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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政變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雷鳴城的繁榮景象卻似乎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皇後街的商店依舊開門迎客,裝飾精美的馬車在石板路上穿梭不息,行人們衣著光鮮,竭力維持著這座大都市應有的體麵。

    然而,這隻是表象。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抑。

    街角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士兵,巡邏的警衛數量比以往多了一倍,而且肩上都背了槍。

    他們表情嚴肅,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行人,街角巷陌的茶館和咖啡廳,再也聽不到昔日那輕鬆的交談與爽朗的歡笑。

    人們的交談聲壓得很低,臉上難得見到笑容,仿佛一層無形的陰雲籠罩在城市上空,也壓在了人們的臉上。

    內戰,從來都不是什光彩的東西。

    不同於馳援暮色行省的戰爭,他們的鄰居和親友,正在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死去。

    他們隻希望這一切快點過去。

    然後所有人就當它沒有發生一樣,就此不再提及。

    “號外!號外!坎貝爾內戰最新消息!”

    一道來自報童的吆喝聲劃破了這片沉悶,他揮舞著手中的報紙,在人群中穿梭。

    “愛德華的新軍已包圍格蘭斯頓堡!叛軍主力覆滅!隻剩下殘兵負隅頑抗,敵人投降隻是時間問題!”“戰爭,就快結束了!”

    人們迅速湧了過去,報童懷中的報紙瞬間被瓜分一空,換成了一大袋仍然在流通的銅幣。

    雖然皇後街的人們都愛極了銀鎊,但此刻對於報童而言,銀鎊卻成了相當棘手的東西。

    偶爾會有先生用銀鎊付款,他需要算很久才能算清楚,該給那位慷慨的先生找多少錢。

    不過也有幸運的時候,那慷慨的先生也不想在兜揣一堆髒兮兮的鐵片,於是便將剩下的當做小費打發給他了。

    拿到報紙的人們站在街角快速地閱讀,從那字行間中搜尋著重要的信息,尤其是關乎他們未來的信所幸,神靈是眷顧他們的,回應了他們心中無聲的禱告。

    絕大多數人都在報紙上找到了他們想要找的東西,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韋斯利爵士大敗名將漢諾爾!這位年輕的軍官是我們雷鳴城的市民!”

    “恥辱!貴族聯軍的軍隊中出現了萊恩王國的旗幟!我們的貴族居然與外國的貴族勾結在了一起!”“國王是罪魁禍首!”

    報紙的頭版配圖極盡誇張,一頂鮮血淋漓的王冠握在一個形如僵屍的老頭手中。

    而王冠的陰影之下,堆滿了沒有名字的屍骨。

    那無疑是在影射萊恩國王西奧登,尤其是那頂王冠上,赫然站立著一頭雄獅,那正是德瓦盧家族的象征最近雷鳴城一直有一股風潮,人們無處可去的怒火,全都有意無意地指向了那位年邁的陛下。而更有趣的是,發生在雷鳴城的事情與發生在黃昏城的事情截然不同,這背後根本沒有“救世軍”或者魔王在推動。

    那是人們自發形成的共念。

    無論是那身若塵埃的人們,還是一出生便在陽光之下的人,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痛苦來自於何處。

    將劍對準國王是第一步。

    終有一天,他們會將劍對準一切傲慢的國王,並在最後指向姑息那一切傲慢的帝國。

    在那壓抑的人群之中,一道身影卻顯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位穿著黑色洋裙的少女,昂貴的蕾絲邊裙擺隨著她輕盈優雅的步態微微擺動。

    這身華貴的服飾在名媛貴婦出沒的皇後街並不罕見,罕見的是她手中那頂精致的黑色洋傘,以及嘴角若有若無的淺笑。

    雷鳴城的冬日並沒有刺眼的陽光需要遮擋,而如今的雷鳴城也沒有多少人能笑得出來。

    “庫庫庫……不愧是兄長大人。隻是略微出手,就是無數魔王一輩子也達不到的天花板。”真是太強了!

