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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落幕,大穗劍宮幾乎化為廢墟,幾座主峰仍然挺立,但山門卻嚴重受損。

    雖然這一戰真正主戰場位於“蓮花峰”。

    但鎮山大陣破碎之後,皇城司寶船的數輪齊射,便將方圓數的建築盡數砸碎,再加上後麵朱厭的兵災神通肆虐……如今大穗劍宮還算完整的,也就那幾座主峰了。

    辭鏡與謝玄衣聯手斬殺朱厭之後。

    外界戰場便再無懸念。

    眾人解決了寶船殘存的修士之後,便結陣休息,艱難等待著蓮花禁地的動靜。

    辭鏡提出要以朱雀神通,帶著眾人撤離山門……這個提議被幾位年輕山主拒絕,無論是祁烈還是黃素,都不願意在此刻逃離,他們與大穗劍宮性命相連,倘若師尊戰敗,他們便要“頂上”。

    哪怕結局是枉死。

    他們也不會後退半步。

    這一戰並沒有讓眾人等待太久……蓮花禁地雖然被封鎖,但天頂懸浮的那座“仁壽宮”卻傳來了異變。大凰洞天燃盡之後。

    仁壽宮開始坍塌。

    天頂回蕩的仙樂變得淒慘尖厲,最終這一整座仙宮都在雲上傾塌破碎,化為無數瓦礫,向著大地墜落。“我們……贏了?”

    司齊攙扶著黃素,抬起頭來,神色恍惚,不敢置信。

    “……贏了。”

    辭鏡給出肯定回答,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說實話,在仁壽宮崩塌之前,他心也沒底一

    畢竟皇城那老妖女已經修到了陽神圓滿,還集齊了龍脈之力,極有可能踏入“天人之境”。即便這樣都沒能打贏趙純陽?

    果然,那老家夥是“無敵”的!

    不少弟子互相攙扶,仰首望著這恢弘璀璨的一幕,仁壽宮支離破碎,蓮花峰射出一縷金燦聖輝,直抵天頂,萬陰雲被一寸寸蕩開。

    辭鏡眯起雙眼,看著這縷聖輝,心中泛起一抹警覺。

    如果自己沒猜錯。

    這縷聖輝,應當是老妖女臨死之前的手筆,這是將全部修為歸還天地了……但這些元氣所掠方向卻讓辭鏡隱隱覺得不安……

    來不及思索。

    蓮花峰那邊傳來了石門開啟的頓挫聲。

    緊接著便是呼喊聲。

    “師兄!”

    “玄衣師兄!!”

    哢哢哢

    伴隨著禁地石門的開啟,一道年輕挺拔的黑衫身影緩緩從中走出。

    謝玄衣雙手捧著劍氣龍脈,從黑暗破碎的蓮花禁地走出,那條小蛟抬起扁平頭顱,眯眼望著外麵世界,有些“受寵若驚”。

    外麵世界光明遍酒。

    有無數目光翹首以盼。

    謝玄衣踏出禁地,便迎來了山呼海嘯的歡聲。

    他看著麵前眾人,並未急著開口,而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生死曆盡,劫難初渡。

    師兄弟臉上雖然洋溢著欣喜,但更多是疲憊。

    這是一場大劫!

    一場關乎大穗劍宮生死存亡的大劫!

    “妖後……已經伏誅。”

    數息之後,謝玄衣輕聲說道:“這一戰,是大穗勝了。”

    蓮花峰內外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

    謝玄衣開口的那一刻,所有聲音全部消失。

    此刻。

    所有劍宮弟子都緊張望著這位玄水新主。

    他們在等待後續。

    “諸位不必擔心……掌教師尊無恙,他正在蓮花禁地中靜修,他拜托我向諸位問好,請諸位好好養傷。謝玄衣笑了笑。

    此言一出,蓮花峰的死寂頓時被打破。

    人群之中有許多如釋重負的歎息聲音響起。

    有人壓抑不住聲音地哭了出來。

    還有人不顧儀態,大字型躺在了地上。

    謝玄衣望向人群。

    人潮最後方,祁烈,司齊,黃素,以及辭鏡……全都鬆了一大口氣。

    他們雖未能夠參與這一戰,卻深知其險惡。

    即便能勝聖後。

    大穗劍宮……也必定要付出慘烈代價。

    此戰雖然勝了,但如今隻有謝玄衣一人露麵,所有人都很擔心掌教的安危……

    如今得到了掌教沒事的消息。

    他們這才敢放下心來。

    這場浩劫,真的結束了。

    “去吧。”

