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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蘭斯頓城堡,主教堂空無一人。

    教堂彩窗投下的微光穿過冰冷的空氣,落在聖西斯那悲憫的雕像上。銅製燭台上的火光搖曳,映照著德克伯爵虔誠的臉龐。

    雖然格蘭斯頓家族早已將靈魂出賣給了地獄的惡魔,但聖光依然是他信仰的底色。

    真實的世界往往不是非黑即白的。

    此刻,格蘭斯頓的家主正坐在神像前的長椅上,雙手合十低聲祈禱,神情莊嚴而肅穆。

    一切部署都已就緒。

    三十萬貴族聯軍正兵分兩路奔赴戰場。其中有來自王國的“雇傭兵”,也有武裝到牙齒的農奴,還有效忠於貴族的騎士們……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光複那神聖而古老的傳統。

    一部分人將順流而下,將戰火燒去褻.瀆的雷鳴城。而另一部分人將直取坎貝爾堡,將坎貝爾公國的首府納入掌控。

    公國,已唾手可得。

    唯一的變數是愛德華。

    那個愚不可及的家夥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狡猾,這幾個月一直躲在雷鳴城的安第斯莊園,連生日都沒有回家。

    一些貴族們提議再等等,但他已經不想等了,遠在羅蘭城的萊恩國王也不想等了。

    其實都一樣。

    雷鳴城也有他們的人。

    正在祈禱的德克伯爵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幼稚的大公絕望的臉。

    未雨綢繆的格蘭斯頓家族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他們早就猜到了被眾人選擇的坎貝爾家族會被無知且短視的民眾們帶去深淵。

    這張底牌他們埋藏了兩百年,直到今天終於到了啟動的那一刻,力挽狂瀾就在眼前!

    魔王,站在他這邊!

    “砰!”

    就在他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沉重的橡木大門被猛地推開,鏗鏘有力的腳步闖進了這宏偉的大殿。傑洛克·坎貝爾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

    他沒有穿盔甲,也沒有帶劍,但那盛怒的神情卻堪比最鋒利的刀刃,徑直衝到了德克的麵前。“德克!”

    他的聲音在神聖的殿堂回響,就像一頭憤怒的雄獅,在巡視領地時發現了另一頭野心勃勃的獅子。“這到底是怎回事?!為什今天一早,所有人都開始喊我“陛下’?!還有我的部下呢?威爾德騎士長和盧克萊爾騎士長……他們都去哪兒了!”

    麵對傑洛克的雷霆之怒,德克伯爵臉上的虔誠未減分毫。

    他緩緩從禱告的長椅上站起身,轉過身來,麵對身後這位勃然大怒的年輕騎士。

    然後一

    在傑洛克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這位年長如父親一般的老伯爵微微頷首,恭敬而莊重地單膝跪下。“參見大公陛下!”

    傑洛克的心頭轟的一聲炸開了,就像一道驚雷落在了那,擊碎了他一直以來信奉的廉恥與忠誠。“你在幹什?你瘋了嗎!”

    傑洛克觸電般後退了一步,這個鉑金級強者的聲音,竟然帶上了一絲驚慌。

    “我什時候說過我要取代我的兄長!快起來!還有,快讓你的人停下,我們一”

    “陛下!!”

    德克猛然抬頭,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眼睛死死地瞪著他。

    從未在德克伯爵的臉上見到這副表情,傑洛克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兩眼怔怔的看著他。

    德克沒有停下,也沒有從地上起來,渾濁的瞳孔直勾勾盯著這個“手足無措”的小夥子。他的聲音就如教堂的鍾聲一般高昂,在寬闊的大殿回響。

    “我們的財富正在被愛德華和他那些卑劣的商人走狗肆意洗劫!我們的榮譽將被埋沒在曆史的塵土!“快醒醒吧!陛下!”

    “將靈魂出賣給惡魔的家夥不會因為我們光明磊落而心慈手軟,若不在此刻放手一搏,我們將在未來失去所有!”

    他“鏗”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接著雙手握住劍身,將劍柄呈上,深深地垂下了自己的頭顱。“如果你想讓這一切停下來,那就拿著我的人頭,去你的兄長麵前祈求他的寬恕吧!”

