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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嫋嫋中………

薛綏看著文嘉眼底的痛楚,讓人將妞妞領到院子去玩耍,這才岔開了話題。

“文嘉可知,大祭司派來的使節,在去護國公主府的路上,遇刺了?”

“有人蓄意破壞,不想西茲和大梁言和……”

文嘉指尖捏緊帕子,滿帶愁緒。

“母親當年作為西茲和親公主嫁到大梁,原也肩負著這樣的使命,母親說,外祖臨終前曾叮囑,烏蘭聖山的雄鷹不該總盯著中原的麥田。西茲和大梁和平,才是狼族兒女的福祉。”

薛綏微微一笑:“阿史那執意開戰,西茲必成一盤散沙……大祭司想穩住局勢,必須借重大梁。大梁手握關河糧秣,也必定不會錯過漁利之機。和平難得……”

文嘉點頭,“苦了百姓,亂了朝廷。人人皆盼和厭戰,卻有平樂這種人,卻在其中推波助瀾。”薛綏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

“這件事,不能就這算了,我一定要為妞妞討回公道。”

文嘉苦笑搖頭:“沒有證據扳倒她,又有何用?何況還有陛下明暗地包庇……”

“無妨。律法不收,天道來收。”

薛綏忽然冷笑一聲,“平樂敢將主意打到孩子身上,那便讓她嚐一嚐母子離心的滋味。”

文嘉一怔。

霞光漫過窗欞,將薛綏的影子投在湘妃竹屏風上,纖瘦繃直,剪影如刀,透著淩厲的力量。她何時才能如平安一般?

巳正三刻,陸府。

平樂公主府的馬車碾過青石板,停在垂花門前。

周嬤嬤掀起簾幕,眼底閃過不屑

陸府的門庭,比之公主府,終究寒酸些。

“煩請向陸公通傳一聲,老奴奉平樂公主之命,前來接二位小主子回府……”

管家欠身行禮,賠著笑,“老爺正在書房會客,不便驚擾。”

周嬤嬤冷笑,帕子甩得簌簌響。

“月初便定下的章程,莫非陸府想出爾反爾?”

管家連連拱手。

“………老爺實在抽不開身,嬤嬤不如先去廊下喝盞茶?”

周嬤嬤踏前半步,鞋底狠狠碾過青磚地麵。

“陸府左推右擋的,到底打的是什算盤?兩位小主子,可是從公主殿下肚子掉下來的肉,十月懷胎,拚了半條命博出來的孩兒。這天底下,哪有親生骨肉不見娘的道理?便是鬧到金鑾殿上,也是公主占理!”

管家連連擦汗,“是是是,嬤嬤說的是,可……”

可是什沒有說出口,便見廊下跑來兩個嬉笑打鬧的孩童,男孩手攥著糖糕,女孩揪著他的腰帶,他們互相追逐,笑聲在遊廊簌簌回響。

正是陸佑安和平樂公主的龍鳳胎。

“小主子!”周嬤嬤欣喜,趕緊出聲喚他們。

又殷切地招手。

“過來,小主子快到老奴這邊來。”

陸觀辰停下腳步,看了看妹妹。

“你來做什?”

周嬤嬤堆著笑臉:“小主子,老奴是奉公主殿下懿旨來的。老奴帶二位小主子回府找娘親好不好?”陸觀辰渾身一顫,手上的糖糕掉在地上,摔出麵的蜜漬……

童童躲在哥哥的身後,指尖緊緊攥住裙角,一臉蒼白。

周嬤嬤臉色微微一變,“小主子,這是怎了?你們不想娘嗎?公主日日在佛堂為你們祈福,快隨老奴回府瞧瞧……”

“不要!”

陸觀辰突然攥緊小拳頭,大聲反駁。

“我娘是壞女人,你是壞女人的狗腿子!她的刀子會割人,她的鞭子會打人,她比後山上的母老虎還凶,我們才不想見她。”

哥哥說了話,妹妹也跟著開口。

“我們不要跟壞女人在一起,乳娘就是被她逼死的,我們不回有妖怪的地……”

“誰教你們這般胡言!”周嬤嬤雙眼瞪得像銅鈴似的,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卻把女孩嚇得驚叫起來,拉著哥哥的手,奶聲奶氣地哭。

“祖父,祖母,救命……”

“救救哥哥,救救童童,我們不要回妖府……”

周嬤嬤氣得青筋暴起,擼起袖子就要追,兩個陸府的家丁跨步攔在麵前。

“放肆!”

