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兒郎,許九流。
雖在名山修道法,卻是草包下九流。
過去說賤名好養活,可叫了這個名字,卻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
用林海棠的話說,這少年在人才如過江之鯽的許家,便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天生不是修道的命,他姓許都是辱沒了祖宗,羞辱了先人。
正因如此,這位許九流才會來到西靈山修身養性。
畢竟,這是許祖羽化成仙的地方,或許家也是希望祖師在天有靈,能夠讓這般愚鈍之姿開開竅。“有這差嗎?”
張凡看著那幾乎快要癲狂的少年,那般模樣像極了作業不會做,在那無能狂怒的差生。
“許祖見了都要從天上跳下來。”林海棠忍不住道。
西靈山和許家的關係非同小可,每年許家都會送來不少族中弟子入山靜修,算是玄修夏令營。這多年來,林海棠也見過不少許家的弟子,論天賦之差,怕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這位許九流了。“許家祖傳的功夫便是【斬蛟法】,此法博大精深……”林海棠沉聲道。
斬蛟法,乃是純陽無極的功夫,入門之後,循序漸進,一步一階,闖過一重又一重關卡,方才至於大成此法真正煉成,那便是不弱於純陽無極的功夫。
對於絕大部分許家弟子而已,入門並不難,熟練也隻需花費苦功,想要精通那就需要看天賦了,至於小成,已是萬中無一……
“斬蛟法的入門功法並不複雜,乃是存思觀想【許祖劍】的法相,元神引導,於體內真陽結一道劍氣種子。”林海棠介紹道。
她雖然不會【斬蛟法】,不過這入門的功夫卻也有所耳聞。
一旦凝成【劍氣種子】,便是築基成功,日後的功夫便以此為基礎。
真正的斬蛟法有十九種修煉方法,皆是許家不傳之秘,每個人選擇的路不一樣,甚至感悟不一樣,練出的【斬蛟法】也不一樣。
這便是所謂的法無定法,術生萬象。
一道生一法,一法而生諸法,因人而異,那才是絕頂的傳承。
可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築基成功,凝聚【劍氣種子】的基礎上。
“這小子築基都築不成?”張凡忍不住道。
“豈止是築不成?”林海棠搖頭道。
她聽說,許家中曾經有長輩為其灌頂,也就是直接在體內強行引導,凝聚出一枚劍氣種子,這已經屬於是拿著勺子喂飯吃了。
結果,那劍氣種子剛剛凝成沒有三天,就……
“散了!”林海棠無奈道。
“散了!?”張凡愕然道。
就連旁邊的莊雨眠都不由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簡直是讓祖師蒙羞啊。”林海棠感歎道:“許家的弟子,煉劍不成,連長輩灌頂都接不住……”這已經屬於是扶都扶不起來了。
“難怪了。”張凡恍然道。
當年許長壽再怎不得誌,也是築基成功,凝聚出劍氣種子,隻不過後來在十九種煉法上,選錯了路,一旦選錯,便無法回頭。
這般折騰了數年,斬蛟法再無精進,他才心灰意冷,離開了許家,輾轉流落到伏蛟山,反而得了機緣,尋到了當年許祖斬蛟留下的一道真意。
這才讓他的【斬蛟法】突破,從而走出了一條另類的路。
相比而言,這個叫做許九流的少年確實廢柴的可以,連築基都做不到,說是天賦最差,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我煉煉煉……我煉你媽的大臭腳.……”
忽然,大樹下,那少年又急躁了起來,他雙腿盤坐,周身盡是破綻,識神躁動,三屍爆跳,元神處邪火驟起,幾乎便要焚遍四肢百骸。
如此看來,此子確實不是修道的材料。
“小夥子,你再無能狂叫,可是會走火入魔的。”
張凡看著許九流如同被奪走香蕉的猩猩,忍不住出言打趣。
“誰他媽敢管老子………”
許九流一聲暴喝,猛地抬頭,便見張凡站在遠處。
僅僅一眼,他的麵色猛地變化,竟是向後傾倒,重重地撞在了樹上。
“你……你……”
許九流看著張凡,指著他,聲音顫抖,一臉的驚異。
“怎了?小九流,在這待了兩個月都還不老實?”