    “就讓那轟鳴的蒸汽機,將格蘭斯頓堡外的田園牧歌粉碎殆盡。我的子孫或許會心存感激,因為他們沒有見過以前的日子是什樣,至於我”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悲愴,仿佛一個即將殉道的聖徒,在入夜前緬懷那逝去的夕陽。

    “至少,我死在了入夜前的黃昏。”

    “至少,這一切並非我親手埋葬。”

    傑洛克瞪大了雙眼,看著那柄遞到眼前的佩劍,看著這位如師如父的友人一一以及教導他騎士精神的長者。

    他毫不懷疑德克的忠誠。

    格蘭斯頓伯爵是先王的左膀右臂之一,和漢諾爾將軍都是亞倫大公最信任的人。

    他們一個是公國之盾,一個是公國之矛。

    傑洛克的手在劇烈顫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過那柄劍,也根本沒有伸手去接的想法。

    並不意外傑洛克的動搖,德克將劍輕輕放在旁邊的長椅上,聲音轉為懇切與悲憫。

    “陛下,坎貝爾公國在呼喚你的名字。”

    “那些被迫離開自己耕種的土地,正在饑寒交迫中死去的農民!那些在雷鳴城買不起柴火,忍受著物價飛漲的市民!還有那些世世代代效忠坎貝爾,如今卻要被迫向商人和惡魔低頭的騎士們一”德克仰視著傑洛克那張不知所措的臉,用那看不見的利劍,刺穿了那位騎士的內心。

    “他們所有人,都在呼喚您的名字!盼望著您如閃電一般歸來,擊碎那籠罩在天上的黑雲!”“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也隻有您能拯救正在腐朽的公國,讓一切回歸正軌!”

    “陛下!我們願為您而戰,帶著我們再戰一次吧!”

    傑洛克瞪大了雙眼,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腳踝磕在了長椅的腿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坐在了教堂長椅的第二排,下意識望向了前方的聖西斯神像,試圖從神聖的意誌中獲得啟示。然而那聖潔的大理石像既沒有開口,也沒有鴿子或者烏鴉從窗戶飛進來,給他帶來關於未來的啟發。顯然,在那強烈的“眾人之想”所凝聚成的願力麵前,就連神明也選擇暫避鋒芒。

    又或者,神靈本身就是眾人所想。

    世上本沒有聖光,但人們覺得應該有一個,於是除了陽光之外,世間便多了一個本不存在的太陽。“你們……都瘋了……”傑洛克從嘴擠出了一句,他從未像今天一樣虛弱,仿佛拳頭變成了棉花。他是鉑金級強者。

    但在這件事情上,恐怕連半神也幫不了他。

    “陛下,我們沒有瘋。”

    德克伯爵搖了搖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坐在長椅上的傑洛克,目光無比堅定且清醒著。

    “我們從未如此清醒。”

    “我們的父輩也正是如此走到這的。”

    雖然坎貝爾公國的絕大多數人讀的都是兌了點曆史的童話故事,但公國的伯爵們顯然是熟讀真正的曆史的。

    他們無比清楚聖西斯是如何擊敗了諸神,如何成為了地表上唯一的神靈,並開啟了第二紀元。他們同樣清楚艾薩克王朝是怎失敗的,以及如果贏了又會發生什樣的事情。

    坎貝爾公國不需要愛德華大公。

    他們需要一個像西奧登一樣的陛下,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的榮耀代代相傳下去。

    而此刻,那股強烈的意誌便化作了柴薪,填進了坎貝爾堡外正在熊熊燃燒的熔爐。

    廣袤的平原上,歪歪扭扭的戰線延綿十數公,數百門火炮在兩軍線列的背後瘋狂開火。

    轟鳴的炮聲撼動著大地,濃烈的黑煙遮蔽了慘白的天空。

    趁著那火炮開火的間隙,雙方的法師團冒死上前,在陣地上編織著光怪陸離的咒語。

    “焚燒大地的炎之精靈,我向你祈求炙熱的烈焰,焚盡我眼前的邪惡之徒一”

    “燃燒的烈焰凝聚於吾之掌心,化作穿透一切邪惡之矛,為我焚毀眼前之敵!”

