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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8章 一根草屑

    鉤鉗師早已在城門位置布下了傳送大陣。

    納蘭秋童更是做好了久等一宿的準備。

    畢竟先前奉詔來請————陳可是讓她整整等了兩日。

    她倒是沒想到。

    這次陳答應得如此幹脆利落,準備得如此之快。

    傳送大陣燃起陣陣光火。

    納蘭秋童,花主,騎著漆黑大馬的影子,背著裹布長槍的陳,盡數消失在陣紋門戶之中。

    「走了。」

    遠處。

    謝玄衣感應著強者氣息的遠去,壓低聲音開口。

    「終於走了!」

    長眉羅漢如釋重負。

    自己雖受謝玄衣庇護,但每每想到陳就在懸北關中,他心中都感到一陣強大的壓迫。

    如今。

    陳終於南下。

    納蘭秋童一行人也隨之南下。

    這是不是意味著,佛門暗子可以安全撤離了?

    「恩公————」

    密雲上前,緩步上前開口。

    此刻這山丘隻有三人。

    但他卻是猶豫了片刻,隻吐出這二字。

    「佛子大人,鉤鉗師走了不少————我去懸北關附近探探情況。」

    長眉羅漢很是聰明,一眼便看出來,佛子大人這是有事要與謝玄衣商議,連忙找了個借口離去。

    「你是想問讖言之事?」

    謝玄衣輕笑開口。

    密雲在想什。

    他隻消一眼,便能看出。

    「————是。

    密雲還是太年輕。

    他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撓著腦袋,尷尬問道:「按理來說,我與恩公之間沒有秘密————隻是有些事情,我雖用因果道境」提前窺視了,卻是從未對恩公說過。譬如————先前關於陳的那些事————恩公是怎知道的?」

    「這些啊————」

    謝玄衣淡淡開口:「先前和陳說的那些,是我隨口編的。」

    "???"

    密雲滿臉錯愕。

    編的?

    隨口編的?

    這是什意思——他曾想過無數種可能,或許是恩公在三十三洞天意外瞥見了這角未來,或許是恩公修成了類似「他心通」這樣的大神通,又或許恩公太了解自己,所以看出了破綻————

    密雲怎都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怎?」

    謝玄衣笑道:「出家人不打斑語。但我可不是出家人,隨口編兩句謊話,應該不算什吧?」

    「是————」

    密雲語氣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我猜中了,對?」

    謝玄衣忽然收斂笑意,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開口。

    關於陳未來會是佛門盟友這一言————

    倘若是無根之言。

    那密雲絕不會如此緊張,甚至要支開長眉,才敢與自己交談。

    很顯然。

    自己正中了因果道境的讖言。

    「這——

    年輕佛子呆呆怔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還能這玩?

    「其實說是瞎編,也不盡是如此。」

    謝玄衣微笑說道:「畢竟我自始至終,都遊離在懸北關眾人之外。所以這一整起事件————我躲在幕後看了個清楚,仔細想想,這一連串事件其實隱隱透露出有人操縱指引的痕跡。」

    密雲緊張問道:「恩公————看出了什?」

    謝玄衣溫聲道:「不必擔心,我知道窺視未來需要付出代價,所以涉及到因果命數」的猜測定論,你不必應我,權當我是胡編。」

    「————好。」

    密雲心情平複了許多。

    「你留下的痕跡,很淺————但也很多。」

    謝玄衣想了片刻,決定從頭開始說起:「第一條痕跡,也是最明顯的痕跡,是福德所留下的。」

    因果道境給出的指示————

    應當就是從這開始。

    「讓福德羅漢出手,是不得以而為之。」

    密雲歎息一聲,老老實實說道:「其實在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入城之人乃是恩公。我隻知道,此人必須要救。」

    「除卻福德以外,其他痕跡要顯得淺淡太多。」

    謝玄衣道:「你去拜訪陳————恰好鉤鉗師上門。點燃符籙離開營帳,恰好納蘭秋童抵臨。搬遷別院,引起西園街之爭,恰好給了陳拒詔機會。這多恰好,聚在一起,便不是那簡單的巧合。」

