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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頭人有什條件?”薛綏直言。

    李肇道:“沒有條件。隻要朝廷真能開放關隘,允許大梁與三十六寨互市通商,並免除關稅,他就派五千寨兵配合。其他各寨也都表了態,白岩寨出三百弓箭手,月牙寨負責帶路……各寨,皆聽號令。”他的話好似烙鐵,燙得薛綏眼底發亮。

    “蕭琰的死期,到了。”

    雲嶺險就險在溝壑縱橫,毒瘴遍布,山勢陡絕,處處都是天然屏障,要是沒有三十六寨做向導,要直搗老巢強攻,且不說花費的時日和糧草消耗,損失的兵力也足讓李肇肉疼。

    如今借寨兵之力,循熟路而行,最大限度地減少折損,依地形設伏,無疑是殲滅殘敵的最優解。李肇微微收攏信件,眼底的火熊熊燃燒起來。

    多吉頭人歸心,三十六寨聯盟已成。

    這把利刃,終於磨亮。

    “傳令眾將!大帳議事。”

    中軍大帳,將領們陸續到齊。

    一幅巨大的地形圖懸掛在帳壁中間,山川河流、隘口村寨標注得清清楚楚。

    戚明揚站在輿圖前,眉頭緊鎖分析戰局。

    “末將以為,蕭琰主力殘部龜縮鷹嘴崖,倚仗天險棧道,強攻傷亡必重。不若以重兵壓住東口,再遣一支奇兵,從後山絕壁攀援而上,內外夾擊……”

    李肇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在鷹嘴崖東口狹窄的棧道處,目光銳利地掃過眾將。

    “戚將軍,你所率主力,前壓至此……務必在明日午時之前到達,等先鋒營拿下棧道,再進攻崖頂……記住,一旦開始,就不能遲疑。刀要快、箭要準,打得就是他們的措手不及…”

    戚明揚抱拳:“末將領命。”

    “俞千山。”李肇的視線轉向另一側,“你帶東宮衛率一千精兵,輕裝簡從,繞到野狐嶺,卯時三刻,伏擊蕭琰援軍。記住,隻許敗,不許勝。”

    俞千山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把他們往老熊溝引。”李肇指尖點在輿圖上的老熊溝。

    “得令!”俞千山抱拳。

    李肇微微頷首。

    視線投向滇州的方向,賢王李劭的轄區。

    “戚將軍。”他聲音沉凝,“挑一個你手底下熟悉地形,能言善辯,且口風嚴緊的人,即刻出發,前往滇州通報賢王………”

    戚明揚略一思索,“薛千總,最為穩妥。”

    李肇點點頭,“告訴他,網已張開,魚將入甕。請他依計而行……紮緊口袋,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末將遵命!”

    一道道軍令清晰而果決。

    眾將紛紛領命。

    帳內的氣氛瞬間緊繃起來。

    李肇猛地揮手,玄色大氅帶起一股勁風。

    “擂鼓。升帳。點兵。”

    “咚!咚!咚!”

    “咚!咚!咚”

    戰鼓炸響,一聲緊似一聲,雄渾蒼涼。打破了雪後清晨的寧靜,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激蕩著十坡大營的每一個角落。

    轅門、哨塔、營房、校場……

    士兵們披甲執銳,隊列整齊。

    天空中盤旋的寒鴉被驚得四散飛逃,連薛綏身邊的黑十八都警覺起來。

    薛綏坐在炭盆旁,手拿著一卷舊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小昭去看關涯了,此刻帳中隻她一人。

    鼓點聲聲敲在心上,她靜靜等待著……

    直到暮色四合,帳外才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李肇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進來。

    “來了?”薛綏放下書卷,起身相迎。

    黑十八看到李肇,立刻撒歡似的撲了上去,圍著他又蹭又跳,尾巴搖得很是歡實,全然沒了早上的警惕。

    李肇很滿意,“改個名字果然變活絡了。有賞!”

    薛綏沒說話,看著一人一狗親昵互動,心底的某個角落,悄然柔軟。

    黑十八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又跑回來蹭了蹭她的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徹底恢複了幼犬對主人的依賴……

    來福跟在後頭,提著一個食盒進來,老遠就聞到濃鬱的羊肉香味。

    “殿下,姑娘,夥房剛燉好的羊肉湯,滾燙滾燙的,趁熱喝點,正好驅一驅寒氣……”

    大軍開拔,這頓羊肉湯,算是戰前慰藉。

    薛綏笑著接過來,舀起一勺嚐了嚐,確實不如鎮上的“劉記”。她沒什胃口,黑十八倒是興奮起來,跑到來福的腿邊,圍著他打轉。

    來福笑得臉都圓了不少。

    “饞東西,沒你的份。”

    李肇在薛綏的對麵坐下,接過來福遞來的湯碗。

    兩人隔著氤氳的熱氣,安靜地喝著湯,氣氛好似平和,甚至有一種家常的錯覺,但大戰將臨的沉重,壓得人胸口發悶,化不開也散不去………

    李肇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忽然抬頭,道:“等打完這仗,帶你去滇州。”薛綏手一頓,疑惑:“去滇州做什?”

