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坑堡壘的天空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沸騰油鍋,劇烈扭曲、破碎。
卡納與那深淵邪神的身影早已隱沒在肉眼無法直視的狂暴能量漩渦深處。
隻餘下震徹深淵的轟鳴與光怪陸離的能量噴流,無情地鞭撻著整個戰場。
混沌的力量與自己的力量不停地交替噴灑又在流落的途中碰撞,最後遺留的力量撒在戰場上,影響著戰場的狀況,左右著戰場的局勢。
不過即便這樣也好過,直接將戰場放在外麵。
否則就不隻是影響了。
而是全方位的無差別的毀滅。
“該死的蟲豸!你以為束縛住偉大深淵的爪牙就贏了嗎?!”邪神那飽含粘稠惡意與硫磺氣息的咆哮,不再是簡單的語言,每一次嘶吼都如同實質的重錘砸在堡壘的護盾上,令符文明滅不定。
這鬼東西,連嘶吼都帶有撕裂的力量,能夠撕破空間將聲音傳遞出來。
天生的神明。
毫無疑問,這邪神就是深淵當中撕裂這一規則的活化體現。
對於他來說,撕裂就是本能,舉手投足之間都帶有相應的規則波動。
不過此時他正落於下風,在鏡麵空間中被壓製被切割的部分,混合著被撕裂空間的碎片,化作漆黑、粘稠、燃燒著惡臭火焰的“血雨”,潑灑向堡壘防線。
這些雨滴不是水,是濃縮的絕望毒漿。
畢竟是深淵邪神的血肉,混雜著無數的玩意兒構成的東西。
一名剛剛刺穿身前角魔喉嚨的重甲守夜人戰士,肩甲被一滴“雨”擊中,堅固的精金合金瞬間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冒起濃煙,連帶下麵肩頭的血肉都開始溶解、發黑腐爛。
戰士悶哼一聲,劇痛讓他動作變形。
要知道守夜人的意誌絕對是堅強無比的,可見其疼痛是多的入骨。
“小心!這鬼雨會蝕甲又蝕魂!”旁邊一個臉上濺滿黑血的老兵怒吼著。
一個翻滾躲開更大的一攤雨點,順腳踹開了一頭趁機撲來的劣魔,“媽的,這雜種玩意兒流血都這惡毒!”他咬牙扯下頭盔,露出花白鬢角和一雙狠戾的眼睛。
“治療官!這邊需要聖光驅散!”
天空中,卡納冰冷無波的聲音穿透混亂的能量激流,清晰地響徹,像是給混亂注入了冰冷的秩序。“解析完成:能量攻擊模式-“蝕魂汙血’。物理/精神/規則三重混合腐蝕。針對性防護力場部署“純光濾網’。”
此時卡納的說話形式都像是一台精密的儀器一般。
那真正說出這種話來的,其實並非是卡納,而是他腦後數據化規則具現的光環。
這玩意兒相當於計算機的核心。
下一瞬,原本無形庇護著整個堡壘的鐵花構造體猛地向上延伸出一層極其稀薄、卻閃爍著精密網絡紋路的淡金色光膜。
投放至深淵當中的鐵花構造體自然和外麵的鐵花構造體有著很大的不同。
雖然同樣是波波特在環塔之城建造的,但這東西經過卡納輸送過來的時候在路途上卡納對其進行了一定的改造。
這使得在鐵花構造體的區域行使自己的神力時,能夠進行一定的聯協操作。
現在果然就派上了用場。
這光膜接觸到那些下落的汙血雨滴時,效果驚人。
汙血沒有爆炸,沒有湮滅,如同水滴落在滾燙的鐵板上,被“過濾”了。
惡臭的硫磺與腐蝕力被無聲無息地抽離、分解,剩下的僅僅是帶著深淵腥氣的普通液體,砸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渾濁的水坑。
雖然難聞依舊,但威脅大減。
這是必要的。
畢竟這大一個邪神,哪怕幹不掉對方,從對方撕扯下來的血肉也是極其龐大的體積,就這樣任其隨意的噴灑。不知道會帶來多嚴重的後果。
總不能自己打贏了還要承擔這嚴重的後果吧,沒這樣的道理。
這樣的虧卡納可不會吃下。
此時冰冷數據化的卡納,自然也不會計算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畢竟卡納就是卡納,現在隻是理性占據優勢,感性讓出了主位。
性格、想法、偏好的方向是不會變的。
就類似於付出的代價。
如果真正是毫無冰冷的數據機器,那會做出絕對正確的選擇。
而正確的選擇就是不管不顧,將全部的力量用於處理麵前的邪神。
而卡納展現出完全的神之力所帶來的並非是絕對的正確和無情,而是高效和精準。
“哈!尊者這一手漂亮!”那老兵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看著身上幾個被普通液體打濕的印記,咧開缺了顆牙的嘴笑起來。
“這“濾網’簡直就是給雜種們的大嘴巴貼上了封條!省了兄弟們不少擦盔甲的功夫!”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布滿老繭的手飛快地給臂弩上弦,瞄準一頭遠處正在噴射酸液的魔蝠。
“看我把那會飛的癩蛤蟆射下來烤了加餐!”