    謝玄衣拍了拍掌心那條劍氣蛟龍,小蛟盤踞在謝玄衣掌心,回頭看了一眼,遲遲不願離開,它乃是劍宮氣運所化,隱隱誕生出了靈智……這大穗劍宮氣運雖然飽滿,但這“年輕人”身上蟄藏著一株【不朽樹】,比起大穗劍宮,它更想待在不朽樹中。

    隻可惜。

    這“年輕人”似乎是鐵了心要讓自己離開。

    小蛟輕歎一聲,砸吧砸吧嘴,它倒是還想再停留片刻……但蓮花峰那個老頭未必答應,念及至此,它不再猶豫,當即展開身形,掠向高空,展露那魁梧身姿,頃刻間小蛟化為蒼龍,向著大穗劍宮宗門撞去。轟隆隆。

    一道悶雷驚響在大穗劍宮上空炸開

    聲音轉瞬即逝。

    仿佛什都沒有改變。

    但那些靈覺敏銳的弟子,此刻已經隱隱發現,因大戰受損的劍宮,山峰之間元氣反而變得更加充沛豐盈這條龍脈雖被抽離,但卻汲了凰血,以及不朽樹靈韻。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這場大災,最終變成了造化。

    緊接著。

    聖光傾垂的天頂,忽然下起了雪白細膩的“道雨”。

    這“道雨”蘊含著生機,淋落在眾人頭頂,肩頭。

    “這是……生之道境?”

    一位真隱峰長老忍不住開口。

    先前在劍林,他們曾見識過這手段。

    幾位長老不約而同望向蓮花禁地出口,那黑衣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隻留一把金燦飛劍,猶如流光一般,搖曳在大穗劍宮上方,潑灑生之道雨。

    謝玄衣並未離開太遠。

    他站在先前與朱厭一戰的那座小山之上,默默看著遠處的那場道雨。自從“死過”一次之後,他便不太樂意在太多人麵前拋頭露麵,離開蓮花禁地,完成師尊囑咐,歸還劍氣龍脈,剩下的事情,便無需自己露麵。

    如今。

    自己終於恢複了自由。

    從今往後,他不用化名,不用佩戴【眾生相】,也不用藏匿本命飛劍。

    謝玄衣悠悠吐出一口鬱氣。

    這口鬱氣……

    他憋了很久,很久。

    “恭喜你啊。”

    一道輕描淡寫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謝玄衣回頭,大妖辭鏡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

    “沒什可恭喜的。”

    謝玄衣搖搖頭,黯然說道:“這一戰……劍宮死了許多弟子……”

    鎮山大陣被破之後,雖然眾人撤守劍林,但終究還是露出了破綻。

    生之道雨籠罩範圍,謝玄衣看到了一具具橫死的屍體……

    諸峰損失慘重。

    此刻,眾人沉浸在大勝的喜悅中。

    再過片刻,清點損失,便會知曉這一戰有多沉重了。

    “能夠獲勝,便值得恭喜。”

    辭鏡背負雙手,淡淡說道:“倘若你在北海戰敗,倘若我們沒有及時趕來,倘若你師尊沒打贏先前那一戰……此刻倒在血泊中的人,是這十倍,百倍。”

    謝玄衣陷入沉默。

    辭鏡說得沒錯。

    對大穗劍宮而言,聖後發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滅宗之劫!

    他不住回想起師尊在蓮花禁地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倘若宿命長河之中,還有另外的輪回演繹……此刻的大穗劍宮是不是已經迎來了覆滅?

    “……你說得對。”

    謝玄衣揉了揉眉心,苦澀說道:“雖然這一戰勝了,但我心頭卻並未感到輕鬆。”

    謝玄衣極少會對外人吐露這些情緒。

    他和辭鏡相識不過數麵。

    真正意義上的“彼此了解”,其實才不到一日,但兩場生死大戰,卻讓兩人關係拉近了許多……“自然。”

    辭鏡譏諷說道:“現如今,那姓趙的老家夥把劍宮這擔子盡數交到你手上了,你能輕鬆?”“瞧瞧。”

    辭鏡挪了挪下巴,望著不遠處斷壁殘垣,言語多有挪揄之意:“十天之前,他們喊你“謝真師弟’,或者喊你“小山主’……現如今他們該喊你什?喊你“玄衣師兄’,喊你“山主’,再過些日子,他們就要喊你“掌教大人’了。”

    謝真的“光輝事跡”,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倒不是真感興趣。

    主要是教導薑凰練拳的時候,那小姑娘總是一個勁念叨,畢竟薑凰一共就隻有兩位兄長,謝玄衣不來後山的時候,薑凰練拳閑暇之餘便要拉著金鼇峰弟子嘮嗑,順便打探情報。小家夥總是向自己吹噓誇讚,說謝真兄長如何如何了不得,辭鏡無可奈何,聽來聽去,耳朵都快生出老繭了。

    辭鏡最開始打心眼瞧不起這所謂的謝真兄長。

    自己堂堂陽神大妖。

    還能輸給一個十六七歲乳臭未幹的少年郎?