    看著站在街角執勤的士兵,她抬起戴著蕾絲手套的小手,輕掩著紅唇,以及那“庫庫庫”的低笑聲。倒是那站崗的小夥子會錯了意,還以為街對麵的貴族少女在衝自己微笑,紅著臉把腰板挺得更直了。這純粹是誤會。

    雷鳴城的市民們總以為吸血鬼喜歡人血,但其實科林公國的血族們隻喜歡“心愛之人”的血,又或者更昂貴的米諾陶諾斯血。

    前者是情調,而後者是品味。

    享受生活並非是人類的專利,地獄的惡魔們也是很會享受的,紙醉金迷絲毫不輸給聖城。

    畢竟人對人的剝削尚有道德上的負罪感,而惡魔對哥布林的剝削,卻是連哥布林都覺得天經地義的安排。

    跟在薇薇安身後半步的,是正在放寒假的南孚·科林。

    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著一身得體的燕尾服,臉上的神情卻一片緊張,與他高貴的氣質截然相反。許多路過南孚身旁的名媛貴婦都向他投去了憐愛的神情,被那楚楚可憐的表情所吸引,尤其是年長的貴婦們。

    她們用折扇輕掩著半張臉,遮掩著嘴角的笑容,卻忘了遮蓋那如狼似虎的眼神。

    “多可憐的孩子啊,應該是被戰爭嚇壞了吧,快到姐姐的懷來躲一會兒……

    被人頻頻行注目禮,身在“敵國”的南孚還以為自己穿幫了,慌忙整理著那漿得筆挺的領口,卻不想反而引來了幾聲咯咯的笑意,而那眼神也愈發的具有侵略性了。

    直到領著南孚的薇薇安“嘖”了一聲,嫌棄地看向了那些為老不尊的家夥,她們才冷著臉將目光挪開了。

    得救的南孚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感激地看了自己親姐一眼,卻不知道自己完全理解錯了那一雙雙侵略性的眼神。

    他壓根沒有穿幫。

    甚至於比起把傲慢寫在臉上的薇薇安,他的表情反而最符合雷鳴城當下社會氛圍。

    畢竟“傑洛克派”與“愛德華派”的貴族並非涇渭分明的兩個群體,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人堂哥在貴族聯軍當軍官,而表弟卻又被拉進了愛德華的正規軍,被夾在中間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在不值一提的悲歡離合,一樣有許多出自名門的少年少女們失去了他們的家庭。

    不過這一切,都與來自地獄的惡魔並無關係。

    “啊,南孚,你聞到了嗎?那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與恐懼是如此的甜美,庫庫庫……”

    薇薇安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令人戰栗的陶醉,她微微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兄長大人呼吸過的空氣。“太,太強了……”南孚聞言肅然起敬。雖然他聞不到姐姐所說的味道,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座城市緊繃的神經。

    如果這一切都是魔王大人的計劃,那隻能說明尊敬的羅炎議員簡直強得可怕,難怪紮克羅長老不是他的對手!

    “德拉貢家族數百年都沒能讓人類陷入如此大規模的恐慌,大哥他……居然輕而易舉就做到了。”據說“收集恐懼能量”是衡量魔王業績的唯一指標,這條被寫在魔王學院的課本。

    不過還在象牙塔的南孚顯然並不知道,恐懼隻是手段而非目的,甚至對於一名專業的魔王而言,連手段都可以換成別的東西。

    譬如以前,雷鳴郡的人們常將“聖西斯在上”掛在嘴上,而現在人們常說的卻是“……這個把靈魂出賣給惡魔的“玩意兒’”。

    而這個所謂的“玩意兒”,可以替換成一切他們當下不喜歡的東西。

    南孚的目光很快被路邊的報架吸引。他眼睛一亮,快走幾步,抽出一份剛剛那報童叫賣過的報紙。隻見那報紙的頭版頭條赫然寫著一

    這是戰爭行為!王國已經向我們宣戰!

    而副標題的措辭更為激烈,這群恩將仇報的小人,我們才替他們收拾了混沌的危機!

    魔神大人在上!

    南孚的食指微微顫抖,不過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以及對兄長大人的敬畏。人類

    自己和自己打起來了!

    “黑!不買別看!”

