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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

    “你醒………”

    “看我一眼·………”

    薛綏的意識在寒冷和顛簸中沉浮。

    她感覺自己像一片落葉,被風裹挾著,不停翻滾、撞擊,好似躺在冰窖,窒息感壓迫著胸腔,靈魂都在打顫。

    意識模糊中,隱約聽到焦灼的聲音,近在咫尺。還有一種奇異的溫暖,緊緊貼著她的後背……她想睜眼,卻連掀睫毛的力氣都沒有。

    “平安…平安…”那人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仿佛溺水者在徒勞地呼救。

    是李肇。

    他為何在這?

    發生了什?

    “殿下……”

    李肇渾身劇震。

    他低頭,小心翼翼地拂開她額前的血汙,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

    “是我,平安,是我!沒事了,平安,沒事了。”

    薛綏眼睫顫動著,艱難地,一點點掀開。

    映入眼簾的,是李肇沾滿雪沫和煙灰、狼狽不堪的臉。他下頜緊繃著,雙眼在白雪的反光,翻湧著一種近乎無措的脆弱。

    “殿下……這是哪?”薛綏聲音微弱,帶著茫然和不確定。

    “是靜泊園後山的雪坡下,我們摔下來了。不過別怕,元蒼他們很快就會找來。”李肇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又忍不住安撫。

    薛綏的意識緩慢上浮。

    她記得自己躺在靜泊園的西廂房,睡得很沉,縱是夢烈火焚身,隨即又被冰雪掩埋,也根本醒不過來………

    那種無能為力的麻痹感,十分可疑。

    難道她……被人暗算了?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她哆嗦一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每一聲都牽動傷口,疼痛讓她徹底清醒過來。“殿下,我們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她環顧四周,風雪呼嘯,一片漆黑,隻有頭頂陡峭的雪坡在天光下勾勒出猙獰的輪廓。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

    她有著豐富的野外求生經驗,從來不把性命寄托在別人的手上。

    在這荒山野嶺,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若是李肇的人找來得晚了,說不定真會凍斃在風雪……

    “好,我帶你走。”李肇言簡意賅,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將她往懷帶了帶,用身體為她擋住更多的風雪。

    “往那邊”薛綏憑著在雪地生存的常識,在呼嘯的雪風中,辨認著方向。

    李肇毫不猶豫地相信她,“好。”

    他身上穿著單薄的常服,外罩的披氅在滾坡時被亂石刮破了,大半個身子暴露在寒風中,卻固執地用雙臂為她圈出一片相對溫暖的空間,再深一腳淺一腳在風雪跋涉前行。

    “你……冷不冷?”薛綏想下來行走,卻被他用力地圈住。

    “別動。”李肇蹭了蹭她的臉頰,“抱著你,暖和。”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比炭盆暖和。”

    這帶著幾分少年氣的執拗,將薛綏的心狠狠一撞,又酸又軟。寒冷、疼痛、恐懼,都在這句熱烈且真摯的話語麵前,消散了大半。

    她順從地靠在李肇的懷,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雪沒到膝蓋,行走異常艱難。

    風雪中也很難找準方向,可薛綏像是天生會識路一般…

    走了約莫盞茶的工夫,李肇便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一個懸崖下黑酸的洞口。

    一丈進深,僅容一人彎腰進去。

    他探手摸了摸,洞幹燥,還帶著一點微弱的暖意。

    空間不大,卻可以短暫避寒。

    幸虧他有兩次行軍的經曆,有隨行貼身攜帶火折子的習慣。

    他將火折子點燃。

    洞比外麵暖和些,借著微弱的火光,能看清地上堆著的幹草。

    “像是獵戶暫歇的窩棚。”

    “等我。”李肇把薛綏放在幹草上,又脫下自己的披氅,塞在她冰涼的腳邊。

    然後,他鑽出崖洞,在附近搜羅了一些半埋在雪的枯枝,抱回來親自動手,小心地引火……一次,兩次……

    濕冷的幹柴很難燃燒。

    李肇屏住呼吸,專注得額角滲出汗珠,終於在第五次嚐試時,一點微弱的橘紅色火苗艱難地舔舐上枯草,頑強地蔓延開來……

    “燃起來了!”他如釋重負,眼神泛起欣喜。

    說起來,這還是李肇第一次親手生火。

    火光映在洞壁上,晃著他發紅的眼,亮得驚人。

    “咳咳,有煙……”薛綏嗆得咳嗽著,提醒他,“火堆要留一個縫隙……通風…”

