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虛數空間的裂隙重新閉合時,流沙之地的夜空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但所有活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大氣中殘留的恐怖餘韻。
那是四位大巫師級存在全力交鋒留下的可怕“痕跡”,如同暴風雨過後空氣中的電離子般清晰可辨。萊昂納多站在觀禮台上,鏡片後的眼眸中滿是驚恐。
“三位大巫師……同時敗北………”
他的聲音因為震撼而顫抖,手中的人皮記錄本差點滑落到地上:
“這種事情……在最近一千年的巫師曆史中都從未發生過…”
在大巫師這個層次,個體實力的差距很少會如此懸殊。
畢竟都到大巫師了,誰年輕時候又不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同級罕逢敵手都是家常便飯。但卡桑德拉剛才展現的力量,已經完全超越了常規大巫師的範疇。
“看來我們對她實力增長的評估,還是過於保守了……”
萊昂納多苦澀地搖搖頭,開始重新計算生命之樹學派在這次衝突中的損失:
“不僅僅是三位大巫師的重創,還有威懾力的徹底失效……”
在巫師世界的生態中,實力就是一切話語權的基礎。
當一個勢力的頂級戰力被公開碾壓後,其在各種談判中的地位必然會大幅下降。
“必須立刻向其他學派發出聯絡”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考慮應對危機的具體策略:
“如果卡桑德拉真的決定清算,我們需要盡可能多的盟友支持……”
另一邊,戰鬥結束後。
“塞拉菲娜。”
卡桑德拉的聲音平靜如水,但其中蘊含的威脅讓整個競技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雖然按照規定,我不能殺掉你們這些大巫師。
但是把你們這個學派駐地,全部吞噬幹淨還是能做到的。”
她緩緩降落:
“給我一個不摧毀你們這的理由。”
塞拉菲娜的投影在空中重新凝聚,但明顯比之前黯淡了許多。
虛骸的重創,讓她連維持正常的意識投射都變得困難:
“卡桑德拉……我們有協議……”
她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虛弱,每一個字都仿佛要耗盡全部力氣:
“生命之樹學派與水晶尖塔,無數年以來的合作關係……”
“協議?”
卡桑德拉冷笑一聲:
“協議可沒有說,你們可以傷害我的人。”
紫色火焰開始在她周身跳躍。
在這種威脅下,連大地都開始顫抖,仿佛在恐懼即將到來的審判。
“我們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對您的重要性.…”
塞拉菲娜試圖進行辯解,語調中幾乎有些哀求:
“如果我們知道他是您的……珍貴資產,絕對不會讓他卷入這種層次的實驗……”
這種說辭實際上承認了生命之樹學派的“過失”,但同時也在暗示這種過失是“無心”的。但卡桑德拉顯然對這種沒營養的場麵話感到厭煩。
“現在知道了。”
她揮了揮手:“立刻停止這個愚蠢的儀式,釋放所有幸存者。”
“否則,生命之樹學派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競技場的中央區域,正在苦苦支撐的沙海學派小隊成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塔主,您怎……”
羅恩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卡桑德拉輕鬆地抬起右手。
那個動作如此隨意,仿佛在驅趕一隻討厭的蚊蟲。
但產生的效果卻是毀滅性的。
人體蜈蚣聚合體發出絕望的尖叫,但那種聲音很快就被吞噬在虛無中。
整個怪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分解,那些強製融合的血肉組織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強行分離。莉安娜和維妮扭曲的意識發出最後的哀嚎:
“不,我們好不容易獲得的完美形態!”
“為什……為什要破壞我們的藝·術·……”
但這種哀嚎,很快就消失在“貪婪之淵”的吞噬中。
那些被強製融合的複活者們,重新分離成獨立個體。
雖然都已經徹底死亡,但至少獲得了作為“人”的基本尊嚴。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那個讓羅恩他們束手無策的恐怖敵人,就這樣被輕鬆解決。
卡桑德拉站在競技場的廢墟中央,但她的表情並沒有羅恩想象中的溫和。
“羅恩。”
她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肅:
“你知道我這次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代價嗎?”
這個問題如一盆冷水般澆在羅恩頭上。
“塔主,我……”
卡桑德拉抬手阻止了他的話語。
“跨越象限,強行投射虛骸分身,與三名大巫師進行戰鬥。”
卡桑德拉緩緩走向他:
“啟動王冠氏族的最高級傳送陣,消耗的星辰絲線價值足以購買一個小型殖民地。”
“動用“貪婪之淵’的核心能力,透支了我近幾年的力量積累。”
“更不用說,與生命之樹學派徹底撕破臉皮帶來的一係列連鎖反應。”
她在羅恩麵前停下,居高臨下地凝視著這個年輕人:
“你覺得,這種層次的救援行動是免費的嗎?”