    “賢王妃不是邀你了?”他拿起巾子擦了擦嘴角,語氣隨意:“聽說那邊花木繁盛,飲食也獨具風味,你應當會喜歡。”

    她忽然笑了:“殿下倒是記仇。”

    李肇挑眉:“哦?孤記什仇了?”

    “那日賢王妃誇我蘭心蕙質,風華無雙。”她故意拖長調子,“殿下這是心不服氣,想讓我去滇州,跟那些土司家的女兒比一比?”

    李肇被逗笑了,伸長手臂,敲在她的額頭上:“胡說什。孤就是覺得,你該歇歇了。”

    歇歇?這烽火連天的西疆,哪好歇?

    薛綏沒接話,低頭喝了口湯。

    羊肉燉得很爛,但膻味重了些,她皺了皺眉。

    帳內一時寂靜。

    黑十八趴在薛綏的腳邊舔舐皮毛,漸漸的,呼吸平緩下來,竟奇跡般地打起了小呼嚕。

    “睡得真快。”李肇抬眼,碰上薛綏清冽的眸光,笑了笑,率先打破沉寂,“平安,你去永定城暫避,城雖經戰亂,比大營還是要安穩舒適一些,有守軍層層布防,也可保障安全。”

    薛綏輕輕“哦”一聲,再無言語,低頭攪動碗的湯。

    勺子碰壁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得人心不安。

    來福在一旁低著頭,恨不能縮到帳角去,才聽到她開口。

    “你準備親自去老熊溝?”

    李肇坦然道:“要去的。收網擒賊,孤豈能不在?”

    薛綏再無言語。

    李肇看著她低垂的脖頸,喉結微動,放緩了語氣:“你若不想去永定城,在大營等消息也好。”入夜後,先鋒營就出發了。

    馬蹄聲裹著氈布,聲音沉悶。

    李肇站在高台,望著兵甲森然的隊伍,消失在山道盡頭,神色凝重如鐵。

    接下來的三天,捷報不停傳回大營。

    戚明揚率領的主力大軍,在雲嶺外圍掃蕩,拔除了蕭琰精心布置的諸多暗哨和補給點,步步緊逼,壓到鷹嘴崖,呼應先鋒營,炸毀棧道後強攻蕭氏大營,徹底壓縮其生存之所……

    俞千山率領的精銳衛率,如同幽靈一般潛行於密林深穀,不斷伏擊援兵,並佯裝潰敗退向老熊溝,引敵軍主力入甕。

    最重要的老熊溝方向,在李肇與黑石寨達成默契後,哈赤親自率領雲嶺三十六寨的寨兵,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化身為雲嶺最可怕的獵人,利用陷阱、毒箭,襲擾蕭琰殘部,截殺其信使,將往老熊溝方向流竄的蕭琰殘部死死咬住………

    困獸猶鬥。

    蕭琰在絕境中爆發出最後瘋狂,親率殘部放棄輜重,擺開陣勢,準備在老熊溝口與大梁軍決戰……三日後的黎明,天未大亮,啟明星高懸在天際。

    雪化後的十坡大營,地麵泥濘不堪,踩上去又冷又粘。

    李肇身著鎧甲,披風獵獵,立在轅門前的高台上,挺拔的身姿迎著晨風,目光如炬。

    “出發。”

    簡短有力的命令,如同利劍出鞘。

    士兵的應答聲此起彼伏,震徹雲霄。

    “殿下!”

    一道清泠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李肇霍然回頭。

    轅門內,薛綏站在那。

    她身上套著一件輕便皮甲,是普通士兵的製式,穿在她纖細的身上顯得異常寬大,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大概是第一次披甲,動作有些僵硬,看上去英氣勃勃,卻又帶著幾分不自在。

    身側的小昭也是一樣,身著軟甲,手緊握著一柄長劍。

    黑十八不知從哪鑽出來,圍著她倆打轉,尾巴掃得飛快,像在催促什……

    二人一狗在薄霧,倔強又堅定。

    “我們隨殿下同去。”

    “胡鬧。”李肇眉頭瞬間擰緊,幾步從高台上下來,走到她麵前,聲音帶著幾分壓低的無奈。“不是讓你在大營等著?或去永定城?”

    他伸手就想替她解開甲帶。

    薛綏敏捷地後退半步,拽了拽領口,抬起臉,迎上李肇的視線,眼神十分明亮。

    “殿下忘了?我師從舊陵沼,別的不說,藏身追蹤的本事還是有的。”她拍了拍胸口,眉宇間透著股不輸男兒的英氣,滿臉颯颯的朗笑。

    “多一個人,多一分力。殿下放心,我和小昭不入戰陣。我們也不會做殿下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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