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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水會館,休息室內。

    那不經意間的目光對視,卻如黑夜火起,明明光亮,引起了許家那兩位青年才俊的注意。

    他們的對話,似是無心之意,又如故意為之。

    “朋友,你是長壽叔的弟子?”

    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轉過身來,看向張凡,目光在他身上肆意打量。

    “弟子?”張凡不置可否,反而問道:“你們是許家的人?”

    “我叫許引鶴,他叫許引燈,是我弟弟。”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淡淡道。

    旁邊,許引燈未曾說話,隻是摩挲著金色指環,目光也是在張凡身上遊走。

    “許家的三代弟子。”張凡輕唔了一聲。

    說起來,他也不是頭一回跟許家的人打交道。

    當日,在桂西省,進入十萬大山之前,張凡在那座小院子第一次遇見魚璿璣到時候,便殺了兩個許家的弟子,一個叫做許長年,一個叫做許半山。

    “長壽叔在外多年,收個把弟子也沒有什,隻不過……”

    就在此時,許引燈開口了,比起哥哥,他的氣質更加鋒銳。

    “許家的道法是不能傳給外姓的。”

    言語至此,許引燈話語稍稍一頓,看向張凡的目光卻是冷冽了三分:“不知長壽叔傳了你什道法?”“哦!?”

    張凡神色平靜,心中卻是升起了一陣明悟。

    眼前這兩兄弟不是無緣緣故出現在這的,許長壽的歸來,於大局來說,確實是增添了二房的實力,可是於二房內部來說,強龍過江,自然要從別人口中分食,更何況他又是離開了許家多年,不知根底。所以,許家二房既欣喜於許長壽的歸來,卻又要在暗地提防著他,甚至想要控製他。

    “內鬥永遠是藏在人類骨子的本能啊。”

    張凡心中感歎,無為門與道門如此,張家南北兩脈如此,許家也是如此。

    “你們想探我的底!?”

    張凡忽然眸光抬起,看向許家兩兄弟。

    “長壽叔離家三十多年,如今認祖歸宗,身邊隻帶了你,想必他老人家很看重你。”許引鶴凝聲道。“既是如此,我們兄弟自然好奇長壽叔調教出來的弟子有著何等身手。”

    許長壽漂泊在外三十多年,認祖歸宗,身邊隻帶了張凡,可見其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不過如此年紀,按理說應該便是許長壽弟子一輩,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許長壽並無子嗣,他們甚至懷疑這個年輕人是不是也姓許。

    “你們是想看看我有沒有修煉許家的道法。”張凡莞爾一笑。

    不姓許,便沒有資格修煉許祖的法脈。

    許長壽若是傳了,那便是壞了祖宗的規矩,如此一來,也算是留下來把柄。

    麵對張凡的“直言不諱”,許家兩兄弟不置可否,隻是看向他的目光越發淩厲。

    “有點意思,你們想要探我的底無可厚非,不過我隻有一句話送給你們。”

    張凡坐在那,一動不動。

    “什?”許引燈下意識地問道。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轟隆隆……

    突然,許引鶴動了。

    也不知道是被張凡的話語激怒,還是他心中的戰意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他的眉心猛地一顫,便有一陣波動起伏,如漣漪擴散,浩淼非凡。

    緊接著,一陣恐怖的吟吼聲猛地響起,如那傳說中的遠古異獸發出的聲響,回蕩在清幽的室內,震徹於玄玄先天元神。

    “長蛟吟!”

    當年許祖治理天下水患,斬殺蛟龍無數,便是從這等縱橫江湖汪洋的異種奇獸身上領悟出了這門道法。此法,乃是模擬蛟龍嘶吼之聲,不是通過口舌喉嚨,而是以元神震蕩,無限接近於蛟龍的頻率。道法一成,如蛟龍長吟,尋常修道之人聽了,也要精神錯亂,元神暴走。

    轟隆隆……

    長蛟吟,江湖亂,風波不定引神寒。

    洪波湧,天地漫,人間紅塵起驚瀾。

    那奇異恐怖的聲響僅憑普通人的感知根本無法捕捉,可是在那頻率之中,所有人的元神,無論覺醒與否都要受到影響。

    恍惚中,便有元神外景顯現,江海湖泊,天下水係,隻見那洪波湧動,天翻地覆,雷鳴閃電之間,那古老的異獸衝天而起,縱橫雲海,肆虐波瀾,一聲驚吼,便叫天下修士膽寒,便讓先天元神寂滅。那恐怖的波動洋洋灑灑,便向著張凡湧來。