埃德溫、拉庫、派翠幾人聞言,連忙識趣地退到一邊,在距離足夠遠的地方等待。
他們都是聰明人,能夠感受到這種對話不適合外人旁聽。
但同時,他們也在重新評估著羅恩在征服派中的真實地位。
“能讓塔主付出如此代價進行救援……”
埃德溫在心中暗自思量:
“看來拉爾夫的價值,遠遠超出了我們之前的認知。”
拉庫則想起了自己導師薩拉曼達曾經提到過的一些傳聞:
“據說王冠氏族的傳送陣,每啟動一次的成本就足以讓一個大家族破產…”
三人雖然距離較遠,但都能感受到對話核心區域傳來的那種凝重氛圍。
“更何況,你陷入這種危險,本身就是因為自己的選擇。”
卡桑德拉的語調變得更加尖銳,切入問題的核心:
“沒有人強迫你參加這次元素之夜,沒有人讓你承擔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風險。”
她的眼眸中露出些許失望:
“作為一個巫師,你應該明白風險評估的重要性。”
這種批評,比任何憤怒的咆哮都要來得沉重。
羅恩明白卡桑德拉說的完全是事實。
雖然來流沙之地是為了血脈覺醒,但參與這次競技確實是他自己的決定。
而且,在發現儀式異常後,他本來有機會選擇退避,但卻選擇了繼續深入。
“我明白,塔主。”
他誠懇地說道,聲音中沒有任何狡辯或推諉:
“這次確實是我考慮不周,給您添了麻煩。”
“添麻煩?”卡桑德拉冷笑一聲:
“如果隻是麻煩的話,我根本不會出手。”
她轉身看向戰場的殘骸,眼眸掃過那些散落的龍骨碎片和被扭曲的元素結晶:
“你是我們計劃的核心人物,羅恩。
你的安全,關係到整個征服派未來的戰略布局,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存亡。”
“我們需要好好算一筆賬了。”
說到這,她回過身,目光銳利。
“那,您需要我如何補償這次的代價?”
羅恩抬起頭,直視著卡桑德拉的眼眸。
既然卡桑德拉選擇開誠布公地討論代價,那他也應該用同樣坦誠的態度回應。
卡桑德拉點點頭,顯然對其反應很是認可:
“很好,看來你確實在今夜學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她輕撫著下巴:
“還記得我之前救治完伊芙後說過的話嗎?
除了讓你從王冠氏族的寶庫中挑選珍寶,我還承諾過,會找機會回報你。”
羅恩點頭,他當然記得那次對話。
“這次的救援行動,正好抵消了那個人情債務。”
卡桑德拉淡淡說道:“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在這方麵算是扯平了。”
對於巫師們來說,欠人情往往比欠魔石更加沉重。
因為人情債的償還標準往往模糊不清,而且會隨著時間推移而不斷升值。
“另外。”
她的語調變得更加嚴肅:
“接下來的“和平演變’計劃,你必須全力配合。
不是作為對這次救援的報答,而是作為我這次投資的合理回報。”
說到這,女巫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為了保護你而承擔的各種風險,需要通過你的技術貢獻來平衡。
這是一筆投資,我期待看到相應的收益。”
雖然卡桑德拉的冷漠讓人感到壓抑,但這種明確的利益關係反而比虛假的溫情更加可靠。
至少,在這種體係下,羅恩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對方的期望,也知道如何維持這種合作關係。遠處,薩拉曼達院長帶著一隊沙海學派的成員匆忙趕來。
“塔主。”他恭敬地向卡桑德拉行禮:
“非常感謝您及時的支援,如果沒有您的幹預,後果不堪設想。”
“職責範圍內的事情。”卡桑德拉的回應很簡潔:
“羅恩是征服派的重要研究員,保護他的安全符合我們的整體利益。”
“元素之夜就此結束。”她宣布道:
“後續的善後工作交給你們處理,包括場地清理、傷員救治、以及相關報告的撰寫。”
“明白,塔主。”薩拉曼達立刻表態:
“我會安排專門的調查小組,對這次事件進行詳細記錄。”
“特別要重點記錄生命之樹學派的違規行為。”卡桑德拉的語調變得嚴肅:
“他們利用學術交流的名義進行大規模人體實驗,這種行為嚴重違背了巫師界的基本規則。”“我要在一周內看到完整的證據文檔,這將成為我們在真理庭中討伐他們的重要依據。”
處理完行政事務後,卡桑德拉轉向羅恩,眼中的表情變得更加專注。
“你的血脈覺醒看起來很成功。”她簡潔地評價道: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這次混亂行動中唯一稱得上滿意的收獲。”
羅恩能夠聽出她話語中的潛台詞。
雖然成功阻止了生命之樹學派的大型儀式,但征服派在這次事件中的實際收益其實相當有限。消耗了大量資源進行支援,得到的回報卻主要是一些情報價值和研究樣本。
從純粹的投入產出比來看,這筆賬並不算特別劃算。
“感謝您的及時支援,塔主。”他恭敬地表達謝意:
“如果沒有您的幹預,我們確實無法應對那種層次的威脅。”
“實用主義的選擇。”卡桑德拉擺了擺手:
“你的研究能力對征服派的未來規劃很重要,保護這種投資是理性決策。”
“按照剛才答應您的,我會全力投入項目開發工作。”他保證道。
“不過,我認為最大的收獲可能不是物質層麵的。”
“哦?”卡桑德拉挑了挑眉。
“那個叫卡羅琳的女巫。”羅恩指向不遠處半死不活的身影:
