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園的九大道場之中,蒼梧道場是受關注最少的。
所以僅有少部分人看到今日從那離開的人,都帶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很少有人看到從此間出來的兩個人在猶豫許久之後,一臉複雜地走向了太平園。
天道會的事務一直都是司仙監在負責,而他們就住在太平園之中,所以很多賽務的處理也在此處。
不多時,隨著那兩個年輕男子離開,便開始有消息從中流出。
天道會每日結束之後總會有些交流,誰勝了,誰輸了,誰展現出的手段出乎意料,誰又名不副實,這般場景在先賢園之中並不少見。
事實上,有些仙宗、世家到處收集對手信息時候,一方麵的消息也是來源於此。
不過今日這被人議論最多的消息卻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叫人心覺訝異。
不少人在離開道場的歸路上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會露出一臉費解的樣子,忍不住將眼眸微微睜大。
“婁萬鵬退賽了?為何?”
“隻是聽到了這一個消息,但具體為何還不知曉。”
“還有這種事……你從何處聽來?”
“方才在路上,從和婁家同住一園的人口中得知的。”
婁萬鵬首戰所戰敗的對手是來自靈州曾家的一位子弟,名叫曾輝,正是因為有過一戰,所以曾家對婁萬鵬還是極為關注的。
人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贏了就是贏了,所以盡管戰敗,但其實曾家對於婁萬鵬得勝還算是服氣。
這是作不了弊的,在實打實的刀劍相對之間的,強
一分其實也是強。
可讓他們不曾想到的是,此間僅僅隔了一天,他們竟然聽到了婁萬鵬退賽的消息。
曾家家主此時搖了搖頭,經過了縝密的分析之後覺得不可能。
先賢聖地是每個修仙者夢寐以求之地,甚至值得讓人壓製一年的境界來謀求,就算自知勝率不高,也定然不會有人肯輕易放棄的。
人員密集之所,有流言傳出不是什怪事。
事實上,很多人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想法也都和他一樣,覺得沒有道理。
不過到了第二日清晨的時候,朝霞漫天遍布之際,眾人卻看到一位司仙監官員來到了湖心島的南側。
此間豎著一塊高大的布告欄,上麵貼著一張畫好了空白格的布告,頂頭的幾個格子當中已經有了幾個名字。
這是天道會的規矩,每當有小組賽完結,獲勝者產生,他們都會在布告名單之上添加幾個名字。
這份名單其實還是很詳盡的,不但有組別、以及每個組別的獲勝者,還有各個組別之間的對戰順序,以及對手名稱。
此時,這位司仙監官員手握一根朱砂筆,在麵前的布告名單上寫下了季憂二字,並將其身後的幾個空格填滿。
隨著填寫完成,那位司仙監官員將筆收起,隨後飄散而去,隨之而來的則是無數身處院中的修仙者蜂蛹而至,目光在其上方不斷瀏覽。
有一些名字後麵的對戰順序並不是滿的,而是在中間空了一格,這代表那是被輪空的一局,沒有對手,不戰而勝。
但是那個被新寫在上麵的名字後麵的對戰表卻是是格外與眾不同的。
這個名字後麵也空了一格,不同之處就在於他的中間不是空的,也得是說他沒有輪空,可他小組賽的最後一戰卻沒有對手。
“不戰而勝,因為對手退賽了?”
“昨晚就有消息傳來了,據說是涼州婁家的一位子弟,我剛開始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今日便得到了印證。”
“這婁家,莫不是派了一個前來湊數的子弟?如此重要的賽事,竟如此任性?要知道這世間可有無數人,因為修為、背景,連一個機會都尋不得。”
“我也不知為何,隻知道他退賽之前去觀看了他們小組內的對決,回來之後就放棄了。”
布告欄前議論紛紛,各抒己見者比比皆是。
此間,有人重新看向那個新寫的名字:“這是……天書院的那個鄉野私修?”
“劉兄常年閉關,以通明道心求無上大道,竟也知道這季憂?”
“我出關之後就聽說了一些的他的事,知道他最近兩年的名氣挺大的,有些事雖未經考證,但聽著就很嚇人,可這婁萬鵬既然已經來到天道會了,為何要退賽,怎說也是同境界的比鬥,總該試上一試才是,那可是先賢聖地。”
“我倒不覺得這婁萬鵬的做法不對,今年這比鬥比起往屆來說戾氣大了不少,傷亡都出現好幾個了,就算他能贏得了這季憂,估計也走不了太遠。”
“這……倒也是實話。”
“誒,你看對麵那個胖子。”
“胖子有何好看的?”