    炙熱的火球在戰場上穿梭!

    高舉法杖的魔法師們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仿佛要趁著那天黑之前喊出最後的喊。

    炮火的轟鳴與法師們的嘶吼拉開了內戰的序幕!

    德克伯爵的貴族聯軍在數量上占據著絕對優勢,三十萬大軍如潮水般鋪開,旌旗遮天蔽日!雖然站在軍陣中的大多是剛剛放下農具的農奴,他們神情惶恐,緊握著燧發槍,甚至直到今天才搞清楚自己的對手是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手中燧發槍的威力。

    而在那軍陣的側翼,是貴族聯軍們的驕傲一一赫赫有名的三叉戟騎士團,以及效忠於北方封臣的騎士們。

    他們身披重甲,氣勢如虹,槍尖上閃耀著淡淡的聖輝,帶著牧師們的祝福向前挺進。

    相比之下,愛德華大公的新軍隻有十萬人,才剛剛足夠填滿那寬闊的戰線而已。

    他們排成一道道看似單薄的隊列,沉默地矗立在坎貝爾堡前,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這股龐大的浪潮吞沒。他們的每一張臉都很沉重,就像壓著一層透不過氣的雲。

    看著“搖搖欲墜”的公國軍隊,為貴族聯軍而戰的“公國之矛”漢諾爾將軍率先拔出了劍。緊接著,帶領三叉戟騎士團的威爾德騎士長和盧克萊爾騎士長,也紛紛為他們的傑洛克陛下架起了手中的騎槍。

    “為了傑洛克陛下一一!”

    “為了坎貝爾的榮耀!”

    “殺啊!!!”

    伴隨著震天的喊,貴族聯軍的總攻開始了,三十萬大軍如潮水一般向坎貝爾堡壓了上去。在炮火聲的掩護,“三叉戟騎士團”一馬當先,朝著愛德華大公的中軍發動了衝鋒。

    與此同時,遙遠的軍陣之中,一支百人牧師團正高舉手中的法器,虔誠地吟唱。

    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屏障從天而降,沐浴了衝鋒中的每一位騎士的頭頂。

    那是聖西斯的祝福。

    亦是凡俗武器無法擊穿的“神聖壁壘”!

    沐浴在閃耀的聖光之中,挺著騎槍的騎士與扈從們無所畏懼,迎著炮火發動了無可阻擋的無畏衝鋒!貴族的聯軍大多是農民,大公的軍隊一樣如此,他們毫不懷疑隻要自己衝潰了大公的陣線,那群泥腿子就會作鳥獸散般逃跑。

    往常戰爭都是如此,他們並不需要殺死每一個人。何況麵前都是他們的同胞,他們雖然為貴族而戰,但還是希望這場戰爭能少死一點人。

    畢競流的都是自己人的血……

    然而,就在那騎士團衝至半途,即將撞入大公軍隊陣列的前一刻,籠罩在他們頭頂的神聖屏障忽然消失了!

    或許是那仁慈的神靈不願注視池的子民刀劍相向,讓鮮血汙濁自己神聖的羽毛。

    隻見那金黃色的天幕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泡一樣,“旁”的一聲碎掉了。

    衝鋒中的騎士們甚至沒有察覺到這致命的變化!

    而此刻在那戰場的後方,一百名正在虔誠吟唱的牧師,突然齊刷刷地中斷了禱告。

    他們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了靈魂!

    一百名神職人員幾乎同時痛苦地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抱住頭顱,眼耳口鼻中滲出鮮血。

    “阿……”

    “我的腦袋!”