    因果道境指引的終點————

    應當不是懸北關妖潮落幕。

    而是幹州之宴。

    「是,恩公所料全對。」

    密雲雙手合十,坦誠說道:「這些事,既已道出,再瞞下去也無甚意義。我此行的確還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拉攏陳翀。」

    雖因果指引的終點落在幹州宴上。

    但他心頭最大憂患,懸北關妖潮已除。

    「我與陳翀會麵之時————」

    密雲垂下眼簾,緩緩說道:「留下了一些不易察覺的痕跡。」

    「這些痕跡,是留給納蘭秋童的?」

    謝玄衣挑了挑眉。

    「是。」

    密雲聲音略帶愧疚地說道:「雖不易察覺,但以鉤鉗師的直覺,以納蘭玄策親傳弟子的警惕————這些痕跡,注定會被發現。這蛛絲馬跡,呈至納蘭玄策手中,便成了真相。陳此次趕赴幹州宴,若想澄明忠心,恐怕是很難很難了,畢竟————太子可沒有容人之量。」

    以無心算有心。

    這手段,其實連陰謀都稱不上。

    因為即便明牌告訴陳——————他也不會改變什。

    在陳眼中。

    幹州宴太平不太平,隻取決於太子怎看自己。

    若信得過自己。

    那無論有多少證據指向自己,最終都會不攻自破。

    「僅僅憑藉這一點,恐怕還不太夠。」

    謝玄衣笑道:「太子雖無容人之量,卻有吞並九州之野心。」

    「恩公所言極是————」

    密雲更加愧疚地道:「可惜密雲能力有限,所能做的,隻有這多了。剩下的,恐怕還需要一位添薪人」。」

    烈火烹油,差一蓬火。

    「等等————」

    謝玄衣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你該不會指的是我吧?」

    「正是。」

    密雲雙手合十,行了一大禮:「恩公————如若不嫌,恐怕還要去一趟幹州。

    那高手如雲,不過很快離國強者都會聚往此地,向來幹州那邊的危局,恩公一人也足以應對。」

    「」

    謝玄衣看著小家夥,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是好。

    最開始。

    他以為自己盡數看破了密雲的計劃。

    談論之間,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但已經晚了。

    難不成。

    這一招也是因果道境的指引?

    「接下來,懸北關還有大動作?」

    謝玄衣似笑非笑,隱約明白了什:「佛門的人————似乎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多一些啊。」

