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雙擊屏幕即可自動滾動
    徐言輕返回自己的馬車,他坐在車廂之中,對著車夫輕聲說了一句。

    這車夫點了點頭,駕車返回大道,過不多時,一輛停在前方道側的馬車挨了過來。

    “國師?”

    這輛馬車之中,竇臨真有些意外的發出聲音。

    徐言輕微微垂首,眼中的神色越發沉靜,“今日,我已將我所知,對安知鹿最為有用的法門都交給了他,這想必是你此時最想聽到的好消息。”

    竇臨真吃了一驚,旋即大喜,下意識就道,“多謝國師。”

    徐言輕無聲的歎息了一聲,道,“想不想知道我為何會改了主意?”

    竇臨真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國師請講。”

    徐言輕平靜道,“他讓我看他在賭命。”

    竇臨真道:“他一直都在賭命。”

    徐言輕朝著竇臨真所在的車廂看了一眼,慢慢說道,“他讓我知道了他準備怎賭,讓我知道他的修行門徑,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但他也明白我的意思,接下來的任何戰事,他都不會讓你頂在前麵,若是他此次修行賭命失敗,那你和他的合作到此為止,接下來的行事便不要再摻雜任何與他的私情。”

    竇臨真微微一怔,瞬間陷入沉默。

    “我已經老了,你還年輕,我們的想法有時候的確無法一致,但我改變心意盡力幫你,我也希望你答應我這個請求。”徐言輕看著她所在的車廂,道:“他既然和我約定由他來賭命,擋在你和河北門閥的前麵,那接下來的戰事,在一切定勢之前,你就安心做個看客。若是你做不到,那我和他的交易便就此作罷,我可以將他的修行門徑大白於天下。”

    竇臨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點頭,道,“我知道了。”

    徐言輕垂下眼瞼,輕聲道,“臨真,誰都有一時的意氣,但真正能夠徹底看透一個人的,唯有時間。”

    ……

    潼關城牆上的守軍已經看得見幽州大軍兵刃上散發出的寒光,那些寒光就像是融化在了空氣,讓整個潼關的空氣都像是充滿了無數冰粒子,令人呼吸時總覺得身體會不斷的發冷。

    一名身穿黑狐毛長袍的老人在驛館剛剛開始燃燈的時候,就像是空氣滲出的鬼影一樣出現在王香印所在的房間門口。

    “王香印,說會話?”這鬼魅般的老人出現在王香印的門外之後,就像是老熟人一樣問道。

    王香印放下了手中的一張地圖,說了聲進來吧,然後看著這個推門進來的老人,道,“關七,你果然沒死。”

    這名老人脫下了散發著寒意的厚重長袍,在王香印對麵的蒲團坐了下來,他借著火光端詳著王香印的麵容,有些感慨的說道,“都老了啊。”

    說完這句,他才忍不住搖了搖頭,道,“王香印,看你這樣子,估計也早就猜出來我沒死。”

    “別扯這些廢話了,你又不是來找我敘舊的,我和你也沒剩下什可以敘舊的交情。”王香印看著這名老人,極為幹脆的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關七的目光落在他放下的那張地圖上,“家主讓我來和你談談,能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讓我試試能不能直接殺了你。”

    王香印反而笑了起來,道,“談,那你先談。”

    “不管你怎動腦子,家中的力量拖你後腿,你們潼關肯定是守不住的。”關七沉靜道,“家主覺得你應該想得明白,世上不可能再有一個王幽山,安知鹿和崔秀,已是他這種和大唐為敵一生的人,於世間推起的最後巨浪,此次兵禍,也是我們太原王氏唯一能夠取代李氏的機會了。”

    關七已經說得這直白,但王香印卻忍不住譏笑道,“不要說得這文縐縐的,以老大的性格,他和你說這些的時候,肯定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他說我的話,你說來聽聽?”

    “他說你老糊塗了,王氏圖謀了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了這樣一個機會,節骨眼上,你結果反而吃多了豬油蒙了心?你和皇帝、顧十五一路,哪怕得再多的好處,還不是攀附著他們?不能自己成為大唐的參天巨木?一點心氣都沒有,還在潼關裝模作樣。”關七也是笑了笑,“他還說,你這種人死了之後,他都不會讓你進王氏的祖墳。”

    “這說我,那還能談得攏?”王香印鄙夷的看了一眼關七,道:“那他是怎就覺得能殺得了我?”

    “我們知道王流翠不在,而且我們確定,顧道首的人不在你這附近。”關七看著王香印說道,“而且…你三叔還活著。”

    說完這些,他發現王香印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頓時有些驚奇道,“你也知道他還活著?”

    “老大最喜歡玩假死這一套,你既然活著,王洞丘自然也活著。”王香印平靜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崔秀在玉泉觀的那次假死,也是老大幫的忙吧?”

    關七愣了愣,然後忍不住歎了口氣,道:“既然你都心中明白,那現在你如何破局?”