    “許祖的道法,果然非同小可啊。”張凡輕語,眼中湧起一抹讚賞之色。

    他依舊坐在那,聽著那蛟龍長吟,看著那江浪起伏。

    轟隆隆……

    忽然間,許引鶴眉心猛地一顫,蛟龍嘶吼聲戛然而止,便見那怒海翻波之中,一道火光衝天而起,淩絕天地,蒸騰四海。

    緊接著,一頭火龍橫貫長空而出,便入四海汪洋,大口張開,便將那肆虐的蛟龍吞噬,便將那激湧的浪濤化為無盡的白色蒸汽。

    火龍吞蛟,氣蒸江海。

    “你……”

    這一刻,許引鶴,許引燈的元神都被拉進了外景之中,他們的元神在戰栗,在恐懼,被那縱橫汪洋,撐天踏地的火龍死死盯著,一念之間,便已經落在那獠牙指掌之中。

    這一刻,他們的元神仿佛再也不屬於自己。

    這一刻,他們終於知道了什叫做道法通玄,什叫做生死兩難。

    所謂的試探,所謂的技巧,在那絕對的實力和恐怖麵前,顯得幼稚且可笑。

    “現在應該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吧。”

    突然,張凡的聲音回蕩在許引鶴,許引燈兩兄弟的耳畔。

    緊接著,眼前的一切異象盡都消散,元神外景如冰雪消融。

    許引鶴瞪大了眼睛,如枯朽的木頭站在那,一動不動,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元神更是虛弱到了極致,他的雙腿打顫,像極了夜場被榨幹的嘎嘎。

    他恍惚地看著周圍,休息室內空空蕩蕩,除了他們倆兄弟,哪還有其他人的身影。

    此刻,他有些分不清,剛剛是否是經曆了一場大夢,甚至於他的無法確定,這間休息室是不是有人進來過。

    現實與虛無之間的界限仿佛變得模糊起來。

    那便是元神遭到影響產生的滯後感。

    “哥……”

    許引燈顫顫巍巍地看向許引鶴,眼中透著深深地娛記。

    許引鶴擺了擺手,身形晃動。

    倆兄弟相互攙扶著癱坐在了沙發上。

    “哥,剛剛是有人進來過了吧。”許引燈有些不確信道。

    他甚至無法斷定,剛才有沒有見過其他人。

    “那人的實力恐怖的不可想象。”

    許引鶴沉吟了半響,方才顫顫巍巍道,他的眼神有些渙散,仿佛依舊沉浸在剛剛的元神外景之中,沉浸在那生死遊離的大恐怖之內。

    “哥,你可是大士境界,怎會……”許引燈忍不住道。

    他自然也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可許引鶴乃是大士修為,反觀張凡,這般年紀,又能強到哪?怎可能一念之間便破了許引鶴的道法,讓他們兄弟倆陷入那般元神外境界,生死遊離,進退兩難?“道高一寸,便高的沒邊了……這人到底什來頭?長壽叔這般氣運,能夠尋到這樣的弟子?”許引鶴眉心顫動,眼中透著深深地驚疑。

    “哥,我們現在怎辦?”

    “報告給爹吧,讓他處理。”許引鶴從剛剛的恍惚緩了過來。

    許長壽認祖歸宗,畢竟是二房的大喜事,他們今日的試探原本也該是點到為止,探探底而已,如今落敗,更加不應該節外生枝,隻能息事寧人。

    “哥,看來我們這位老叔這次回來是有備而來啊。”許引燈忍不住道。

    “那就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了。”

    許引鶴搖頭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師徒再厲害,在津門的地界上,也得守許家的規矩。”

    許引燈聞言,點了點頭,躁動恐懼的心方才安定了些許。

    許引鶴沉默不語,從口袋掏出來手機。

    此時此刻。

    二樓,聚流廳內。

    許明城正在與許長壽聊著天,兩人畢競三十多年沒見,如今許長壽認祖歸宗,族早已變了模樣,他自然也有很多問題要問。

    “滴滴·………”

    就在此時,許明城的手機響了,他隨手拿起,點開信息一看,目光卻是猛地凝起。

    瞬間的功夫,他便放下了手機,神色恢複如常。

    “對了,長壽,今天跟你一起回來的年輕人是誰?你的弟子嗎?”許明城忽然道。

    西靈山那邊對接的時候,隻說許長壽回來,卻沒有提到這位年輕人。

    所以,許長壽和張凡踏入善水會館的時候,許明城才會安排他的兩個兒子在休息室等著試探對方的底細“弟子!?”許長壽愣了一下,他知道許明城說的是張凡。

    “怎了?”

