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能量護盾在峽穀的狂風中嗡嗡作響,將漫天的沙塵和一部分小型的飛行魔物彈開。維克多站在還在不斷加固的金屬堡壘牆頭的指揮塔台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黑石隘口下方翻湧的黑影。
他們的堡壘地基已經牢牢打在了這片陡峭的岩石上。
守夜人支援的預製金屬牆板如同鋼鐵鱗片般迅速覆蓋了核心區域,幾門自動魔能炮塔警惕地旋轉著炮口,散發著幽藍光芒。
能源核心穩定地為護盾供能。
從這就能夠看出,並不是什隊伍都能夠獲得開拓令。
光是找到合適的地點,如何構建防禦?如何快速搭建?核心基地如何進行防守都不是一般的冒險者團隊能夠知曉的。
最初的幾天,憑借著地理優勢和精良裝備,鐵狼傭兵團成功地擊退了數波聞風而來的中小型魔物群一狂暴的利齒岩犬、成群結隊的、能噴吐腐蝕粘液的“酸噬甲蟲”。
戰利品和勝利讓團員士氣高昂。
守夜人的物資提供毋庸置疑,同時對於各種原材料的需求也是極其龐大的。
他們隻需要將這些魔物上有用的材料分解,堆疊自然就會有守夜人專門的運輸隊將其運走。他們隻需要戰鬥廝殺處理好戰利品就可以了。
可以說從來沒有如此舒心過。
這些也讓他們全心全意的將注意力集中在開拓區上,思考著如何站穩腳跟。
“嘿,托米!看到那隻衝最前的岩犬沒有?瞄準它的脖子後麵那塊暗斑,那是關節弱點。”一個胡子拉碴的老兵漢克在牆垛後架著重弩,對著旁邊緊張的年輕弩手喊道,同時扣動了扳機。嗡!
精準的重弩箭矢狠狠貫穿了一隻試圖攀爬岩壁的岩犬脖頸連接處,怪物哀嚎著滾落。
雖然塔爾大陸的各種魔物和外界的魔物略微不同,但對於有經驗的獵人來說,也不過是花費一點時間重新熟悉罷了。
一般來說隻要外形變化不大,仔細觀察就能夠在數次戰鬥後找到對方的弱點。
而塔爾的戰鬥烈度,自然不必多言。
“漢克大哥,學到了。”年輕的托米興奮地回應,立刻效仿,也命中了一隻。
但好景不長。
傭兵團的存在和持續的建設活動,如同黑暗中點亮的明燈,吸引了更多、更遠、更強的“視線”。它們的狂暴和領地意識被徹底點燃。
這個鬼地方的危險,本身就是因為這的生物攻擊欲望過強。
有的時候甚至會強過他們生物的本能,強過生物趨利避害的那一部分。
第三天黃昏,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咆哮和岩壁顫抖般的腳步聲,第一批真正的大塊頭出現了。兩頭高達五米、渾身覆蓋著不規則厚重岩石甲殼的“撼地岩甲獸”!
它們無視了陷阱和小型魔物的攻擊,如同移動的山丘般徑直衝向堡壘的主體支撐柱。
魔能炮的能量束轟在它厚實的岩甲上隻能留下焦黑的痕跡和濺射的碎石,難以造成決定性傷害。混沌的魔力在保護他,這個鬼東西的魔抗很高。
“主炮!集中!打它的前肢關節!別讓它撞上支撐柱!”
維克多的吼聲在戰場上炸響。
轟!轟!
兩道粗大的魔能光束精準命中。
一頭岩甲獸的左前肢裝甲在密集轟擊下終於碎裂。
巨獸發出痛苦的怒吼,身體趣趄著撞在岩壁上。
但另一頭硬頂著炮火,巨大的岩角已經狠狠撞在堡壘的金屬外牆上。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
如同大錘砸在心髒上。
整個堡壘劇烈搖晃,合金牆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變形。
能量護盾的光芒急劇閃爍,站在附近牆垛的兩個倒黴傭兵被巨大的震動直接掀飛了出去。
“格!傑森一一!”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
傑森摔在堡壘內部平台上,生死不明;格則直接墜落到了堡壘牆外的魔物堆中,瞬間被撕成碎片。“該死的!”