    “聖西斯在上……請原諒你的仆人。”

    一些人以為是神靈降下的天罰,強忍著顱內的劇痛,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祈禱。

    傳令的騎兵奔了過來,看著這群掉鏈子的家夥瞪大了雙眼,急火攻心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猛然間,他想到了幾年前亞倫·坎貝爾大公與迷宮中的惡魔作戰時,牧師團似乎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前劃過。

    難道一

    他猛地抬頭,然而除了低矮的烏雲之外,天上什也沒有,又或者隻是他沒有看到…

    與此同時,低矮的雲層之上。

    撲扇著翅膀的茜茜漂浮在空中,鮮紅的唇角正掛著妖異的笑容,用嘲弄的眼神注視著地上的蟲子們。在“永夢魘”的加持之下,善於精神係法術的她隻是略微出手,便用“靈魂重錘”打斷了那一百名牧師的聯合施法。

    現在他們正在承受精神力反噬的痛苦,三天之內是別想施法了。

    上一位噩夢之鄉的女王正是在這群牧師的詛咒之下,被坎貝爾的火槍手打成了篩子,最後被串在了農夫們的長矛上。

    如今倒也算是大仇得報了。

    隻可惜,某隻黃毛猩猩不在那騎士團。

    這是茜茜唯一的遺憾,要是該死的艾琳·坎貝爾也在麵就好了………

    坎貝爾的騎士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失去了神聖的庇佑,正英勇而虔誠地衝向死亡。

    大公陛下的軍陣之中,平民出身的百夫長們拔出了軍刀,舉過頭頂發出了進攻的咆哮。

    “開火一!”

    震耳欲聾的轟鳴瞬間爆發!

    數以百計的“羅克賽步槍”發出連綿不絕的鋼鐵咆哮,在清脆的“叮叮”聲中傾瀉了一輪又一輪的死亡之雨!

    三叉戟騎士團的衝鋒瞬間凝固了。

    為首的三十名白銀級騎士首當其衝!

    他們引以為豪的劍術和重甲,在那疾風驟雨般的槍彈麵前儼然如同紙糊的一樣。

    就算那運轉體內的超凡之力能護住他們的要害,就算他們都能砍開疾馳而來的子彈,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擋下如此之多的槍彈!

    “啊!”

    一名白銀級騎士很快倒下,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坎貝爾人的驕傲,就如此被連人帶馬地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塊。

    倒下的不隻是白銀級強者們,還有那些精鋼級的騎士,以及青銅或者黑鐵級的扈從們。

    五百人的騎士團已經減員一半!

    看著連續陣亡的戰友,威爾德和盧克萊爾騎士長都紅了眼睛,咆哮著恨不得將那開槍的士兵碎屍萬段。

    然而他們的吼聲並不足以蓋過那鋼鐵洪流的咆哮。

    喧囂的彈雨雖暫時還沒有突破黃金級強者的“神聖之力”,卻將他們身後的其他騎士以及扈從們打得人仰馬翻,隨著淩亂的馬蹄聲和嘶鳴,化作滾落滿地的屍骸。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在槍炮的齊鳴之下,坎貝爾公國的驕傲,連最後那一半也不剩下了。

    呼嘯的騎槍還未擊中它的對手,便被無情的工業之火折成了兩段,隻剩那最尖銳的矛頭還在失控地飛翔身後已無幾人簇擁,威爾德最終也含恨摔下了馬,滾在了那被凍硬的泥土地上。

    他念著傑洛克陛下的名字,將忠誠與血咽入了喉嚨,又將仇恨刻入了通紅的眼眸。

    我詛咒你們

    如果有來生,他還要投胎到這片土地上,隻不過不再以騎士的身份,而是以另一種名義將他失去的一切討回來!

    最後倒下的是盧克萊爾。

    他是三叉戟騎士團中除了團長傑洛克之外的最強者,距離鉑金級隻差一道靈魂上的瓶頸。

    如果能夠立下不世之功,譬如為“正統”的傑洛克陛下奪回王位,匡扶正義的他或許就能鑄就一段新的傳奇,成為那嶄新史詩的英雄,並以此突破靈魂的瓶頸。

    然而遺憾的是,神靈似乎沒有認可他的高貴,他最終還是死於了那命中注定的劫難。

    在戰場的另一端,側翼的戰鬥同時也在打響。

    由平民組成的坎貝爾胸甲騎兵,在己方火炮那毀滅性的壓製掩護下,成功繞到了貴族聯軍的側翼。失去了三叉戟騎士團的保護,那支由農奴臨時武裝起來的側翼方陣根本不足為慮。

    一些騎兵在槍聲中倒地,但絲毫不足以阻擋他們衝鋒的勢頭,更不足以澆滅他們為大公陛下而戰的決心“為了大公陛下一!”

