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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這日,端王府朱門洞開。

宴席設在擷芳園,九曲回廊上的紅氈從橋頭鋪至水榭,兩側燈籠映得湖麵如碎金閃爍。

檀秋院的廊下也掛滿了紅綢,一片喜氣。

管事娘子帶著幾名丫頭和兩名繡娘躬身穿過垂花門,捧著金絲堆繡的翡翠屏風和一件雲錦吉服疾步匆匆,引得小丫頭們抽著脖子張望。

“小心著些!”管事娘子扶著翡翠屏風的邊角,“這可是貴妃娘娘賞的寶貝,半點差錯都出不得……咱們側妃指著它在全上京的貴人麵前長臉呢!”

如意趴在窗邊喂鴿子,聽到管事娘子尖細的嗓子,一張小臉當即垮了下來。

“這些眼皮子淺的,真當咱們姑娘稀罕這些死物?還要靠著它來長臉?哼!她們的臉是脂粉敷的,咱們姑娘的臉,是刀劍磨的。裝什氣派,泥塑的金剛一一中看不中用。”

錦書瞪她一眼,“噓,不得胡說。”

如意吐了吐舌頭,正扭頭說話,卻見小昭推門而來。

“姑娘!那個瑞和郡主又來了。”她將書卷往案頭一擱,轉頭將新采的一朵十丈珠簾插在薛綏的鬢間。二人對視一眼。

薛綏將屋的人屏退出去,隻留她和錦書。

小昭這才壓低聲音,“姑娘,瑞和郡主昨夜宿在平樂公主的府上……”

錦書皺眉,“二人近來相交甚篤,姑娘要仔細著些,來者不善。”

“那便去會會吧。”

薛綏看著銅鏡的自己。

鎖骨的紅痕被胭脂巧妙遮掩,隻餘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粉,宛如青瓷釉色暈開的霞影,朦朧而矜貴。“姑娘真好看。”小昭由心地說,“方才看到這朵花兒開得俏麗,我便想到了姑娘。”

薛綏一笑,撫了撫小昭別好的十丈珠簾。

聲音未落,那管事娘子已入院子,連聲道恭喜。

薛綏和錦書交換一個眼神,緩緩起身,輕輕拂過袖口暗紋。

“走吧。”

擷芳園。

瑞和郡主被引入東廂客座,便發現了主位上那個鋪著金絲錦緞的席位。

她微微一怔,恨不得把帕子絞碎

李桓競將薛綏的席位設在他的右側,幾乎要與王妃並肩。

而同為側妃的張氏,位次則是在左側下首。

她悶悶坐下來。

丫頭趕忙上來侍候茶水。

為免惹人非議,今日到場的賓客並不多,但該來的人都來了。

瑞和蹙眉:“你們王妃和薛側妃,為何還不到?”

丫頭道:“側妃是今日的主角,自是要好生梳妝打扮一番。我們王妃體貼,去接她去了。”薛六好大的架子,還要王妃親自去接。

“又不是新娘子出嫁,擺什譜……”

丫頭假裝沒聽見。

剛到擷芳園的薛綏卻好似聽見一般,掃過來一眼。

她唇角微挑一譏,拖著一襲雲錦繡裙迤邐入殿,步履輕盈,儀態萬方。

姐妹二人廣袖交疊,宛如雙生芙蓉。

一個雍容似牡丹傾國,一個清貴如白鶴立雪。

瑞和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低下頭,喝茶來掩飾。

“恭請太子殿下、端王殿下、魏王殿下、淳王殿下金安。”

李桓與李肇相談正歡,聞聲齊齊看過來。

“王妃免禮。”

“薛側妃免禮。”

薛月沉頷首,輕輕撫著小腹,回到自己的席位。

薛綏虛扶她小臂,等到她坐穩,這才轉身到李桓的右側坐下。

今日因有太子在位,雖李桓是主人,但仍然是太子為尊。因此,座次安排很是巧妙,太子居中麵南,李桓在其左側稍下,薛綏則坐在李桓右側,與太子席位呈斜角相對。

一麵是李肇,一麵是李桓,高低雖有不同,卻如三星連珠般微妙平衡。

魏王李炎,淳王李金,還有一群皇室宗親,以及王府親眷,也都按品秩在座,談笑晏晏,一派祥和。崔老太太和薛慶治也帶著幾個兒孫來賀喜,言辭間很是熱絡,親近。

瑞和心底覺得怪怪的一

滿園熱鬧喧闐,觥籌交錯,卻沒有人來理會她。

仿佛隻有她一個外人。

“薛側妃今日好氣色。”李炎搖晃酒盞,目光黏在薛綏瓔珞點綴的胸口,眼神帶笑。

“薛側妃果然花容月貌,二皇兄真是好福氣。”