漢克怒吼著,重弩瞄準撞牆的岩甲獸相對脆弱的眼睛連發數箭,試圖幹擾。
托米臉色慘白,顫抖著繼續射擊湧上來的小型魔物。
維克多咬緊牙關:“備用炮!側麵轟擊!工程隊!!立刻加固受損區域!用我們自己買的貴家夥!”臨時調動的炮火和他們之前自身準備的那些快速修繕煉金裝備,終於逼退了第二頭岩甲獸。但第一次大量減員、第一次牆體受損帶來的陰霾,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這僅僅是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襲擊如同潮汐,一波猛過一波。
數量驚人的、能短途飛行的“骨翼獵殺者”如黑雲般壓來,從空中俯衝攻擊炮手和護盾節點操作員。潛行能力極強的“影斑黑豹”,趁著夜色從峭壁陰影處突襲巡邏小隊。
最難纏的,是那些能從堅硬岩石下悄無聲息鑽出、能噴射強力酸液溶解鋼鐵底座的“鑽孔腐酸蠕蟲”。太多了,還有很多根本沒見過,搞不懂到底有多危險的奇怪生物。
他們想要在這開拓出一個地盤,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在和他們作對一樣。
那些魔物不要命的攻擊他們還有那些該死的植物,時不時的就會突然冒出一些危險性極高的讓他們突然減員。
整個開拓區當中的人壓力倍增。
戰鬥幾乎沒有停歇,團員疲憊不堪。
維克多看著通訊麵板上不斷增加的傷損報告和消耗殆盡的各類特種彈藥,以及身後背景勢力送來的杯水車薪的補充,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再這樣下去,他們付出了這大的代價,或許什也得不到。
守夜人雖然給出了非常優厚的開拓令,但守夜人可不是什保姆。
想要獲得什就得付出什,想要獲得數倍的利益就得冒巨大的風險。
“不行了,維克多!”
副團長艾琳,一個麵甲上沾滿汙跡的女戰士,喘著粗氣跑到指揮塔,“兄弟們連續作戰三十個小時了!遠程火力點的彈藥庫告急。
“重型破甲武器隻剩最後一箱“蝕城者’破甲錐,再這樣硬頂下去,不等控製權到期,我們的人先拚光了。防線會從內部崩潰!”
開拓令上麵明明白白的寫著,第一期的控製期一旦拿下,守夜人就會進行接下來的資源提供。給出了一定資源的情況下,結果連第一期控製時間都守不下來,那也是個廢物不值得守夜人,給出更多的資源。
守夜人就是要分段式的提供支援,直到開拓區牢牢地被掌握。
而之後拿下的開拓區,守夜人也掌握著極大的權力。
而守夜人付出的,不過是一些對於外人看來極其昂貴的物資罷了。
維克多看著堡壘外圍堆積如山的魔物屍體,又看看堡壘下方黑暗中依舊湧動的恐怖陰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艾琳說得對。
守夜人的裝備給了他們立足的基礎和強大的戰力,但麵對這片大陸無窮無盡的狂暴反撲和越來越強的魔物,光靠他們自身的力量和那點可憐的外援,根本填不滿這個無底洞。
就算第一期挺過去了,後麵呢?
就算有大量的物資,那人呢?
“………發任務!”維克多猛地睜開眼睛,聲音帶著決絕和疲憊,“在守夜人的開拓任務版塊,發布開拓任務輔助征召!不限人數!
“內容:黑石隘口開拓區防禦協戰(高烈度實戰區)。報酬按擊殺傷貢獻點和守夜人開拓結算金幣,告知風險,另外……重金懸賞有經驗的藥劑師和能量核心維護技師,後勤快撐不住了。
然後,向特洛爾大人申請更多的資金資源,我們要購買更多的後勤物資,他會給的,他已經付出了這多,他也不希望我們失敗。”
特洛爾也是遠征隊的一員,隻不過既不是冒險者也不是守夜人,而是一些大型傭兵團背後的金主。很快,守夜人的任務網絡中亮起了這個高額、高風險的任務信息。
沒過多久,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或者說是被豐厚的報酬和可能的開拓區權益未來吸引的逐夢者冒險者來了。
他們沒有統一的著裝,裝備五花八門,有的精良,有的破舊,但眼神都帶著野性和對利益的渴望。能來到這的,都是野心勃勃,不甘平凡之輩。
有的是像霍格和沃夫這樣剛剛完成自己清剿任務的精英組合,扛著附魔戰斧和利爪直接投入前線。有的是幾個法師組成的臨時小隊,躲在炮塔射擊死角處對著空中的“骨翼獵殺者”釋放冰風暴。甚至還有幾個穿著破舊、但技藝嫻熟的半身人技師,擠在過熱癱瘓的魔能炮旁,用隨身攜帶的工具和守夜人維護手冊,在槍林彈雨中爭分奪秒地搶修。
這些,其實就是冒險者之家資助培育的那些副職業者。
“嘿!大胡子!左邊牆垛下鑽出一條“蠕蟲崽’,用火焰彈。
“你的包不是有“灼熱焦油’嗎?守夜人的商店貨。”
沃夫靈敏的鼻子提前嗅到了地底的動靜,一邊撕裂一頭撲上來的魔狼,一邊對著不遠處一個正忙著給傷員包紮的人類老兵吼道。
“呸!小氣鬼!這焦油可貴著呢!”
老兵罵罵咧咧,但還是飛快地從腰包掏出一個小罐子和一個簡易投擲器。
“接著!”
砰!