“那個胖子的胸部可真大啊,不知是修了什邪門的功法。”
參加天道會的眾人都是住在一個園子的,有些消
息的自然會傳播的很快,尤其湖心島是通往九大道場的必經之路,人流眾多,自然便能被人一眼瞥到。
此時,長樂郡主趙雲悅也站在布告欄前麵,盯著季憂那個組別的對戰情況看了許久,眼眸閃過一絲疑惑。
季憂的前兩場比鬥她都未來得及看,但小組賽的最後一戰,她是已經決定要看的。
隻是今日趕到蒼梧道場之後,才聽說了這件事,有些迷茫。
而在她不遠處,邱寒月也在看著這封布告,神色茫然。
其實她不太關注對決的事情,更加不關心季憂。
在她看來,自己與這破格入了天書院的男子也就隻有一麵之緣,先前與季憂說好之後,她父親曾去找過一次何仙子,得到了“此事作罷”的承諾之後,她總算是鬆了口氣,原以為不會再有機會聽到這個名字。
可隻是不知為何,自打今日清晨開始,她從很多人的嘴都聽到了這個名字。
不隻是家中長輩在議論,就連自己的閨中密友黃柔都提了好幾次,於是她才前來一看。
她雖然對名單上的人沒有多少的了解,但也知道先賢證道地是所有修仙者夢寐以求之所,據說進入其中修行,一年可抵十年功,也不明白為何這婁萬鵬連試試都不願意試試。
同樣聚眾在布告欄前方的,還有天書院的何靈秀等人。
昨日晚間時分,他們從道場歸來,隨後便聽到了穀澤濤帶來的消息,說是季憂的最後一個對手在賽前退賽了。
與曾家家主一樣,她們也是不太相信的,畢竟對他們這些參賽者而言,先賢聖地的誘惑是不言而喻的。
可直到他們看到這份名單,才確信了這件事,但隨
之而來的則是更大的疑惑。
因為他們知道除了這忽然退賽的婁萬鵬之外,師妹餘詩柳也去觀戰了,回來之後的狀態也很不對。
原本他們是並未有太多在意,尤其是何靈秀,她還以為是有人斬破了季憂的衣衫,露出了什不妙的東西,以至於餘師妹因為害怕而有些短暫失神。
但後來聽說婁萬鵬退賽,他們才隱約覺得不對。
因為婁萬鵬總不能看到某些不妙的東西就嚇到退賽了,這並不合邏輯……
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有婁家。
先賢園有八大仙園,七大仙宗除卻丹宗之外,剩下的六個兩兩唯一,占了三個園子。
而剩下的五個園子所住的,則是來自於九州之內的世家。
此時連星園東側偏西,婁家所居住樓閣之中,婁家家主麵色陰沉地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地上是被摔碎的茶盞碎片,而他的麵前則坐著沉默不語的婁萬鵬,以及相顧無言的幾位婁家長者。
婁萬鵬退賽並沒有通知過他們,一切都是私自決定。
婁家家主知道這個消息的時間,甚至還不如其他人早。
與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人一樣,婁家家主覺得既然有機會能夠接近先賢聖地,就算是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怎能連試都不試。
婁萬鵬聽後不言,隻是一味沉默的。
他不是怕輸,也不是怕受傷。
修行者的自愈速度還算不錯,再嚴重的傷隻要被吊住一口氣,仍舊能救得回命來。
他婁萬鵬從來都不是那種膽小懦弱之輩,因為懦弱的道心根本就不可能支撐他修的通玄上境。
但修仙者講的是道心通明,心無雜念,所以有些事情他不能再想一遍,因為他知道,那會讓自己的道心種魔。
季憂也是今日清晨才知道這個消息的。
因為他昨晚回來之後便入定了,煉體到後半夜,隨後便陷入了沉睡,早上文思遠來敲門的時候,他已經洗漱完畢,準備迎接今日的最後一戰,才得知對方退賽了。
對這個消息,季憂確實是有些意外的。
他其實並不認識婁萬鵬,畢竟鄉野私修沒那大的人脈。
所以在與向暉對戰之時,他即便是望見過婁萬鵬,也根本不會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下一位對手,也就不知道婁萬鵬曾去看過他的劍。
不過這是件好事,因為不管怎說,都是少費了幾分力氣。
畢竟這種發展不出客戶的戰鬥對季憂而言,心中其實並沒有那喜歡,能少一場是一場。
而且經過這幾日的對決,季憂發現自己現在所用劍,其實是撐不住自己的力道的,兩場之後,他那柄鐵劍已經有所變形,不知道打到最後要耗費多少銀子。
季憂送走了文思遠,隨後伸了個懶腰。
既然少了一戰,他倒是有時間可以外出走走了。
他迎著熹微的晨光出了院子,去了中興郡的郡城之中,去曹教習他們的住所轉了轉,蹭了一頓早餐,隨後又去了一趟太平園看望匡誠。
一進院子,季憂就忍不住質問他,為何不去觀看自己的對決,還說隻有這段時間忙著讓魏蕊珠胎暗結才會原諒他。
結果匡誠這幾日一日在忙著關於第一輪小組賽的事情,每日都要通傳消息,順便處理園中俗務。
按季憂的話來講,匡誠這絕對是被pua了,這哪是接引處提司,這壓根就是牛馬處提司。
不過,好就好在司仙監和大夏皇朝的人都是住在一個園子當中的,魏蕊每日都會悄悄來陪他,讓他痛並快樂著。