林海棠走了出來,美眸輕凝,顯出大姐姐的威嚴。
許九流不認識張凡,卻認得林海棠。
然而,此刻,他看也不看林海棠,直勾勾地盯著張凡。
“他……他………”
“他怎了?”林海棠看著許九流的神色,不由問道。
這孩子怎跟見了鬼一般。
“我剛剛看見他……”許九流欲言又止。
“看見我什?”張凡也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
這孩子見到他怎這個反應!?
“我看見你……頭上盤著一條龍,腳下臥著一頭虎……”許九流驚異道。
“剛剛還在,現在沒了。”
此言一出,莊雨眠和林海棠神色微變,忍不住看向張凡。
“嗯!?”
張凡眉頭一挑,看向許九流,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
奇人若有異象出,豈是尋常能見聞!?
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小九流,我早說了,修煉要先修心,你都快走火入魔了。”林海棠忍不住道。
她走上前來,將許九流攙扶了起來,後者聞言,又看了看張凡,旋即鬆了口氣。
“看來我還是當個混吃等死的紈子弟吧。”許九流無奈道。
許祖的神通,許家的輝煌,道法的玄妙,長生的希望……這些似乎與他此生無關了。
“小夥子,你我有緣。”
就在此時,張凡走上前來。
“嗯!?你是誰?”許九流看著張凡,不由問道。
“我叫趙解玄!”張凡輕語道。
他上下打量著許九流,十八九歲的模樣,也就比張凡小個五六歲而已,個頭卻有一米七八,模樣算不行俊朗,五官卻很分明,屬於很有辨識度,身體也算結實。
“這是位高手。”林海棠提醒道。
西江地界上的事,說再多,這個小家夥也聽不懂。
“趙哥。”
許九流倒也沒有純陽世家,大族弟子的架子,顯得很是乖巧。
“你的斬蛟法沒練到家啊。”張凡輕語道。
“何止沒練到家,我真想草他……”許九流不由脫口怒罵。
話到嘴邊,卻有戛然而止,看著周圍,不由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
“我連門在哪兒都還沒找到。”許九流無奈道。
“我可以指點你一下。”張凡凝聲道。
“你指點我?”許九流愣了一下,旋即搖頭道。
“海棠姐姐說你是高手,那一定很厲害,不過斬蛟法乃是我許家不傳之秘,外人指點……”嗡……
話未說完,一陣恐怖的轟鳴聲在張凡掌中泛起。
璀璨的光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龐,照亮了那漸漸升騰的震驚與駭然。
寸許的劍光在張凡指尖挑動,哪怕在晨光籠罩之下,那跳動的光依舊是如此的明亮奪神,讓人不可忽視。
那劍光在跳動,在奔騰,在遊走,傳遞出恐怖的頻率,似江海翻波,如血氣湧動,藏著玄妙,透著殺伐,於深山起伏,在汪洋奔騰。
“斬蛟法!?你……你怎會!?”許九流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凡。
如此純粹的斬蛟法,別說外姓,就算是姓許的人也未必能夠煉就如此。
這一刻,莊雨眠還好,尚能保持鎮定,畢竟,她在銅鑼山中,便已經見過張凡元神,那諸多如繁花盛開的異象。
可是林海棠卻徹底不淡定了。
“斬蛟法從不外傳,你是許家的人?或者家有長輩是許家的人?”林海棠失聲道。
許家枝葉繁茂,也有外嫁聯姻。
“不對,就算你家有長輩是許家的人,你是外姓,也不會傳法於你。”林海棠的眼中透著深深地疑惑。
“斬蛟法,斬蛟法,誰能煉劍得此法,四海無波法廣大!”