“快別說了,你可真惡心,這東西可不能吃。”
堡壘城牆上,蕾莉婭的身影如同一道不滅的銀色閃電,燃魂之火在她周身咆哮。
一頭由岩石與熔岩拚湊而成的巨大“深坑破壞者”揮動著岩漿巨錘砸向一段剛被惡魔法術腐蝕過的牆體蕾莉婭清叱一聲,非但不退,反而迎著那比自己身軀大上數倍的魔物撞去。
燃魂長槍在她手中急速旋轉,形成一道熾烈的火焰鑽頭,狠狠鑿進魔物的岩石胸膛。
“轟隆!”
一聲爆響,鑽頭炸開,熔岩核心破碎,龐大的魔物僵直著向後倒去,將城牆下擁擠的惡魔壓死一片。簡單高效。
這隻不過是深淵構造出來的,用來專注攻城的傳奇兵種罷了。
雖然是傳奇,但和真正的傳奇生物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
“第三隊!缺口要穩住了!把剩下的垃圾給我推下去!”
蕾莉婭聲音清亮,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鐵血氣息,她一腳踩在還冒著熱氣的魔物殘骸上,銀色甲胄上的魔血在藍色火焰的高溫下快速揮發。
就在這時,天空的異空間戰場猛地爆發出刺目的銀光。
這說明在天空的戰場之上,在越發混亂而導致無法觀看的鏡像空間戰場當中出現了變化。
卡納似乎抓住了邪神的某個破綻,一道純粹到極致、仿佛濃縮了宇宙間所有星辰軌跡與法則數據的銀白色光流,如同刺穿黑暗黎明的第一縷光柱,自那能量漩渦的核心悍然轟擊而出。
秩序的能量之強,甚至一瞬間將周圍一大片區域的混沌力量衝開逼退。
這並非瞄準堡壘,而是邪神本體,但過於磅的氣息,硬生生在堡壘上空撕開了一道閃耀著空間亂流的巨大裂痕!
這誇張的,連深淵永渾濁的天空都被硬生生地拉開了一片稍微幹淨的區域。
這道裂痕的出現,如同在惡魔的混亂能量汪洋中投下了一塊強效秩序磁石。
嗡一!
一道無形的能量漣漪,帶著令人心神寧靜的奇妙頻率和淡淡的金屬冷光,瞬間掃過了整個血坑堡壘戰場所有正揮動武器、釋放魔法、張牙舞爪的惡魔,動作都詭異地停滯了一那。
它們體內奔湧的深淵魔力像是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變得遲滯、粘稠,甚至有些惡魔因魔力回路紊亂而痛苦地嚎叫起來。
那些飄散在空中的硫磺毒氣、地麵的腐爛氣息,仿佛都被一股強風吹散了不少。
“嗚哇!感覺身體突然輕鬆不少!!就像剛卸掉兩百斤的沙袋!”一個剛把長劍刺進魅魔心口的年輕守夜人甩了甩發酸的手臂,驚喜地大叫。他的臉上還有吻痕。
顯然讓年輕的守夜人與一個魅魔戰鬥還是略微有些勉強,需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
正在城牆缺口處死命抵擋惡魔衝擊的盾衛們,瞬間感覺壓力一輕,那些撞擊在塔盾上的腐化衝擊力明顯減弱了。
“是領袖!領袖在那邊把那混蛋打得混沌動蕩,連帶著咱們這邊的雜碎都蔫了!”
盾牆後,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用肩膀頂著巨盾,一邊推擠一邊大聲笑罵。
“嘿!對麵的臭腳怪們,沒吃飯嗎?!剛才那股瘋勁兒呢?老子等你們撞上來等得腿都麻了!”他的粗豪嗓門引來一陣疲憊卻暢快的哄笑,士兵們的士氣如同被打了一針強心劑。
然而,深淵邪神的凶性遠超想象,它沒有三頭獵犬審時度勢的狡猾,隻有瘋狂的執念與被深淵強行驅動的不屈!
在如此力量命中的情況下,他居然沒有想過要逃。
“休想!!!”