    李肇立刻依言照做。

    “平安懂得真多。”

    薛綏微微笑了笑。

    這些生存的智慧,在舊陵沼摸爬滾打多年的她,是刻入骨血的本能。可生於深宮、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若非親赴沙場,或許一生都不會知曉。

    “孤……是不是很笨?”李肇看她沉默,問得有些遲疑。

    薛綏牽了牽嘴角,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殿下會的,我也不會……這有什笨不笨的?不過是…活命的本事罷了。”“活命的本事,便是最大的本事。”李肇道。

    燭火映著他認真的眉眼,柔軟而纏綿……

    這一刻,他拋開了太子的尊榮,隻是一個劫後餘生、被眼前女子牽動心神的普通男子。

    “殿下…”薛綏看著他那張被蕭定山肘擊受傷,又被煙火熏黑,卻顯得異常堅毅的俊臉,低低喚了一“嗯?”李肇抬眼,安撫地吻了吻她冰冷的額角。

    “別擔心,我很快會好……”

    薛綏抬起沒有受傷的右手,輕輕碰了碰他下頜被劃破的血痕。

    “我剛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什?”李肇的聲音放得很輕。

    薛綏睫毛顫了顫,低聲道:“夢見……殿下衝進火……梁榻了,再也沒出來……我喊你,你怎都不應,火那大,我找不到你…”

    李肇一怔。

    恐懼感再次攫住了他。

    她的夢,恰是他的經曆。

    “傻姑娘。”他低語,帶著後怕和心疼,小心翼翼地坐下來,把她攬入懷,輕柔而珍重地吻在她的額頭………

    “閻王不敢收我。”

    說著,他慢慢移到她的耳邊,聲音低沉而篤定,帶著笑道:“他怕薛平安打上門去,燒了他的生死簿。”

    薛綏被他傻氣的情話逗笑了。

    “殿下在胡說什……”她不再逞強,將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李肇喟歎一聲:“你說,你怎這不省心?在京中待得好好的,非得千迢迢跑來這苦寒之地,遭這份罪。”

    “殿下不也……追下來了?”薛綏聲音悶悶地從他頸窩傳來,帶著一股難得的嬌憨鼻音,像是在撒嬌李肇心一蕩,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沒有回答。

    風雪在洞外咆哮肆虐,發出駭人的嗚咽。

    這一方小小的崖洞,卻仿佛隔絕了天地間所有的嚴寒與惡意。

    “好渴·……”

    薛綏突然響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李肇一驚,忙不迭地應聲。

    “水?哦對,我這就去找水……”

    他衝到洞口,捧回一大捧幹淨的積雪。

    可看著那冰冷的雪,又不忍讓她直接入口。

    怎辦?

    身為儲君,他身邊不乏仆從,即使是行軍在外,也從未親手做過這些生活瑣事。可以說,李肇從來沒有這樣細致地侍候過旁人。

    他四處翻找……

    終於,在角落發現半個殘破的瓦罐。

    他手忙腳亂地用積雪擦洗幹淨,又找來幾塊石頭壘成簡易灶台,將瓦罐架上去,讓積雪慢慢受熱融化……

    薛綏看著他笨拙卻認真地做著這一切,忍不住莞爾,“殿下學得好快…”

    “全仗平安教得好。”

    李肇頭也不抬地應道,一眨不眨地盯著瓦罐漸漸融化的雪水。

    待水化開一些,冒出細小的氣泡,他小心翼翼地將瓦罐移開,等溫度稍降,才湊到唇邊試了試溫熱,然後才一點點、極其耐心地喂進她的唇邊。

    “小心燙。”

    “殿下不是嚐過了?”

    “我人粗嘴糙……”他像哄孩子似的,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短發。

    新長出來的發絲又軟又絨,蹭得他手心發癢。

    薛綏小口地啜飲著,幹裂的嘴唇得到滋潤,臉色卻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紅,比方才更為滾燙……“怎,害羞了?”李肇打趣道。

    薛綏淡淡睨他一眼,思緒飄回出事前。

    “殿下,你怎會……來得那快?”

    十地的距離,就算別院起火,十坡大營也未必能這快收到消息……

    “我感覺到你有危險。”李肇摸了摸她的臉,突地目光一凝,再次探入她後頸的衣裳。

    燙得嚇人。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平安,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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