    許長壽不置可否,也未曾解釋。

    張凡這次跟著他來許家,是為了接觸【許祖劍】,在此之間,他自然不願意節外生枝。

    “沒事,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剛剛跟你的弟子切磋了一下。”許明城雲淡風輕道。

    這位許家二房的實權人物,看著大腹便便,時時刻刻臉上都堆著笑容,可實際上卻是心機深沉,滴水不漏。

    “沒事吧!?”許長壽麵色微變,忍不住道。

    “沒事,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下手有輕重,倒是你那個弟子,卻是出類拔萃,將我那兩個小崽子壓了下去。”許明城淡淡道。

    許長壽聞言,神色卻未曾放鬆,他問的就是許明城兩個兒子有沒有事。

    別人不清楚,可是他心卻跟明鏡似的,那可是連三清山傳人都敢殺的主啊。

    “年輕人不懂規矩,明城大哥……”

    “誒,年輕人切磋鬥法再也正常不過,我們那時候不也跟著長輩,到處拜山遊學嗎?”許明城抬手打斷了許長壽,看樣子並未在意。

    “你這弟子很是不錯,如今你回到了許家,那他也算是許家的人來,這般出色,日後自然要大力栽培。”

    許長壽撇了撇嘴,欲言又止,趕忙將話題岔開:“對了,伴月姐姐現在怎樣了?結了道侶了嗎?”“伴月妹子早都嫁人了,你離開許家第二年就嫁人了,嫁到了王家。”許明城輕笑道。

    “是嗎?王家的王逐光?”許長壽忍不住道。

    “哈哈哈,你還記得,那年王逐光跟著王家的人前來拜會,大宴上,他便已經瞧上了伴月妹子,眼睛都直了,長輩問他話,他居然都聽不見……“

    “那小子回去之後,便托終南山的人通過津門道盟來說媒了。”許明城隨意道。

    大族之間聯姻再也正常不過,尤其是許家和王家,都是純陽世家,祖上多有姻親,彼此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一晃都這多年過去了。”許長壽唏噓道。

    許伴月是大房那邊的人,按照輩分算是他的遠方堂姐。

    他很小的時候,青春期,情竇初開,還對這位姐姐產生過許多遐想,如今隔了三十多年再回來,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王逐光其實資質一般,大士境界都未曾夠到,在王家也不算是權利中心。”許明城沉聲道。修行路上,越到後麵,人就越少,不管是你出身凡俗,還是純陽世家,也不管你年少時有多驚豔,這條路太過漫長,許多人走到中途,其實路就已經盡了。

    “不過他對伴月妹子很好,兩人都有五個孩子了。”許明城輕笑道:“這個王逐光,心思都放在了伴月妹子身上,如果他倆沒有結成道侶,或許他的成就還不止於此。”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嘛。”許長壽感歎道。

    “伴月姐姐也算是嫁了個好人家。”

    “是啊,長壽,你也應該知道,生在許家這樣的大族,總有身不由己。”許明城輕聲道。

    “伴月妹子在許家算是嫁的好了。”

    許長壽點了點頭。

    許伴月畢競也是嫁到了純陽王家,雖然丈夫不算高手,也不再權利中心,可是日子卻是過的極為幸福。相比而言,在許家的女子之中,這已算是嫁的很好了。

    “其實,要說嫁得好,還得是文君小姑。”許長壽話鋒一轉,忽然道。

    此言一出,許明城麵皮輕輕一顫,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許長壽見狀,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是啊,三房人丁稀薄,當年文君小姑卻是嫁的風光。”許明城忽然道。

    當年那場婚禮可以說是震動津門,整個北方道門的頭臉人物都來了。

    如此風光大嫁,在許家的曆史上都是少有。

    隻可惜,那位文君小姑前半生幸福美滿,可是到頭來……

    “她的命好,可她的命也很苦,要怪就怪她嫁到了南張…”

    “嫁給了【神卦】張天生!”許明城喃喃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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