    “為了坎貝爾!”

    “殺啊!!!”

    策馬奔騰的百夫長呼喊著似曾相識的口號,以至於同樣聽見喊聲的農奴們一時間恍惚。

    他們本以為自己才是神聖的一方,怎對麵也在喊那句為了陛下,為了坎貝爾?

    無論是衝鋒的人,還是被衝鋒的人,此刻已經無暇去思考他們到底站在了怎樣的棋盤上。

    當那訓練有素的胸甲騎兵,如利刃般切入那早已被炮火轟得混亂不堪的方陣,叛軍的側翼陣地瞬間如雪崩一般開始破碎!

    為德克伯爵而戰的百夫長瞪大了赤紅的雙眼。

    他揮舞著軍刀,斥著那些逃竄的農奴們,試圖挽回崩潰的局麵,卻被迎麵殺來的騎槍貫穿了喉結。很快,擊潰叛軍側翼的胸甲騎兵們沒有戀戰,循著炮聲直殺向叛軍的炮兵陣地,將正在開火的臼炮與滑膛炮戳得人仰馬翻。

    眼看著叛軍的側翼與後方開始崩潰,指揮作戰的青年軍官韋斯利爵士沒有錯過戰機,果斷讓部下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前進!”

    大公的軍隊開始向前挺進,十數公寬的戰線如同一隻倒扣的碗,向著數量三倍於他們的貴族聯軍逼近了過去。

    而與此相對的,貴族聯軍的戰線已經在那齊鳴的槍炮聲中扭曲,從側翼到中軍全部亂成一團!尤其是三叉戟騎士團的覆滅,更是讓聯軍的貴族們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地愣在了當場。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驚人的火力,更沒有想到他們的大公競然如此心狠手辣,將坎貝爾公國最精銳的力量殺了個片甲不留。

    貴族們的戰爭不同於農民起義,雖然對於農民是同樣的殘酷,但對於貴族們素來是網開一麵的。即使他們占領了坎貝爾堡,也不會像綠林軍那樣為難愛德華的家人,最多是去漩渦海上找個小島把他們軟禁起來。

    畢竟以德克伯爵為首的北方封臣並不是要篡奪公國的頭銜,隻是想給公國換一個主人,而這個主人仍然是坎貝爾家族的直係繼承人。

    如果他們很不幸失敗了,他們的家族大概率也不會失去封地,隻是會換成王室指定的繼承人。甚至於在萊恩王室的斡旋之下,這也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情,公國雖然獨立於王庭之外,但並不能肆意“胡來”。

    然而現在一

    看著那化作塵土的三叉戟騎士團,那些與德克伯爵站在一起的中小貴族們忽然拿不定主意,這到底是否還是一場“光榮的戰爭”。

    士兵們殺沒殺紅眼他們不在乎。

    但他們的大公陛下,顯然已經殺紅眼了……

    就在眾人的猶豫之中,勝利的天平已然向著堅決的一方傾斜。

    貴族聯軍的中央陣線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衝垮了炮兵陣地的胸甲騎兵們轉身又將矛頭對準了中軍後方的預備部隊。

    那是沒有完全展開陣型的方隊,征召士兵們緊張地等待著戰鬥的命令,卻先等來了敵軍的馬蹄。百夫長們倉促地指揮士兵預備火力,然而在那呼嘯而來的騎兵身後,卻又是己方前線士兵的後背。恐慌如同瘟疫,在那十數公寬的戰線上蔓延,最終扭曲的戰線開始向後崩潰。

    被騎兵衝潰的征召兵們就像被風吹散的硝煙,四散奔逃!

    “穩住陣型!”

    “所有人聽令,固守你們的位置,不許撤退!”

    聯軍總指揮,漢諾爾將軍目眥欲裂。

    他策馬衝到潰兵麵前,一劍砍倒了一名離開了戰鬥位置的軍官,提著那軍官的腦袋衝著恐懼的士兵們咆哮。

    “後退者,死!”