忽然,張凡一聲輕語,右手探出,那道寸許劍光直落在許九流的眉心處。
他那一米七八的身軀如遭電擊,雙目圓瞪,好似有無數的光影湧來,那間,好似千浪奔湧,萬潮翻覆,怒海汪洋之中有著龐然巨物在遊走,那巨物一動,天翻地覆,蓋世的凶性便要淹沒紅塵,肆虐人間。轟隆隆……
忽然,在他元神觀照之中,那一道劍光垂落,仿佛定海神針一般,定住千浪,伏住萬潮,就連那龐然巨物都如同迎來了末世。
斬蛟法,許祖意,得了此法,悟出此意,才能煉劍斬群妖,殺伐祭魔蛟。
嗡……
就在此時,許九流的元神仿佛變了模樣,領悟到了那道劍光的意境,周身真陽沸騰,朝著元神湧來,緩緩凝聚,竟是一枚劍氣種子。
“成了!?”林海棠眼睛猛地一亮,不可思議地看向張凡。
他不僅僅精通斬蛟法,居然還為許九流灌頂,凝聚出了劍氣種子。
“嗯!?”
就在此時,張凡眉頭皺起,露出異樣的神色。
在他元神關照之下,那道剛剛凝成的劍氣種子,居然在許九流的眉心靈台處緩緩消散,最終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見。
“散了?又散了!?”
張凡愕然,以他的手段居然還是不能為許九流築基,凝聚出劍氣種子。
“還是沒用。”
許九流都快哭了:“我真想操………”
話未出口,卻戛然而止,那未說完的話藏著對老天爺的問候。
“灌頂都沒用?”張凡收了手,神色古怪地盯著許九流。
“廢成這樣也是異數啊。”
張凡目光凝重,忽然,眉心處卻有一片暈白的光在升騰,在泛起。
許九流,莊雨眠,林海棠看在眼中,隻覺得張凡的身形都變得模糊起來。
“有點意思。”
瞬息的功夫,那種恍惚的朦朧敢便消失不見。
張凡站在那,上下打量著許九流,眼神再也不同,深邃的眸子競是泛著熾烈的異彩。
“小夥子,以後你不要在觀想那許祖劍意了,不適合你。”
說著話,張凡上前,勾著許九流的肩膀,將其拉倒了旁邊。
“我傳你一相,你日後存思觀想……”
張凡的聲音越來越小,片刻後,兩人才晃晃悠悠地走了回來。
“小夥子,你好好練吧。”張凡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許九流的肩膀。
“嗯。”許九流有些恍惚道。
“趙哥,你為啥幫我?”許九流忽然問道。
“你我有緣。”
張凡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道。
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林海棠忍不住問道:“他傳了你什法相?”
“額……”許九流稍稍一怔,有些恍惚道。
“大夜·………”
“一片大夜!”
他喃喃輕語,雙目空明,腦海中卻是一片大夜長存,天光不亮。
萬壽宮前。
張凡折返回來,便在門口等著。
“什事這高興?”
片刻後,許長壽從麵走了出來,看著張凡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飛揚的神采,顯然與剛剛上山時大大不同。
“也沒什,我發現了一……”
“天才……另類的天才……不……”張凡一時間也想不到什形容詞,稍稍一頓,方才補充當。“應該是怪才。”
“怪才!?”許長壽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奇異的神色。
“不重要,等以後結了果再說。”張凡擺了擺手,話鋒一轉,問道:“談的怎樣?”
“談妥了,西靈山會幫我安排好的。”許長壽點頭道。
“你回去收拾一下,兩天後的飛機。”
“機票都訂好了?”張凡忍不住道:“這快!?”
“回家啊,當然快了。”許長壽輕笑道。
“上京嗎!?”張凡目光微凝。
那地方可是華國的首都,道盟總會的所在,白鶴觀的地盤,可謂是藏龍臥虎,事實上,如今的張凡並不希望這時候前往上京。
更何況,無論是張靈宗,還是張聖都曾經提醒過他,不要往北邊跑。
“不……”許長壽搖頭道。
“許家雖然在上京風生水起,族的重心如今也多半遷到了那,可是純陽許家的根卻在津門……”許長壽凝聲道。
“津門!?”張凡若有所思。
“嗯!”許長壽點頭道:“這次,我們回津門。”
純陽許家,便是津門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