虛偽的客套話,不是很冒犯,但薛綏就是從他眼睛察覺到了輕佻之色。

在端王別院,薛綏也是目睹他和薛月盈“通奸”的人證之一。

薛綏猜他對自己沒有什好感,不由勾唇一笑,朝東西兩廂的席位各掃一眼。

許是為了避免尷尬,薛月盈沒有赴宴。

她莞爾一笑,“謝魏王殿下誇讚。”

李炎摩挲杯沿,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隻是嘴上說謝可不行。”

他舉了舉酒杯,示意她幹了這盞。

“今日是側妃的大喜日子,可得開懷暢飲。這一杯,我敬側妃,願你與二皇兄琴瑟和鳴,早生貴子。”上來就勸酒,且在王妃麵前說什“琴瑟和鳴”“早生貴子”,分明是居心叵測,想看她在席間出醜。薛綏指尖觸到杯沿,察覺到頭頂那一束暗芒般複雜隱忍的視線,喉間微微一哽。

稍稍定神,這才淺笑舉杯,抬袖掩麵,然後將酒液悄然倒入袖中暗袋。

李炎:“好酒量,這第二杯……”

“三皇兄!”李肇突然開口打斷。

冷冷的一眼,譏嘲中又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壓迫感,很拽,很具威懾。

“二皇兄設席宴親,倒成了你的撒野地。你痛快了,把二皇兄置於何地?”

李炎訕訕一笑,有幾分尷尬。

李桓神色如常,淡然地瞥李炎一眼。

“太子殿下說得對,三皇弟當自重些,莫要失了分寸。”

李炎連忙抱拳賠罪,“是臣弟失言,喝多了酒,胡言亂語,望二皇兄見諒。”

說罷,又倒滿杯一飲而盡。

“自罰一杯。薛側妃消消氣。”

氣氛當即有點冷凝。

“來,妹妹吃菜。”薛月沉笑著岔開話頭,茜紅色的廣袖輕拂,親自為薛綏布了一碟水晶蟹肉,讓侍女端到她的案頭去。

“當季河鮮,正是膏腴味美,可別辜負了這美味。”

李炎得了台階,順勢低頭吃菜。

薛綏嚐一口,轉而向魂不守舍的張側妃,淺笑道:“張姐姐可嚐過了,倒比昨日的蟹粉豆腐更爽口張側妃臉色蒼白,顯然還未從兄長獲罪的打擊中緩過神。

“妹妹有心了………”

她攥著絹帕,輕輕抿一口,勉強勾起唇角。

“料汁入味,著實鮮美。”

瑞和郡主心一沉,腕間玉鐲突然磕在案邊,發出一聲清響。

她盯著薛綏鬢間那一支鳳凰銜珠的掐絲鳳簪,皮笑肉不笑。

“早聽人說端王府後宅和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都朝她看過去。

這才發現角落坐了一位郡主。

瑞和郡主從回到京中,一直深居簡出、謹言慎行,眾人皆傳她體弱多病,很是招人可憐。

如今一看,卻言辭尖刻,有些咄咄逼人。

很沒有分寸。

滿座賓客,皆麵露尷尬,目光在瑞和與幾個王府女眷間流轉。

“郡主謬讚了,端王府上下和睦,全仗王爺治家有方。”

推功於夫君,彰顯賢內助的風範。

薛月沉穩穩說罷,也為瑞和添了一盞紅棗薑茶,示意翡翠親自端過去。

“郡主用些熱飲,今日秋風蕭瑟,莫要染了風寒。”

說著以帕子拭去唇邊的水漬,又笑意盈盈地勸酒布菜,招待賓客吃喝,一副溫柔大方的中饋風範,妥帖得叫人挑不出錯處。

薛綏淡笑,“姐姐,郡主肝火旺盛,該用些清涼的甜湯,去去心火才好。”

張氏也看著瑞和,笑著附和,“郡主,薛側妃精通養生之道,她的話,總是有幾分在理,你不妨多飲些蓮子百合羹,定有好處。”

薛月沉笑道:“倒是我考慮不周了,來人,為郡主添一碗蓮子百合羹…”

李桓看著這一出,鬆了口氣。

“你們姐妹和睦,本王心下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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