管家硬著頭皮,拱了拱手,“嬤嬤不要為難孩子。雖說二位小主子是公主血脈,但他們姓陸,他們的心意也是要顧全幾分的……便是鬧到禦前,隻怕也勉強不得……”

嬤嬤臉色驟變,“反了天了!!你們竟敢食言?當日駙馬出征,可是陸公親口應下,公主每月中旬可接小主子回府住上幾日.………”

說著,她下意識望向身後朱漆描金的馬車。

“讓你們陸公出來,給我們公主府一個交代?”

馬車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響。

平樂攥緊絹帕,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被禁足,無詔不能出府,可為了來接孩子,她還是喬裝成丫頭模樣,冒險偷跑出來

卻不料,親耳聽到自己的孩子,說出如此令人寒心的話。

原來比夫君背叛更錐心的,是來自親生骨肉的抗拒。

那樣兩個粉雕玉琢的人兒,兩張甜糯可愛的嘴,怎會說出如此剜心之語?

短短時日,他們已是不肯回府……

要是長此以往,還能認她這個親娘嗎?

“回府。”她咬碎銀牙,吩咐車夫。

車輪碾過落葉,驚起數隻灰雀,卻驚不破她眼底的陰翳。

她決定了一

不惜代價,也要奪回自己的孩子。

陸府棋室,沉香繚繞。

薛綏正和陸老丞相在棋盤上,殺得難解難分。

便見管家穿過遊廊,前來稟報外麵的事情。

他說完,廊下的鸚鵡也跟著學舌。

“壞女人走了,壞女人走了一”

陸老丞相捋著白須搖頭,目光落在棋盤上。

黑子已占天元,白子卻在邊角布下殺局。

“薛側妃用心良苦。”

薛綏起身端立執禮,取出懷中棋譜,雙手奉上。

“陸公明鑒。平樂公主深陷迷障,行事已失本心。孩子不該成為棋子,更不該受母親戾氣所染,罪孽牽連。”

陸老丞相看著那棋譜,眸中微亮。

他身為開國丞相,一生清廉,兩袖清風,唯好棋道

沒有想到,遍尋不得的棋譜,競在薛綏手上。

他沒有表現出驚訝和急切,而是撚須輕笑,指尖輕輕落下一子。

“黑白相爭,輸贏自在人心。”

“一子錯,滿盤皆輸;一子妙,滿盤皆活。”薛綏不慌不忙,白子斜插而入,截斷黑子歸路。“陸公不妨猜一猜,不得執棋人喜歡的棄子,有沒有翻盤的機會?”

老人抬眸,目光如刀:“棋子之爭,從來不是權力之爭。”

薛綏又落一子,“棋路千回,落子見真章。”

陸老丞相看著局中即將成勢的大龍,忽然撫掌大笑,聲如洪鍾:“妙!世人皆道薛側妃善醫,卻不知你更善謀局。”

他抬手招來管家,“將老夫珍藏的《清平三略》拿來,贈予薛側妃。”

管家應是,很快從書架取下一卷古舊泛黃的棋譜,雙手捧到薛綏麵前。

扉頁夾著半片枯黃的花瓣,寫滿了陸老丞相當年親筆的批注。

“薛側妃有一雙看透棋局的眼。”

薛綏雙手接過,斂衽道謝,望向老人斑白的鬢角,又肅容長揖。

“老丞相可願與我再弈一局?”

“正有此意。”

棋室之外,秋風卷起滿地碎金。

八月初十,是女人社雅集的日子。

盧僖很久沒有過來了,今日特意盛裝赴約。

女人社的飛虹小築,紗幔被秋風掀起,露出亭中諸位閨秀和夫人,笑靨嫣然,花枝招展,端的是滿堂錦繡、玉軟香溫。

盧僖攥著新做的蘇繡帕子,瞧著飛虹小築空著的主位,眼底閃過一絲涼薄的譏誚。

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轉頭一看,是蕭晴兒。

“盧二姑娘,快看一”蕭晴兒努嘴,指向廊下。

雕花窗欞灑下的日光,幾個華服貴女正倚著美人靠說話。茶盞升騰著嫋嫋熱氣,她們簇擁在一處,含蓄提及東宮近況,你一言我一語,臉頰粉膩脂香,嘴上言笑晏晏。

“太子領了神武軍要職,便是得了實權。”

“陛下分明是要曆練他,指不定哪天就……”

“噓一這種話也敢亂說?”