邪神的咆哮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慘烈,它的核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紅光芒,強行逆轉了瞬間被壓製的局麵。
它的一條扭曲的巨臂竟然無視了卡納犀利的銀色切割器的切割,強行抓向那道銀白色光流的力量軌跡。意圖吞噬!
果然是個瘋子,腦子都不好使。
“檢測到目標意圖:強行能量反噬。執行最終清理協議:“秩序·斷流’。”
卡納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就在邪神巨爪即將觸碰到那縷至高秩序的銀光時,卡納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那已經精準地出現在那粗壯無比的巨臂關節處。
他的右手不再是拳頭,而是並指如刀。
其上流動的銀色血流瞬間凝結、坍縮,化作一柄薄如蟬翼、邊緣甚至模糊了空間的鋒芒。
要知道,卡納可還有著鋒銳的規則。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聲勢,那手刀帶著一種斬斷一切、斷絕空間的純粹意蘊,對著那凝練了邪神神力的關節部位,輕輕一劃。
沒有金屬碰撞的脆響,沒有能量爆炸的轟鳴。
隻有一種令整個次元戰場、甚至連同主戰場空間都仿佛失去所有聲音、短暫陷入絕對寂靜的怪異感。緊接著,是“嗤啦”一聲令人牙酸的血肉筋骨被最銳利、最冰冷之物瞬間切開的輕響。
噗通!
一條粗大無比、流淌著熔岩神血、表麵布滿扭曲符文和深淵蠕蟲的恐怖手臂,齊根斷裂,從天空的巨大裂痕中被拋了出來,如同隕石般重重砸在堡壘外的焦黑大地上,濺起衝天的粘稠汙血和硫磺塵雲。那手臂斷裂的截麵光滑如鏡,甚至能看到還在微微搏動的血肉管道和閃爍著怨魂之光的魔骨。“吼!!!”
這一次,深淵邪神的慘嚎徹底變了調,不再是憤怒或威嚇,而是純粹無邊的、撕裂心魂的劇痛。它身上那毀天滅地的氣勢瞬間暴跌,如同被戳破的氣球。
那雙狂亂燃燒的血色魔瞳中,第一次出現了對那個銀白色身影的,發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戰栗。它甚至來不及再多看一眼那被切斷的手臂,也無法顧及深淵意誌可能的懲罰!僅存的意誌隻剩一個字:逃!!!
因為很簡單。
這不是單純的將他的手臂切割下來,而是將他手臂存在的這個概念從他的身上切割了下來。不清楚這個概念,或者說不拿回自己的手臂,他將永遠的陷入少一根手臂的殘疾。
如果是頭呢?
龐大的、隻剩大半邊的軀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卷起無窮的魔氣與空間碎片,頭也不回地撞向更深的深淵暗處,隻留下一條貫穿天空久久無法愈合的空間裂痕,以及彌漫在戰場上濃鬱到化不開的恐怖神性之血的氣息。
戰場上,所有惡魔的士氣驟然跌至穀底,剛剛還凶悍無比的攻勢如同潮水般退卻,隻剩下本能驅使下的混亂逃竄和互相踐踏。
守夜人們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
他們雖然看不到戰鬥的具體細節,但那邪神的斷臂隕落、那最終淒厲慘敗的遁走咆哮,都無比清晰地宣告了勝利屬於堡壘。
“幹得漂亮!尊者大人!”老兵興奮地用弩箭射中一個逃跑的劣魔後心,對著天空裂痕的方向狠狠揮了下拳頭。
“斷那混蛋一條胳膊算什,以後讓他記好了,血坑堡壘,有尊者坐鎮!下次再來,腦袋也給他擰下來”
蕾莉婭抹去濺到麵頰上的溫熱汙血,望著天空中那逐漸縮小的空間裂痕,以及緩緩散去的恐怖能量餘波,緊繃的身體終於稍稍放鬆了一些。
她的戰甲表麵滿是斑駁,聖焰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但那雙銀眸中的信念,卻比熔爐本身更加熾熱。她打開了通訊,聲音帶著戰鬥後的沙啞,卻異常堅定:
“堡壘戰場惡魔已潰退,請求指令!”
卡納那冰冷而可靠的聲音再次響起,直接穿透空間的距離安撫了整個堡壘:
“確認。清掃戰場。修複城牆。準備迎接下一波衝擊。深淵可不會和我們好好相處。”
說完之後,卡納從神明的姿態退出,情感重新占據上風。
“那一下果然把他給嚇住了。”
剛剛那一刀之所以不砍腦袋,當然是砍不到了,或者說即便砍到了也無法造成相同的效果。砍斷一根手臂也是極限。
看著下方還在散發著大量混沌之力的斷臂卡納思索著。
深淵的試探性猛攻被打退了。
同樣虛空也開始了。
守夜人的壓力將會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