“她掌握著生命之樹學派的內部知識,而且現在處於一種非常特殊的生死狀態。”
“對於研究複活機製的運作原理,她是極其珍貴的活體樣本。”
卡桑德拉順著羅恩的指引看向卡羅琳。
對方現在的狀態確實非常特殊。
體內的生化改造器官大部分已經失效。
但複活機製的殘留效應,讓她的細胞結構呈現出一種奇妙的“活性休眠”狀態。
既不是完全的死亡,也不是正常的生存,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疊加態。
這種狀態在常規條件上是不穩定的,應該會迅速向生或死的一端坍縮。
但某種未知因素卻維持著這種微妙的平衡,創造出了一個絕佳的改造窗口期。
“確實是有趣的樣本。”
卡桑德拉走近卡羅琳,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她的生理特征。
“生死邊界的模糊化……”
她輕聲自語:“這種現象,在第二紀元的研究記錄中有過類似案例。”
“如果能夠深入分析這種狀態的維持機製,對於我們理解生命本質會有重要幫助。”
羅恩在一旁適時補充:
“她之前還提供了關於這次儀式真實目的的重要情報。”
“在關鍵時刻選擇了自爆來破壞聚合體的內部結構,客觀上幫助了我們的行動。”
“從合作態度上來說,應該算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這種實用主義的評估,讓卡桑德拉滿意地點頭。
“那就帶回去吧。”她做出最終決定:
“安排她在醫療部門接受治療,但要設置適當的監控和限製措施。”
“畢竟,她的身體還有生命之樹學派的改造痕跡,需要確保安全性。”
就在卡桑德拉準備結束現場清理工作時,一個奇異的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戰場的邊緣區域,一個透明的水晶結構如藝術品般靜靜矗立著。
塞西莉亞依然美得令人窒息,如同神話中的女神雕像。
但她的眼中燃燒著無法言喻的絕望,那是意識清醒但身體被完全禁錮的痛苦。
“這是什情況?”卡桑德拉饒有興致地繞著水晶囚籠走了一圈。
“一個患有美學強迫症的女巫。”羅恩簡要介紹道:
“她擁有“美學重構’的能力,但無法忍受任何不完美的事物。”
“最後被自己的完美主義困在了這個絕對完美的監獄。”
“諷刺的是,這個囚籠確實達到了她所追求的完美標準,但代價是永遠失去了變化的可能性。”這種現象讓卡桑德拉想起了一些久遠的記憶。
在第三紀元末期,有一位名為“完美主義者”塞奧多爾的天才大巫師。
他專門研究美學對現實的改造作用,認為絕對的美具有重構物質世界的力量。
但這種研究最終走向了極端。
塞奧多爾試圖用“美學改造”來消除世界上的所有“醜陋”,包括疾病、衰老、死亡等自然現象。這種狂妄的嚐試引起了多方勢力的強烈反對,最終導致了他的覆滅。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卡桑德拉仔細觀察著塞西莉亞的麵容特征:
“這個女孩應該是塞奧多爾的血脈後裔,被生命之樹學派刻意放養在這。”
“那種對完美的病態追求,以及“美學重構’的天賦能力,都與古籍中的記錄高度吻合。”這個發現,讓她眼中的興趣變得更加濃鬱。
一個擁有大巫師血脈、掌握特殊能力、但心智不完整的年輕女巫……
從研究價值的角度來說,這簡直是完美的實驗材料。
除此以外,塞西莉亞現在的狀態非常適合進行“調整”。
如果能在這個關鍵時期施加幹預,就有可能重新塑造她的價值觀和忠誠度。
“我會把她也帶回去。”卡桑德拉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塔主,這個囚籠……”羅恩有些擔心地指向那個看起來異常堅固的水晶結構。
“小問題。”
卡桑德拉隨手施展了一個空間收縮術式。
整個囚籠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包裹,迅速縮小到手掌大小。
“伊芙最近總是抱怨生活缺乏樂趣。”
她將縮小的囚籠收入儲物空間:
“這兩個“特殊樣本’,應該能讓她的業餘時間變得更加充實。”
夜風輕拂過沙海,帶走了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和硫磺味。
卡桑德拉開始準備回歸。
“記住,羅恩。”
在傳送即將完成的最後一刻,她開口道: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安全隻來自於絕對的力量。”
“任何依賴他人保護的狀態,都隻是暫時的權宜之計。”
“隻有當你擁有了足以震懾一切敵人的力量時,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光芒閃爍,卡桑德拉消失在夜空中,留下的隻是空氣中殘留的魔力波動。
羅恩凝視著她消失的方向,心潮翻湧。
卡桑德拉的最後忠告,既是善意的提醒,也是殘酷的現實。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依賴他人的庇護永遠不是長久之計。
隻有自身的力量,才是麵對一切挑戰的根本保障。
血脈覺醒隻是第一步,前方還有無數丞待解決的項目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