“我是說,東宮至今沒立太子妃,也不知這潑天的富貴會落在哪戶人家……”

“早說太子英武了,你們偏嫌我誇大。昨年狩獵場見他縱馬飛馳,穿一身鎧甲,比話本子的少年將軍還氣派……”

“喲,雲娘這是春心萌動了?我可聽說,端午宴上你故意把帕子落在太子必經之路……”

朝中局勢的轉變悄無聲息,可這些閨秀身在權貴之家,是最接近朝堂的人,或者說,是最在意京中青年才俊的人……

隻要尚在閣中,誰不盼著嫁得良人……

放眼天下,哪有比太子更顯赫尊貴的男子?

以前是平樂公主勢大,蕭貴妃把控後宮,端王手握重權,她們害怕太子不得聖心,下場慘淡。如今東宮形勢逆轉,東宮後宅空置,就算李肇是傳言的孤僻多疑,手段狠辣,可太子妃的尊榮,是真香啊。

“雲容妹妹怎的發呆?”謝微蘭晃了晃手中團扇,走到郭雲容近前,笑嘻嘻調侃。

“聽說你兄長主動調往東宮詹事府,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

眾人哄笑。

郭雲容聽出她話帶刺,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揚起手腕,露出腕間的翡翠鐲子。

“我哪有什心思?我隻是在看皇後娘娘賞的鐲子。看這水頭,就是比尋常的通透……”

蕭晴兒同盧僖並肩而來,語氣酸溜溜的。

“有些人真是拎不清。太子殿下金尊玉貴,要說親近,除了盧二姑娘,也輪不到旁人。”

她一把摟住盧僖。

“盧二姑娘的祖父是太子殿下的授業恩師,她小時候便在東宮玩耍了,與太子殿下青梅竹馬的情分,何人能比?”

盧僖臉頰燙得似火燒,但還是強裝鎮定。

“晴姐姐莫要抬舉我,傷了姐妹們的和氣……”

“雲容。”她又輕聲輕喚,“中秋宮宴快到了,你可要在皇後娘娘麵前,好好表現……”

郭雲容俏臉漲得通紅,轉過身子。

“我笨嘴拙舌不會攀附,哪能跟盧二姑娘比?盧二姑娘才是太傅府出來的金枝玉葉,“太子妃’三個字都刻在腦門上,閻王老爺來了,也不敢把你這尊佛從東宮門檻上挪……”

“你”盧僖麵紅耳赤,氣得渾身發抖。

“別說了!都別說”了……”

當即有人過來勸和,也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郭雲容猛地站起,帕子一甩,拂袖而去。

眾人噤聲不語,神色尷尬。

盧僖拭了拭眼角,“以前看她跟在平樂公主身後唯唯諾諾,像個沒主意的應聲蟲,沒有想到競如此囂張眾人麵麵相覷,都品出幾分諷刺。

“平樂公主許久不來女人社,這雅集的場子,都冷清了。”

眾人沉默片刻,又是一陣唏噓。

郭雲容回到鄭國公府,躲在閨房哭了半宿。

盧僖也不好受,獨坐鏡前,眼尾泛紅,脂粉都掩不住眼底的委屈。

不料盧夫人得知她的難堪,卻打開箱籠拿出一盒珍藏的珍珠粉。

“明日去椒房殿走走,給皇後娘娘請安……”

盧僖愕然抬頭:“母親是說,讓我去討好皇後娘娘,求著這門姻緣?這丟臉,我才不要呢。”當初不肯嫁東宮的是她,背地說了不少東宮的壞話。如今要她彎下身段,向人乞憐,她拉不下臉。“癡兒。”盧夫人歎氣,“如今能在太子跟前說上話的,除了皇後娘娘還能有誰?你當日若肯把握良機,何至如此被動?”

窗外桂樹沙沙作響。

盧僖捏緊珍珠粉,忽然想起那日太後壽宴上,太子擦肩而過,都未多看她一眼。

她後悔得心窩抽痛,仿佛紮了一根刺…

早知今日,當初何必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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