    現在他已經沒了先前想法。

    如果說……大穗劍宮未來有一個人要接過趙純陽的班。

    在辭鏡看,便隻能是謝玄衣。

    拋開資質,悟性這些因素,真正讓辭鏡佩服的,是謝玄衣的內在特質。

    這年輕人夠硬,夠狠。

    敢和八重天大真人拚命,敢往天人戰場硬闖。

    在辭鏡看來,如今謝玄衣雖然隻是一介陰神,但未來注定會成為比肩趙純陽,乃至超越趙純陽的絕巔修士。

    “什掌教,我不在乎……”

    謝玄衣無奈搖頭,歎息說道:“我倒是希望師尊一直擔任掌教,長長久久,永遠不要輪到我。”說到這,辭鏡神情凝重了許多,皺眉問道:“那老家夥,身體當真還好?”

    大戰落幕,趙純陽未現身,謝玄衣代為出麵,雖然能安撫那些劍宮弟子……

    但卻騙不了自己。

    倘若當真無恙,為何不出來走走?

    退一萬步,老家夥再厲害,難不成能夠無傷把聖後錘到魂飛魄散?

    “我以神念看了,沒什大傷。”

    謝玄衣有些猶豫:“倒是氣息不太穩定……像是……”

    話音停頓了一下。

    辭鏡接過謝玄衣的話,小心翼翼問道:“大限到了?”

    謝玄衣不語。

    但辭鏡想法已然得到了印證。

    “算算也是。”

    朱雀大妖自嘲笑道:“都說陽神能活五百年,境界越高,壽命越長,可實際上哪能活這久?元氣枯竭,修行不易,長生更是難上加難……沾染因果,透支命數,老家夥活了得有兩三百年吧,再活下去,都快和禪師相比了………”

    說著說著,不住車,這才意識到失態。

    雖然自己平時總說趙純陽壞話。

    但老家夥畢競是大穗掌教,剛剛拚命打贏死戰。

    自己這些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起來難免顯得有些“冷嘲熱諷”。

    “不好意思,無意冒犯。”

    辭鏡輕輕咳嗽一聲,連忙就此打斷。

    這句道歉一半說給謝玄衣聽,一半說給閉關的某人聽,他知道趙純陽還沒死,對於這劍宮境內的風吹草動盡數了如指掌,自己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這老家夥。

    辭鏡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望向身旁年輕人,卻發現謝玄衣麵容並未浮現慍色,隻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甚至輕描淡寫說出了這一句回應。

    “凡俗生命……終有盡頭。”

    此言一出,小山陷入寂靜。

    朱雀大妖沉默了下來。

    也是。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姓謝的小子鬼精鬼精,怎可能想不到?

    “那個……”

    辭鏡輕歎一聲,連忙岔開話題,認真問道:“薑凰那邊還好?我先前瞧見蓮花峰那邊掠出一縷強大氣息……

    他指了指北邊。

    聖後雖死,但這場風波並未徹底停歇。

    說來也巧。

    辭鏡話音剛剛落地,那沉寂許久的如意令,便在此刻傳來震動。

    謝玄衣連忙以神魂入主令牌。

    “玄衣兄。”

    如意令那邊,傳來了陳鏡玄的聲音,他聲音聽起來雖然虛弱,但卻平穩:“諸事落定,一切太平。我這邊一切安好,你那邊情況如何?”

    “我這邊……也好。”

    謝玄衣頓了頓,道:“薑凰還好?”

    “薑凰?”

    陳鏡玄聲音有些訝異,他實在沒想到謝玄衣會如此關心這個小姑娘,笑著應道:“……薑凰跟在我身邊,一切都好。我們準備返回皇城。”

    北海瑣事處理殆盡。

    接下來,便是返回皇城,開始最後的清算!

    “如此便好………”

    謝玄衣心中緊繃的線稍稍鬆懈了些。

    他望向辭鏡,略微點頭,傳遞眼神之後,後者也鬆了口氣。

    確認薑凰無恙之後。

    謝玄衣眼神變得頓時淩厲起來。

    皇城清算………

    怎能少得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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