    漢諾爾是追隨亞倫·坎貝爾的老將,是那個黃金時代留下的最後勇武象征。他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鉑金級強者,他的威望和實力就是聯軍最後的定海神針。

    他很清楚。

    哪怕士兵們站在原地讓敵人殺,也比亂作一團向後逃跑死的人更少。幾百名胸甲騎兵根本不足以殺穿他的陣線,他們手中的長矛最多能堅持兩次衝鋒,哪怕有備用的長矛也不過三根。

    還有那持續轟鳴的槍聲……

    大公軍隊的火力固然凶猛,但他們的彈藥並不是無限的,何況他們也沒有給每一個士兵都列裝了這樣的步槍!

    再一個,大規模的交戰不同於小規模的戰鬥,如此規模的部隊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補給,一旦他們打光了彈藥,勝利仍然屬於光榮的聯軍!

    他們還沒有失敗!

    “親衛隊!隨我衝鋒!”漢諾爾咆哮了一聲,揮舞著戰刀,率領麾下的親衛們調轉了方向。他不再去追那些胸甲騎兵,也顧不上去管那崩潰的側翼,而是將目光鎖在了對麵不斷轟鳴的炮火聲。如今全軍士氣瀕臨崩潰,比起那向前推進的列兵們,遠處的火炮明顯是更大的威脅!

    尤其是當己方的炮聲停下時,敵方炮火的轟鳴聲甚至會比炮彈本身更加的致命!

    漢諾爾的衝鋒開始了。

    作為軍中的最強者,策馬奔騰的他如同一道金色的閃電,鉑金級的聖光纏繞著他的鎧甲。

    他是神殿派的武者!

    神殿派的“神聖之力”不同於龍神派的“氣”,後者更強調“氣”本身的威力,而前者則更側重於防護與韌性!

    攢射的彈雨朝著漢諾爾集火過去,大公的軍隊絲毫沒有因為看到了他的旗幟而手軟。

    而他同樣也沒有手軟。

    隻見漢諾爾一馬當先的殺到了那百人隊的中間,劍光一閃便是十數隻人頭落地。

    洶湧的火力瞬間停歇,從那硝煙中殺出的漢諾爾如同索命的厲鬼,圓瞪的雙目讓一眾列兵們肝膽俱裂。他們也都是坎貝爾人,並不比對麵的坎貝爾人勇敢,最多隻是裝備精良了一些。

    麵對那昔日的英雄,他們甚至連刺刀拚殺的本領都忘了,被殺紅眼的漢諾爾一劍接著一劍砍翻。追隨漢諾爾將軍的親衛隊緊隨其後殺到,三十名騎兵如虎入羊群,奔騰的馬蹄將那些試圖穩住陣型的小夥子們踹飛了出去。

    一支百人隊瞬間被貫穿!

    鉑金級的超凡者到底算是上位超凡者,遠不是一般的凡人能夠抗衡。

    換做是在遙遠的舊時代,他一人便足以將萬人大軍殺穿!

    隻可惜時代已經變了。

    就在漢諾爾鎖定遠處的炮兵陣地,揮舞著戰刀正要率領親衛隊殺去的時候,一道破空聲卻呼嘯而來。武者的直覺讓漢諾爾立刻捕捉到了那致命的威脅,他幾乎本能的揮出一道神聖斬擊,劈開了那迎麵飛來的炮彈。

    然而不巧的是,瞄準他的並非是一門火炮,而是整整十二門火炮!

    “陰險狡詐”的韋斯利爵士早已鎖定了他的旗幟,料定他打算憑借個人勇武來扭轉戰局,於是在臼炮陣地的前方部署了十二門預先裝填好開花彈的滑膛炮,就等著他自己送上門來。

    爆炸的火光一瞬間便覆蓋了漢諾爾將軍所在的位置,灼熱的鋼鐵破片瞬間清空了他身後的親衛。倒下的不隻是他的親衛。

    也包括他本人。

    就算他能撐住那恐怖的火力,他胯下的戰馬也抵擋不住,連悲鳴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撲倒在地。神聖屏障應聲破碎,漢諾爾的嘴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數十枚鋒利的彈片深深嵌入了他的重甲,撕裂了他的血肉。

    若不是有著鉑金級的實力,恐怕他已經死在了這一輪直射火力的炮決中。

    不過縱使沒死,他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斷裂的長劍杵著地麵,搖搖晃晃站起的漢諾爾渾身是血,仿佛從深淵中爬出來的惡魔。

    他有些茫然。

    他的實力明明一直都在進步,然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的超凡之力比以前弱了。

    ……為什?