匡誠雖然沒去觀戰,但對季憂的最後一個對手退賽也是知道的。
畢竟這件事的本身就是司仙監處理的,他當時也在場。
一開始的時候,匡誠也是有些驚訝的,因為他之前翻看過天道會以往的卷宗,從未見過有人中途退賽的情況。
不過在知道婁萬鵬要與季憂對決之後,匡誠就沒有半點驚訝了,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並對婁萬鵬投去了對聰明人的讚賞目光。
匡書生不懂修仙,但在他的心中,季兄就是天下第一。
閑聊半晌,季憂從太平園回去,而在其經過湖心島的時候,來來往往之間有不少凝視他的目光正在聚集而來,其中帶著審視、打量、疑惑和好奇。
竊竊私語之中,滿是他和婁萬鵬的名字。
有人說原來這就是那鄉野私修。
有人說他遇到退賽選手當真是運氣極好。
其中有一些人是自盛京而來的,看著季憂白衣飄飄地從漢白玉道走過,眼神之中忽明忽暗。
他們所注意的,倒不是婁萬鵬為何退賽,而是覺得季憂似乎是個先天出名聖體一般。
天書院也好、盛京城也好,他總能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沒想到來到了先賢園之中後竟然又有了這般趨勢。
季憂從太平園回到如升園,邁步走到了自己的宅
屋,就推開門之後便見到一抹紅色裙擺散落在茶席之上。
隨著開門聲的響起,裙擺的主人忍不住揚眸,一點也沒有不請自來的唐突感,好看的眉眼注視著他,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靈劍山小鑒主近期鮮少找他,大概是為了讓他安心參賽。
不過這種自律僅堅持了兩日,她便又出現了。
季憂其實懷疑顏書亦是偷偷去看了他比賽的,因為他昨晚從窗戶看到了丁瑤和卓婉秋,發現她們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嚶。
那若是丁瑤和卓婉秋都去看了,他不相信顏書亦一個人在家可以忍得住。
季憂坐下便問,鑒主大人這兩日不曾出現,都在忙什。
顏書亦則是一臉冷傲地說,自己在修道、遊逛、見客。
季憂又問她是否去觀戰了,她立刻說沒有。
然後兩個人大眼瞪著小眼,不多時,顏書亦輕輕張嘴,吃下了陌生男子剝好之後遞過來的南瓜子。
“鑒主去做什了?”
“鑒主說姑爺對決卻不用靈劍山劍道,不知是看不起還是如何,過去教訓一下,若是看不起,就給他廢掉算了。”
“我不相信。”
“我也是……”
卓婉秋附和一句,心說鑒主應該是去找姑爺嚶了,畢竟公子所展現出的戰力,著實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畢竟鑒主本就是愛嚶的性格,公子越強一分,鑒主就能更自然地多嚶他一分了。
畢竟不管一個女子當初是因為什愛上了一個男子,總歸是希望他更強一些,甚至強過自己才好。
隨著九大道場的小組決戰不斷開始、結束,布告名單上的名字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朱堯、衛博,莊子信、顏昊……
無數耳熟能詳的名字都陸續出現在榜單之上,進入到了下一輪。
他們這些人當中,無論哪個都是戰力卓絕、未嚐一敗的天驕,個個都來曆非凡,背景深厚。
這個結果,並不出人預料。
事實上前幾年的天道會之戰,所呈現出的結果與目前來說幾乎一致。
有人說天道會進行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因為先前的那些人中畢竟是有世家拿到名額,但底蘊不夠,於是強行湊人的現象。
但經過這大規模篩選之後,後續上場的每一個都不是等閑之輩。
仙宗親傳、大能後裔、世家獨子……鄉野私修。
天書院的八個人,未有一敗,全部拿到了第二輪的資格,唯一有些驚險的是餘詩柳。
她還是有些狀態不佳,被對手拖到了最後一場,但總歸是拿下了勝利。
其實這並不奇怪,因為問道宗、山海閣、靈劍山、陳氏仙族、玄元仙府也都是未有一敗,這就是仙宗底蘊。
臨近傍晚時分,前往參戰的眾人陸續回到了如升園,何靈秀是第一個,入園的時候好像瞥到對麵小樓又一道身影一閃而過,但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
而沒等他們歇息太久,司仙監的人便送來了第二輪的對決名單。
與第一輪不同的是,拿到名單的修仙者很明顯能感受到這一輪的對手強悍了不少。
王高岑、餘詩柳,都分別遇到了山海閣和問道宗的弟子,唯有穀澤濤遇到了一位世家子弟,看似幸運一些,但那姓氏所代表的千年世家仍舊讓他有些不敢小覷。
眾人看著自己名單上的對手,思索許久之後眼神開始下挪,不約而同地挪到了其中的季憂的名字上。
天道會第二輪,季憂所遇到的對手也不再是世家子弟。
這個人來自陳氏仙,名叫陳瑞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