,進行一場又一場無休止的文明推演。」
祂的聲音緩緩回響:
「可這場宏大的遊戲,每一次的紀元重啟。
這種對文明進程無休止的引導……卻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路徑。」
荒誕之王望向那片由偉大者們所進行的遊戲而構成的混亂且絢爛的可能性漩渦。
在那,仿佛能夠看到最終的獎賞閃閃發光。
祂低語道,聲音中帶著渴望,同時又蘊含著極致的戲謔:
「通往那超越一切已知的界限——成為魔神的路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