    站在土丘上眺望的韋斯利爵士屏住了呼吸,一旁的副官緊張地看向了他,等待著長官的命令。隻需要一輪炮擊,他們就能將坎貝爾的英雄送走。

    可是真要做到這一步嗎?

    韋斯利爵士心中也有些猶豫,但當他從望遠鏡中看到那恨之入骨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爵士不同於男爵,屬於終身榮譽,而非世襲的爵位,更沒有與爵位相對應的封地。

    雖然他的爵士頭銜是由大公賜予的,但他實際擁有的權力卻還不如那些依附於男爵的騎士。那些家夥好歹是有封地的,哪怕隻是一個村莊。而他什也沒有,隻有先王大公授予的榮譽以及如今大公的賞識。

    他不想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坎貝爾的英雄,但如果漢諾爾將軍活了下來,並且知道自己被一名“平民軍官”打敗……

    得罪貴族的平民不會有好下場!

    韋斯利爵士思索了三秒,將望遠鏡放了下來,語氣冰冷地說道。

    “讓貝特朗·佩格騎士上吧,為了我們的公國,給我們的將軍一個體麵的結局。”

    副官咽了口唾沫,但最終還是忠誠地行禮。

    貝特朗·佩格是愛德華的親衛,也是諸多親衛中唯一一名黃金級超凡者。

    英勇無雙的領主麾下往往不會有太強的超凡者。

    這也是為什懦弱無能的雀木堡伯爵能夠擁有一位鉑金級的騎士,而大公麾下卻隻有黃金級的超凡者。雖然大公本人也隻是黃金級,但他的弟弟傑洛克是鉑金級實力,而艾琳在與科林親王共同擊殺凱蘭之後,實力更是達到了鑽石級!

    順便一提,貝特朗·佩格是特蕾莎·佩格的父親,而後者是艾琳身邊的親衛隊隊長。

    兩人從小便是玩伴,年長幾歲的特蕾莎還教了艾琳劍術。

    也正是因此,任何人都可以跳下大公的馬車,而貝特朗爵士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哪怕忠於先王和傳統的他,並不認可年輕的大公陛下的某些決策………

    為了自己的家族,也為了他的子女,接到命令的貝特朗雖然震驚於韋斯利爵士的“無恥”,但也隻能咬著牙翻身上馬,奔赴這場不光彩的決鬥。

    激戰爆發!

    雙方你來我往,肆虐的劍鋒在平地上刮出一道道溝壑,讓那圍觀的將士們看得膽戰心驚。

    重傷的漢諾爾依舊勇不可擋,然而終究不是一個全盛時期的黃金級騎士的對手。

    最終,貝特朗的長劍刺穿了老將軍的心髒。

    當漢諾爾倒下的那一刻,貝特朗心中萬分痛苦,就仿佛那柄劍刺穿的是自己的心髒。

    不過也就在這時,他感到那束縛自己多年的桎梏轟然碎裂了!

    一股磅的力量從他的識海湧出,沿著他的血液狂湧,灌注到他四肢的每一個角落。

    貝特朗驚愕地發現一

    自己突破了!