    攤主的嚷嚷打斷了南孚的敬畏。

    南孚嚇了一跳,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將報紙還了回去,甚至還微微鞠躬說了句對不起。他是個有禮貌的孩子,這一點和薇薇安截然相反。某人被吼了一句,隻會勃然大怒地瞪回去。薇薇安斜了南孚一眼,隻覺得這個拖油瓶丟人極了,居然和食物道歉,不過卻也沒多說什。此時此刻的她,正沉浸在對兄長的無限敬佩之中,那仰慕之情簡直快要溢出來了。

    作為來自地獄魔都的吸血鬼,兩個小家夥對人類世界複雜的利益糾葛,以及不同階層之間的矛盾,顯然是一無所知的。

    不過就結果而言,他們的判斷並不能算錯。

    羅炎,或者說科林親王,的確是這一切的催化劑。

    如果沒有這位帝國親王帶來的“羅克賽步槍”和龐大的海外市場,愛德華大公的改革不會如此激進,舊貴族們也不會著急忙慌地跳出來反抗,甚至不惜引狼入室,尋求鄰國王室的幫忙。

    不過,若是把這種解釋放在正史,那顯然是有些強詞奪理的,至少愛德華大公不是魔王陛下選出來的。

    坎貝爾公國如今的現狀與雷鳴郡的迷宮並無關係,它更像是坎貝爾人自己內心的呼喚,以及對傳統封建義務的反抗。

    當所有農民都能得到溫飽,市民們不再滿足於麵包,商人們不再幹一票就跑,貴族意識到公國的榮耀既是家族的榮耀,即使他們沒有意識到房子的大象究竟是什,也會不約而同地為了改變而做些什。他們都渴望改變!

    而魔王隻是聽見了他們內心的呼喚,並給予回應罷了。

    在皇後街上“巡視”了一圈,薇薇安對兄長大人的領地總算有了個初步了解,算是滿足了她一直以來的好奇心。

    也就在這時,她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兩聲,於是拉著南孚,走進了一家還算體麵的餐廳。

    往常這種餐廳是需要預定的。

    然而薇薇安的樣子實在是像極了偷偷溜出家門的大小姐,因此很有眼力見的經理當然不會自找麻煩地讓人“打臉”。

    他吩咐餐廳的傭人,迅速給這兩位器宇不凡的小家夥,安排了一桌預留的席位。

    薇薇安熟練地翻開菜單,踩著鬆糕鞋的小腿在桌布下蕩秋千似的晃悠,臉上寫滿了好奇。

    恭候在一旁的侍者越發確信經理的眼光,自家餐廳果然來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長這大居然沒有碰過菜單。

    他還是頭一回見人倒著拿菜單!

    其實他倒是誤會了,薇薇安隻是單純不識字,或者說看不懂一些在地獄不常用的單詞。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插圖上,正著拿或倒著拿自然沒什區別了。

    至於提前做功課?

    笑話!

    那還是薇薇安嗎?

    被那花胡哨的菜品弄得有些不耐煩了,薇薇安幹脆指著最貴的一道貌似是牛排的玩意兒,對著一旁的侍者吩咐道。

    “就這個好了,要一分熟的。”

    侍者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女,女士,一分熟?那幾乎是全生的……”

    “嗯?有問題嗎?”

    薇薇安優雅地抬起下巴,猩紅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他,掛在嘴角的虎牙似乎在警告一

    你也想找茬是不是?

    “沒……沒有!”

    被那血月一般的瞳孔嚇了一跳,侍者打了個寒顫,不敢在這位美麗的小姐身旁多待,趕緊退下了。不同於“仗勢欺人”的薇薇安,南孚則顯得熟練得多。他顯然事先做足了功課,知道人類社會的基本禮儀和食物。

    麵對恭候在一旁的女侍者,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裝出老練的樣子,背誦了一大堆菜名。

    “一份烤羊羔肉排、奶油蘑菇湯、還有香草焗蝸牛,對了……餐後甜點巧克力蛋糕就好。”招待他的侍者小姐微笑著說道。

    “先生,您真有眼光。您要的烤羊羔和奶油蘑菇湯,剛好都在我們的爵士套餐,這樣點會更劃算。”“啊?套、套餐?”南孚瞬間破功,他精心準備的偽裝,被這突如其來的“套餐”二字徹底打亂了。魔都也沒這習慣啊?