一坨滾燙的、粘稠的、劇烈燃燒的焦油精準地糊在了剛冒出頭的腐酸蠕蟲口器上。
蠕蟲發出淒厲的嘶鳴,痛苦地縮了回去,至少為防線爭取了幾分鍾的時間。
“法師小隊!注意三點鍾方向!“影斑黑豹’群!照明彈壓製!別讓它們接近護盾能量管線!”一個臨時被推舉出來的、來自大型傭兵團的指揮型冒險者用擴音道具吼道。
數顆刺目的照明彈瞬間升空,撕裂了那片區域的陰影,讓數頭正潛行靠近的黑豹暴露無遺,立刻遭到了集火射擊。
激烈的戰鬥在堡壘的每一寸鋼鐵上展開。不同冒險者的呼喝聲與守夜人支援的重型武器轟鳴、魔物嘶吼交織在一起。
“彈藥!左邊三號炮塔!快!”
“受傷的往醫療點撤!那有守夜人支援的應急醫療艙!”
“那個梯子!補上缺口!半身人小子,快!”
這已經是激烈的戰場。
每一句都是吼叫聲。
“頂住!那岩甲獸又要撞了!預備好的“蝕城者’給我!老子給它開個竅!”
霍格咆哮著接過旁邊一個傭兵遞來的、由守夜人提供的一次性重型破甲發射筒。
他巨大的身軀探出牆垛,在怪物撞上來之前,狠狠扣動了扳機。
一道刺目的能量流帶著毀滅性的衝擊狠狠紮入岩甲獸相對脆弱的側腹岩甲縫隙。
轟隆!
一聲遠比之前猛烈的爆炸。岩甲獸半個肩膀被炸爛,哀嚎著踉蹌後退。
日複一日,炮管打得滾燙,牆體上沾滿了魔物血肉燒焦的焦痕。
堡壘下的屍體堆砌成了新的“斜坡”,甚至擋住了部分魔物的衝鋒。
疲憊寫在每一個還能站立的人的臉上。
減員仍在發生,冒險者中也不斷有人受傷甚至倒下。
但防線,終究沒有被撕破。
那些源源不斷補充進來的冒險者,雖然良莠不齊,但他們悍不畏死。
極大地分擔了主力的壓力,填補了關鍵位置的空缺。
守夜人提供的強力消耗品在關鍵節點一次次扭轉了局勢。
堡壘的主體結構在不斷的搶修中頑強矗立著。
黎明前最黑暗的攻勢終於被打退。
維克多疲憊地靠在指揮塔冰冷的金屬壁上,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堡壘內。
幸存的團員和留下來的敢打敢拚的冒險者們,正相互靠著垛牆喘息著。
醫療帳篷人影晃動,疲憊的藥劑師還在為傷員處理傷口。
漢克正拍著情緒低落、剛剛失去了第一個隊友的年輕托米的肩膀。
霍格和沃夫癱坐在彈藥箱旁,啃著難吃的營養膏,但眼神依舊銳利地掃視著下方。
堡壘周圍,雖然依舊潛藏著無數危險的氣息,但已經沒有像前幾日那樣密集的、幾乎不間斷的瘋狂衝擊了。
短暫的喘息之機。
艾琳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個水壺,聲音沙啞:“守夜人巡邏隊的通訊……他們說,根據外圍探測……靠近我們方圓十公範圍內的「主要’大型威脅源……好像…殺光了。”
維克多接過水壺,猛灌了一口冰冷的水,冰冷感刺激著他麻木的神經。
他看著牆下魔物屍體堆積而成的恐怖斜坡,又望向遠處依舊籠罩在扭曲光暈中的內陸深處,最終目光落回堡壘內那些疲憊但堅毅的身影上。
代價慘重?遠超預期。
完成任務?還遠著呢。
但此刻,在這片死亡峽穀的入口,他們的鋼鐵堡壘依然牢牢釘在地上。
護盾依舊在微光閃爍,炮塔雖然傷痕累累卻還能轉動。
雖然疲憊得骨頭都在呻吟,雖然傷員營還在呻吟,雖然新的未知威脅隨時可能再來…
“…匯報守夜人遠征隊總部。”
維克多深吸一口氣,混合著硝煙和血腥的空氣仿佛也沒那刺鼻了:“代號“鐵砧’,位置:黑石隘口F-7…成功鞏固防禦,初步建立控製區。請求下一階段物資投放與…人員支援申請。”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實感,這不僅僅是對上級匯報,更是對著堡壘內所有還能聽見他聲音的人宣告:“黑石隘口開拓區…我們…站穩了。”
這宣告,疲憊,沉重,血跡斑斑,卻仿佛帶著鋼鐵碰撞的鏗鏘回音,在殘破的鋼鐵壁壘中久久回蕩。計時器依舊在跳動,但最洶湧的死亡潮水,似乎已經被他們聯手硬生生拍碎在了堡壘之下。這立足之地,終究是染著血與汗,被艱難地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