    王香印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搭這句話,隻是自顧自的說道,“大房這些人做生意,說是要看長遠,但是每一步也都不肯吃虧的。和崔秀聯手,他們從中得到了什好處?拋開取代李氏的這個長遠目的,他們換到了什東西?”

    關七無奈的看著王香印,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王香印道,“王洞丘當年和衝謙的師兄一戰,斷了兩條腿,後來我知道大房的人從西域佛宗的手換了一門叫做‘皮囊’的法門。按我所知,這門法門配合他的‘貪生’法門,會令他一些壞死的經脈和髒器繼續發揮作用,而且就連他早已失去的兩條腿,也仿佛被獻祭在某處看不見的祭壇上一樣,能夠給他換取一定的威能。所以你們這些人對他有著盲目的信心,是因為他出手的話,威力會遠超一般的八品大修士,但他每出手一次,體內那些完好的經脈和髒器就會壞死一部分。他能出手一次還是兩次?”

    關七聽到王香印說得如此清楚,有些動容,但一個呼吸之後,他還是平靜道,“他這樣的人物,哪怕在關鍵時候出手一次也足夠了。”

    “隻可惜老大沒有這樣的氣魄。”王香印平靜道,“他如果有這樣的氣魄,在崔秀月台驛刺殺皇帝那晚,他就應該讓王洞丘出手的。那次他都不讓王洞丘去月台驛出手,他還有什資格在我麵前談太原王氏取代李氏?自己都不敢為後代子孫舍命一搏,寄希望於崔秀、安知鹿?關七你也是個蠢材,這多年下來,你難道還看不明白,他拚命養著王洞丘,除了那一點點威懾他人的目的之外,最關鍵的目的,其實就是保著他自己,保證家中沒有人能夠將他從家主的位置上掀下來。”

    關七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沒法反駁。

    王香印微嘲道,“所以王洞丘隻有什樣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出手?”

    關七突然麵色劇變。

    王香印看著他的臉色,便笑了起來,道:“你自己也想到了答案,隻有在老大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王洞丘才有可能出手。所以王洞丘不是什無敵的怪物,隻是他身邊的耗品而已,要殺王洞丘,隻要創造一個殺老大的機會而已。他覺得現在王流翠不在我身邊,就派你來試試能不能殺了我。但你來了我這,他身邊,除了王洞丘之外,還有什人能保得住他?”

    關七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凜:“你在長安安排了人殺他?”

    王香印看了關七一眼,“他想我死,我不能讓人殺他?關七,你認識我這多年,覺得我隻是那種嘴上吹噓吹噓的人?”

    關七的麵色變得難看起來,道:“你和皇帝一樣以自身為餌?但你沒有皇帝那樣的修為,你能自保?”

    “你別傻了。”王香印用關懷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關七,冷笑道,“老大又不會死,要死也是王洞丘死,隻是創造一個除了王洞丘的機會而已。王洞丘一死,以老大的個性,他頓時就沒了倚仗,隻能乖乖和我們合作,整個王氏,自然會聽從我的調遣。且不論你殺不殺得了我,他都隻能和我合作了,你殺我做什?”

    關七寒聲道,“王香印,你放棄取代李氏的機會,隻是為了奪得王氏家主之位,我雖隻是受王氏恩惠的客卿,但依舊覺得你這行為十分可恥。”

    “我以前怎瞎了眼有你這樣的朋友?”王香印看著他,平靜的罵道,“你懂個屁,他說什你都信?吹牛你也信?你現在都知道他是什樣氣性的人了,你還覺得以他的氣魄,還真的能夠帶著王氏取代李氏?什可能不可能,在他手中謀劃的事情,沒有一點可能。”

    頓了頓之後,王香印看著被他罵得說不出話來的關七,接著說道,“什王氏家主?關七,你知不知道,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是什?”

    關七看著王香印此時臉上的神色,覺得他的神情十分肅穆,甚至顯得有些古怪。

    “什?”他忍不住問道。

    王香印道,“於我而言,世上的所有一切東西,都不如我快餓死的時候,送到我嘴邊的半塊餅重要。”

    關七一愣。

    他不明白王香印這話到底什意思。

    王香印看著關七,沉默了片刻,說道,“當年我們去北海郡試煉,我遭遇流寇追殺,我逃到壽光,饑寒交迫,受傷又重,眼看著快餓死了。有個農戶將我藏到了他家中,給了我半塊餅。後來我發現,那半塊餅是那個農戶家兩天的口糧。家隻想著從大唐奪取更多的權勢,隻告訴我要為了王家做什,但從來沒有問過我要做什,也不在乎我想要做什。盛世,不能隻是門閥的盛世。老大他們這些人理解不了我的所為,我也不想他們理解。”
章節報錯
推薦閱讀

本站隻收錄已完結小說,所有小說由網友上傳,如有侵犯版權,請來站內短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處理。

可樂小說網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