    臉蛋漸漸漲成了紅色,他生怕被看出來自己血族的身份,隻能慌亂地點了點頭。

    “要!”

    女侍者笑得更燦爛了,覺得這位小男生真是有意思極了。

    “需要酒水嗎?”

    南孚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雖然不想暴露血族的身份,但他實在是饞極了,最後隻能用蚊子般的聲音補充了一句。

    “………再來一杯紅酒,謝謝。”

    自己這年齡喝酒應該不奇怪吧?

    在人類社會的話……

    南孚隻希望自己的表現不要太奇怪,更不要因為說錯了話而招來帝國的裁判庭。

    聽說那些家夥可嚇人了。

    能把人類小孩都嚇哭的那種。

    就在他正糾結的時候,那女侍者卻遲遲不願離開,嘴又微笑著蹦出來一句話。

    “請問需要什酒莊的?”

    她就像故意的一樣,一次隻蹦一句話。

    南孚愣住了,這完全在他準備的功課之外,一時間慌了神。

    “酒,酒莊?”

    誤以為這小男生是因為自己而慌了神,那位漂亮的女侍者微微俯身,指著菜單為他解說。

    “看您是外麵來的客人吧?我向您推薦銀鬆鎮的格斯酒莊,那有著整個奔流河下遊最香醇的紅酒,關於它的曆史可以追溯到一”

    “啊啊啊,真麻煩這個南孚,你把最貴的端上來就行了,順便給我也來一杯。”合上菜單的薇薇安又開始嘖了,看著那個快貼上去的女侍者,伸腿踢了不爭氣的南孚膝蓋一腳。

    雖然發燒的不是南孚,但怎看都是南孚的錯!

    見大小姐發了脾氣,那個像蚊子一樣纏在南孚身邊不願離開的姑娘總算是落荒而逃了。

    看著因為挨了一腳而滿臉委屈的南孚,薇薇安滿臉不悅地用食指敲著桌子,想起了某個討厭的家夥。怎坎貝爾公國也有魅魔?

    不是惦記別人的哥哥,就是惦記別人的弟弟。

    還有這南孚也是,太丟科林家的臉了,不喜歡拒絕不就行了?所以她才不想帶他出門!

    但凡這家夥有兄長大人十分之一的男子漢氣概,想必自己也能少替他操點心了。

    她不想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句話,但他鬼鬼祟祟的樣子明顯更容易引起神甫和修女們的注意好嘛。也得虧這條街上沒有教堂,否則今天下午肯定不會如此順利。

    很快,菜品上來了。

    看著那盤被主廚自作主張煎到三成熟的牛排,薇薇安蹙起了眉頭,但念在肚子餓了的份上,還是動了刀叉。

    南孚也是一樣,看著那並不喜歡的菜品一道接著一道端上來,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捏著鼻子吃了。怎會有人吃蝸牛?

    人類……也太野蠻了!

    填飽肚子之後,薇薇安掏出一枚金幣買了單。

    雖然帝國金幣是假的,但金子卻是真的。

    地獄別的東西不多,但唯獨不缺黃金,地獄的惡魔最喜歡用這玩意兒賄賂人類的領主。

    看在一枚金幣的份上,兩人被主廚和經理一陣噓寒問暖,客客氣氣地送出了門。

    這年頭會用金幣買單的人,也隻能是最不諳世事的貴族了,那一定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人。

    重新站回皇後街上,薇薇安一臉意猶未盡,但更多的是不滿。

    “牛排煎得太老了,鮮血的氣味完全被香料掩蓋了,還不如惡魔高等學院的食堂。”

    “還有那紅酒也是,總有一股……小惡魔的臭味兒。”

    吸血鬼的嗅覺遠比人類靈敏。

    別人或許聞不出來,但她能清晰地分辨出那過於甜膩的葡萄在發酵過程中,混雜著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

    這股氣息讓她不禁聯想到一群剛采完蘑菇回到巢穴的小惡魔,站在酒桶上蹦蹦跳跳的場景。也正是因此,她實在無法理解隔壁餐桌上,那些品酒的紳士們臉上陶醉的表情。

    “人類的食物真是乏善可陳。”薇薇安下了結論,歎息說道,“沒有米諾陶諾斯的鮮血就算了,連烹飪的技術都是如此原始……地表的世界果然還是太貧瘠了。”