    「此劫,或是佛門此次應劫的最後一道劫數。」

    密雲恭敬道:「若能渡過,梵音寺便可避免滅亡之險,天下蒼生也可迎來太平安定。要不了三年五載,離國便可九州大同。」

    幹州。

    太子府。

    雖入夜,卻燈火通明。

    大殿高梁,懸一團團飛火錦簇。府邸外大雪翻飛,府邸內溫暖如春。長廊攀滿春藤,數十位音容絕美的二八少女,身著淡青水袖長衫,侍奉在大殿外,絲弦不絕,猶如人間仙境。

    這樣一場「盛宴」,此刻卻因主客未至,而顯得有些寂寥孤獨。

    太子斜倚在高座之上,單手端著酒盞,似是睡著了。

    不久之後。

    轟的一聲。

    府邸門開,花主,納蘭秋童先行入內,二人入門之後立刻恭敬側立。

    緊接便是背負裹布長槍的陳,快步踏入府邸。

    花團錦簇,美姬如雲,看也不看。

    他直奔大殿主座而去。

    「終於來了————」

    太子打了個哈欠,緩緩睜開雙眼,相隔百丈的開門聲,將他驚醒。

    「殿下。」

    陳快步來到殿前。

    他皺眉看著四周畫麵。

    懸北關天寒地凍,牆磚生裂,不少將士肌膚生出凍瘡————

    太子府邸,卻是焚香取暖,高奏弦樂,夜夜笙歌。

    這副畫麵。

    實在很難讓陳接受。

    「大可放心,平日並不奏樂。」

    太子瞥了眼陳,一眼便猜出後者心思,笑著開口:「今日隻是因為懸北關大捷之訊————故而遣人布宴。既是慶賀,便自然要有美人,美酒,弦樂,檀香————」

    」

    陳不語,依舊保持沉默。

    隻是隨意布施,便可喊來這多人。

    可見太子府邸,早已奢侈慣了————很多深入骨髓的習慣,是能看出來的。

    「好了。都散去吧。」

    太子隨意抿了一口酒液,而後揮袖。

    隻一揮袖,弦樂立停。

    舞姬,歌姬,樂姬,侍女,魚貫而出。

    原本就顯得空蕩寂寥的大殿,此刻更是多了三分連焚香都止不住的寒意。

    「你知道?今夜這宴,隻單獨招待一位貴客————

    太子半是調侃半埋怨地說道:「陳啊陳,你可真是不近人情。我本想請你陪我一同賞月,再看看幹州煙火,與民同樂————」

    「殿下。」

    陳翀起頭來,正色說道:「離國如今絕非享樂之際————北有妖潮,南有叛黨。陳某此次南下來幹州,也並非為了參與殿下的慶功宴。懸北關這一戰雖然贏了,但下一戰很快就會爆發。」

    「————哦?」

    太子笑眯眯應了一聲,在王座上,托腮望著殿前人。

    這些年。

    但凡踏入過這座太子府邸的人。

    都會覺得————

    離國太子,驕奢淫逸,享樂無道,難堪大用。

    但實際上,恰恰相反。

    太子府邸雖奢華,但太子本人卻從未因享樂而貽誤大事。

    三大宗之一的梵音寺。

    這幾年來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若不是妙真請回了「曇彎佛骨」,依靠著因果道境指引光明————此刻佛門處境還要更加慘澹。

    太子,絕非庸才。

    「陳大將軍,既不是來赴宴的,那是來做什?」

    太子把玩著酒盞,笑意盎然地開口,語氣卻聽不出來玩味,反而十分認真,像是在問一個發自內心困惑的問題。

    「臣是來請罪的。」

    陳向來開門見山。

    他半跪下來,平靜開口:「前陣子在懸北關拒詔,臣來幹州領罰。」

    「拒詔————」

    太子依舊是帶著笑,搖搖頭,輕鬆說道:「拒詔不過是一樁小事。恰好懸北關出了一些亂子,你身為沅州鐵騎共主,自然要先行處置,此事我怎可能會罰你?倘若不是你拒詔」及時,這懸北關損失恐怕就大了。萬一被妖國衝下此關,崇州淪陷,你我可都要腹背受敵了。老九隱忍了這多年,說不定就在等著這一日呢————」

    "——"

    陳半跪,微微頭,神色有些不解。

    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秉持著快點解決的念頭,上來就請拒詔之罪。

    按理來說。

    太子總該責罰一二。

    可就這放過了?

    所以,也就結束了?

    「我聽說懸北關有佛門大人物駕臨。」

    太子忽然開口,意味難明地問道:「你知道是誰?」

    陳心湖咯一聲。

    他就知道,此事果然沒這簡單。

    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

    陳翀垂下頭顱,壓低聲音:「臣不知。」

    「果真不知?」

    太子此刻笑已然有了怒。

    大殿寒風掠過。

    焚燃的檀香,如女子素手,抹過玉簾,掀起一連串輕鬆碰撞的珠簾聲響。

    陳緩緩起頭來。

    隻見那高坐王座的金袍年輕男人,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再次拂袖。

    殿上就這飄來一根纖細碧綠的草屑。

    懸在陳額前不遠處。

    「嘩啦啦————」

    微風吹拂,草屑搖曳,肆意舒展。

    「這?」

    陳眯起雙眼,看著草屑,起初還有一困惑,但緊接著他從這根草屑上感應到了極其熟悉的氣息,驟然明悟。

    寒冬時節,百草枯萎。

    這根草屑卻是鮮嫩碧綠如初春生長而出的一般————

    這是受了「佛門神通」感染浸化的新草。

    這上麵的氣息,來自於佛子密雲。

    「殿下————」

    陳翀神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向來自負,坐鎮內帳,端迎大敵,即便是隱蟬子和妙真齊齊攻來也無所畏懼————更不用說麵見「密雲」這等實力的敵人,從一開始,陳就沒有將「太過年輕」的密雲放在心上。

    因此他從未想過,這場會麵,竟然會留下這一個致命把柄。

    一根草屑————

    一根微不足道,連他都未察覺的草屑————

    這是什時候被發現的,是納蘭秋童入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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