    奧斯曆1053年12月中旬,貴族聯軍兵分兩路,分別向著雷鳴城與坎貝爾堡進軍,妄圖顛覆愛德華陛下的權威。

    這場突然爆發的內戰持續了數日,鮮血染紅了雷鳴城外的奔流河與那坎貝爾堡外的平原……“公國之矛”漢諾爾將軍戰死。

    而擊敗這位老英雄的,卻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指揮官,平民出身的韋斯利爵士。

    這位爵士曾是漢諾爾將軍的麾下,於圍剿雷吉·德拉貢的戰爭中立下了赫赫功勞,得到了亞倫·坎貝爾大公的授勳,並被之後繼位的愛德華陛下委以重任,訓練新軍。

    雖然來自地獄的新魔王沒有見證他的授勳典禮,但他們在雷鳴城的大街上或許是匆匆見過一麵的。當時羅炎就在街上,安靜地目送著大公的隊伍走遠,然後轉身回到了一片狼藉的迷宮。

    如今他又贏了一次,或許用不了太久,他便會得到魔王大人一一哦不,科林先生的授勳。

    貴族聯軍徹底潰敗,三十萬大軍化作驚弓之鳥,向著北方的溪穀平原狼狽逃竄,準備收拾殘局再做打算。

    如果將坎貝爾公國分成四份,貴族聯軍的手中至少控製著四分之三的地盤。

    加上北邊萊恩王國的支持,隻要他們切斷了奔流河上的商路,並做好背水一戰的打算,未嚐沒有勝算!至於艾琳殿下,以及她手上的五萬北境遠征軍,隻要陷入了長久的戰爭,萊恩王國的獅心騎士團自然會拖住他們。

    不過,德克伯爵的麾下們能想到這一點,“料事如神”的愛德華大公顯然不會想不到。

    早在這場內戰開始之前,雙方還在博弈的準備階段,韋斯利爵士便向大公陛下獻上了一個極為大膽的謀略“斜線戰術”。

    那是他在與魔王軍作戰時領悟的戰術。

    超過十萬人的軍隊部署在戰線上,雙方像兩根木棍一樣平行對撞,看誰先耗盡人力。

    既然如此,為什不故意縮減自己的一側陣地,而集中精銳力量衝擊敵軍最薄弱的陣地?

    戰爭的目標不是殺光對方的每一個有生力量,而是破壞對方的組織度,解除對方的戰鬥力。當然,想要達成這套戰術並不容易。

    這極度考驗士兵的紀律性,指揮官戰略調度的能力,乃至戰場的交通環境,和進攻方的運輸條件。不過韋斯利爵士是基層提拔上來的士兵,他很清楚自己的戰友們都是什水平,知道坎貝爾的小夥子們能行。

    愛德華在聽完了他的計劃之後,立刻將籌碼壓在了上麵,而這也是為什最重要的坎貝爾堡外隻有十萬大軍。

    溪穀平原的南部。

    近三萬叛軍剛剛渡過奔流河的支流,望著一片寧靜的溪穀平原,終於獲得了片刻喘息。

    格林·斯皮諾爾伯爵正在咒罵著壞天氣,正帶著麾下們商量對策,密集的槍聲便從那還沒紮好的營地之外響起……

    奧斯曆1053年12月的最後一天。

    愛德華大公的軍隊,在溪穀平原南部徹底擊潰了貴族聯軍的殘部,並在這之後一路長驅直入,包圍了格蘭斯頓堡,徹底挫敗了北方封臣收縮戰線負隅頑抗的計劃。

    “羅克賽1053年步槍”在這場追擊戰中大放異彩。

    騎著戰馬快速穿插到敵方腹地的坎貝爾獵兵們以極少的數量,便發揮出了優異的火力,打退了叛軍一輪又一輪的進攻,並堅持到了大部隊的趕來。

    由於準備充分的緣故,這場內戰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進入了尾聲。

    雖然陷入圍城的德克伯爵並沒有投降,但所有人都覺得他和傑洛克陛下不會堅持太久。

    不過,縱使那內戰的火焰並沒有持續太久,這場戰爭所帶來的影響仍然是沉痛的。

    《雷鳴城日報》將這場內戰稱之為冬月政變。

    德克伯爵蠱惑了傑洛克殿下,裹挾北方封臣以及背棄忠誠誓言的騎士們發動了這場政變。無數年輕的小夥子死在了不光彩的戰爭中,無數曆史悠久的貴族與騎士們紛紛摔下了戰馬,坎貝爾公國的傳統勢力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坎貝爾人也不必為那黎明前的黑暗悲傷。

    因為很快他們就會忘記那些腐朽的名字,一群年輕的英雄將取而代之,代替那些名字站在曆史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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