    她真心疼他的兄長大人,在這是怎過下去的。

    在這危機四伏的人類世界逛了一整天,南孚的緊張終於在黃昏之時達到了頂峰。

    他看著姐姐似乎還想往人多的地方湊熱鬧,終於是忍不住了,壯著膽子小聲說道。

    “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太危險了。而且……”

    他咽了口唾沫,聲音更低了,戰戰兢兢地說道,“而且要是讓大哥知道我們偷偷溜過來,他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他知道老姐怕什,但那也是他害怕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想把兄長的名字搬出來。聽到“大發雷霆”這個詞,薇薇安的肩膀果然抖了一下,似乎被喚出了靈魂深處的恐懼。

    不過這份恐懼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化作了一抹病態的酡紅,浮在了那蒼白的臉頰上。

    薇薇安的臉頰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微紅,深紅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她猛地轉過身,收起洋傘,用傘柄的尖端“咚”地一聲,不輕不重地敲在了南孚的頭上。

    “南孚。”

    在南孚吃痛地捂住頭時,薇薇安又瀟灑地轉身,將傘“唰”地撐開,擋住了那毫無威脅的陽光,庫庫庫地笑道。

    “你這個樣子,永遠成為不了獨當一麵的大人物。”

    南孚一臉困惑地捂著頭,連疼都忘了。

    “阿……?”

    薇薇安驕傲地挺起胸膛,刻意壓低了聲線,模仿著兄長大人那磁性的聲音說道。

    “大人物在麵對困難的時候,就要迎難而上!你這樣窩窩囊囊,可成不了什氣候!”

    “可,可是一”

    “住口!你想阻止我成為大人?”

    “小,小的不敢,可是一”

    “沒有可是!你要不想跟著就自己回去好了。”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說教,南孚簡直哭笑不得,但看著老姐油鹽不進的樣子,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但他還是搞不明白,這和成為大人有什關係,難道把恐怖的羅炎議員惹生氣了就能成為大人嗎?然而看到姐姐氣勢洶洶的樣子,他又不敢多問,隻能把滿肚子的牢騷和困惑憋在了心。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可千萬不要被兄長大人發現,一個薇薇安就夠把他揍個半死了。

    能把薇薇安揍個半死的魔王……

    他覺得還是給個痛快比較好。

    天色漸晚,悠揚的鍾聲在雷鳴城上空回蕩。然而這並非祈禱的晚鍾,而是宵禁的信號。

    街上的行人變得行色匆匆,店鋪開始上起門板,一些酒館雖然還能營業,但已經不能明目張膽地打著燈一隊隊巡邏士兵走上街頭,驅趕著尚在逗留的行人,提醒他們如果不想惹麻煩最好回到家。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南孚的表情也變得更加局促不安,薇薇安還是頭一回見到害怕夜晚的吸血鬼,這家夥去皈依聖西斯得了說不定能成為虔誠的典範。

    “姐,宵禁了!我們會被抓起來的!”

    “嘖,人類的規矩真麻煩。”看著苦苦哀求的南孚,薇薇安不耐煩地撇了撇嘴,但為了安全倒也順從了下來。

    血族並不需要睡眠,但這種滿大街都是士兵的時候,確實不適合再閑逛了,尤其是碰到牧師會很麻煩。她四處張望了一眼,收起了倚在肩上的洋傘。

    “找個地方住下吧。”

    南孚鬆了口氣,跟在了這位小祖宗的後麵。

    兩人隨便找了個人問路,很快從那位好心人的口中得知,雷鳴城最豪華的酒店是那家名為“晨曦之擁”的大酒店。

    花錢雇了一輛馬車直奔酒店門口,他們很快便站在了那座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中間。

    薇薇安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錯。

    這酒店還是挺有品位的,若是把那大理石換成黑曜岩或者花崗岩,就稍微有點魔都的那種感覺了。大堂經理是一個精明的中年人。

    他看到這兩個衣著華麗但稚氣未脫的少年少女,本以為他們是來這找父母的孩子。

    然而當他上前詢問才傻了眼,沒想到兩人居然是來住店的。

    “開兩間最好的套房,住幾天。”薇薇安抬起了下巴,那從容的姿態仿佛這是她的領地。經理愣了一下,但還是立刻堆起了職業的微笑,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好的,小姐。不過本店需要提前支付房費,而且我們隻接受銀鎊付款,請問您現在是否方便……”薇薇安根本沒聽懂什叫“銀鎊”,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她隨手從那隻小巧的蕾絲包掏出一小袋東西,“啪”地一聲擺在了光潔的大理石櫃台上。袋口鬆開,數枚閃耀著迷人光澤的金幣滾了出來,看著比帝國鑄幣局最新鑄造的金幣還要新。毫無疑問一

    那是剛從銀行的金庫取出來的!

    “銀鎊?你說的是銀幣吧。”薇薇安得意地翹著嘴角,本色出演地說道,“本小姐不用那髒的東西,就這個吧,你看需要多少。”

    吸血鬼確實不喜歡銀製品。

    這句話把南孚嚇得夠嗆,生怕對方看出了他們血族的身份。

    經理的笑容也的確凝固在了臉上,不過卻不是因為聯想到了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血族,而是震驚於這小姑娘的手筆。

    這是誰家的孩子?!

    最初的晨曦之擁酒店的確是用金幣定價的,但隨著銀鎊的發行以及金幣漸漸退出曆史舞台,願意用金幣買單的人已經不多見了,除非是那些完全不在乎價格的客人。

    經理立刻意識到,眼前這位姑娘的身份,恐怕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他額頭瞬間冒汗,態度變得無比恭敬,而這也讓膽小怕事的南孚更加緊張了……

    兩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

    “尊貴的客人,我馬上為您安排……”經理一邊擦汗,一邊克製著聲音的顫抖,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優雅,“請問,我該怎稱呼您?”

    “薇薇安·科林!”

    南孚聞言嚇了一跳,趕忙在旁邊拚命用眼神提醒薇薇安。

    “你瘋了嗎?姐!我們現在在人類的世界,可不是在地獄……

    薇薇安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廢話!我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地獄在帝國是禁止公開討論的東西,就連魔神巴耶力的名字人類都諱莫如深,人類的“鄉下地方”怎可能知道某一個惡魔的名字?

    何況他們還不是赫赫有名的那種惡魔,連他們老爹都屬於名不見經傳的那種,萬一知道也能用同名同姓敷衍過去。

    科林可不是石頭蹦出來的姓氏,一千多年前他們家族在地表上也是名門望族,甚至血脈都是能從如今的帝國名門中找到根係的,找幾個叫科林的男爵出來簡直不要太容易。

    不過必須得說的是,薇薇安的聰明是毋庸置疑,但到底還是見識少了。

    她並不知道因為羅炎的緣故,羅克賽的名字已經憑借那優異的射速名震漩渦海東北岸。

    而科林親王這個名字,在坎貝爾公國更是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存在,甚至連帝國的聖城都是如雷貫耳。也正是因此,大堂經理的反應完全出乎了兩人的意料,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孩子,聲音也變得結巴了起來。

    “科,科林?是那個科林殿下嗎?等等,您、您是科林家族的人?!是科林親王的親戚?”大概是聽這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正用眼神敷衍南孚的薇薇安也沒多想,下意識回了一句。“啊,不然呢”

    在這一刻,南孚爆發出了一生中前所未有的勇氣,用他的手捂住了薇薇安的嘴。

    那雙清澈的眸子寫滿了哀求。

    算我求您一

    別說了!

    再說下去裁判庭就來啦!

    薇薇安被南孚捂得嘰呱啦一陣亂叫,眼睛猛地一瞪,猩紅的眸子滿是煞氣。

    “南孚你好大的膽子!’

    雖然她也納悶兒一個人類怎會知道科林親王,但很明顯南孚的不敬更讓她火大。

    裁判庭來了又怎樣?

    她現在已經是尊貴的鉑金級強者了,大不了殺出去!

    自從晉升鉑金級,薇薇安整個人都膨脹得厲害,別的惡魔還在喝牛奶,她已經敢去人類世界闖蕩了。畢竟能夠在她這個年齡達到鉑金,數遍整個魔都也是絕無僅有的天才,連羅炎議員都沒有這牛掰。眾所周知,羅炎在魔王學院是青銅級。

    由於莉莉絲教授總在課上炫耀自己給羅炎同學補過課,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

    膽小怕事的南孚被薇薇安這充滿殺氣的一瞪,肩膀猛地一顫,那股好不容易爆發的勇氣瞬間煙消雲散。他觸電般地鬆開了手,差點當場跪下。

    “噗通。”

    一聲悶響。

    南孚沒跪,大堂經理倒先雙腿一軟,雙手扶住了櫃台,差點兒跪在了櫃台的後麵。

    競,竟然是科林親王的妹妹!?

    他居然沒有認出來,還提醒對方先付錢!

    這真是……大風暴淹了迦娜大陸的海港,尊敬的羅克賽·科林殿下正是“晨曦之擁”大酒店幕後的老板!

    整個雷鳴城誰都知道尊貴的龐克大人隻是那位大人的仆人,愛德華大公難道是因為酒店裝修氣派才來這開生日宴會的嗎?

    這是一種姿態!

    顯然一

    對方也在等待他的“姿態”!

    滿頭大汗的經理在兩人茫然的視線之下,慌忙從櫃台後麵衝了出來,紳士的笑容中堆滿了殷勤和討好。“在下……有眼不識聖克萊門大教堂,請原諒我的傲慢,我這就為二人準備房間。”

    他壓根不擔心兩人是冒充的,因為這種事情分分鍾就會穿幫,龐克先生就坐在辦公室。

    尤其是那位少年的長相,那深紫色的頭發和眼睛,與科林殿下還真有幾分神似,就是氣質差得太遠,臉頰的輪廓也過於可愛了點。

    倒是這位叫薇薇安的小姐不太像,不過那份刁蠻和驕橫,倒也符合他對部分貴族的刻板印象。聽到聖克萊門大教堂的南孚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慌忙低頭說道。

    “不不不,是我們給您添麻煩了。”

    經理把頭搶到了他下麵。

    “沒有沒有!是我給您添麻煩了!”

    南孚:“???”

    薇薇安不耐煩地輕輕踢了一下櫃台。

    “嘖,房費到底多少錢啊?這都不夠嗎?你等等我,我讓家再寄點。”

    沒想到人類世界的通貨膨脹比地獄還嚴重,書上說一枚“奧金”能買很多東西,這不是完全買不了嗎?好在她有的是金子,隻是嫌麻煩沒帶太多而已。

    聽到這話的經理又差點跪了,還以為這腹黑的小姑娘是在點他,連忙小心翼翼撿起櫃台上的綢緞錢袋,雙手奉還。

    “不,不用錢!二位請跟我來!”

    薇薇安:……?”

    看著在前麵帶路的經理,薇薇安和南孚都被弄得一頭霧水,但還是下意識跟在了那經理後麵。科林這個姓氏在人類世界這有名的嗎?

    還有一

    明明吃飯都需要錢,豪華的酒店卻不需要錢了?

    真是怪了!

    兩人顯然並不知道,這就是科林殿下的產業。不過這也難免,這種事情魔王恐怕都懶得多說一嘴。連這個公國都是他的了,他還在乎這點兒?

    整個酒店大堂的侍者和服務生都陷入了忙亂之中,一如當初科林殿下入住這時一樣,引得不少住店的客人紛紛好奇圍觀。

    坐在大堂吧休息的皮貨商人賈維斯,叫住了一個匆匆跑過的侍者,隨手遞過去一枚銀鎊作為小費,好奇地詢問發生了什。

    那侍者接過小費,激動得滿臉通紅。

    他湊到賈維斯耳邊,用壓抑著興奮的顫音說道:“聖西斯在上,科林殿下的弟弟妹妹……好像來了!”賈維斯大吃一驚,嘴巴張得老大,手的酒杯都差點掉在地上。

    科林殿下還有弟弟妹妹?

    他隻記得那位大人有個父親,似乎是叫南……呃,什來著?

    當天晚上,科林親王的家人抵達雷鳴城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後街,並以驚人的速度向全城擴散。這下,“科林”想不知道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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