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天下的宴請,有合餐與分餐兩種。
外麵的那些桌宴都是合餐,也就是所有人都圍著一桌子菜肴動筷,而小鑒主此時的宴請則是分餐製。
每個人都有幾個小碟,菜肴倒並不奢靡。
配菜的還有甜食,例如粑,隻不過做成了方形的,而不是尋常棍狀的。
分餐的過程中,丁瑤小聲給季憂解釋,說鑒主最近有些害怕棍狀的物件,早餐時見到油條都會躲一下……
親仙派的眾官員倒沒發現食物外形的獨特,整頓飯吃的都有些暈乎乎的。
他們從未想過能和這般掌教級的人物一起同席,畢竟這是個仙權在上的天下,整個大夏皇朝也隻有陛下或許能有此資格。
不過因為顏書亦沒有說話,整個用餐的過程基本都是沉默的。
用餐期間,她抬眼打量了魏蕊,順便打量了季憂。
打量了兩位公主,順便打量了季憂。
打量了趙雲悅,順便打量了季憂……
趙雲悅感覺到鑒主對自己好像存在一股敵意的,內心之中有些惶恐,不知為何。
而魏蕊則含著筷子,一副吃瓜的樣子,看著顏姐姐的眼神,心中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有敵意很正常的,誰讓你當時想和鑒主姐姐的郎君生孩子,我顏姐姐可是個超級大醋精。
分餐食罷,夜色已經湧了上來,庭院之中星鬥漫天。
趙雲悅和親仙派眾官員被請走,但內心之中還是茫然的,感覺方才一宴像是夢一場,雖然好像沒攀得上關係,但錢花的好像又很值。
此時,永慶園向西,接近邊牆的一方偏僻的湖岸邊微風輕撫,四個身影兩兩成雙,前後隔著很長的距離走在廊橋之中,沐浴在月光下向前漫步。
季憂、匡誠和魏蕊是從正門出來的,和小鑒主約好了要從後門見麵。
等碰到的時候,她就已經脫掉了鑒主仙袍,換了件橙黃色的束腰蝶紗長裙,肩袖繡著桂花連枝,如同夕陽中的仙子。
靈劍山小鑒主的帶貨能力還是極強的,遠遠跟在後麵的魏蕊已經想要學了。
“季公子和鑒主姐姐,真的好配。”
匡誠望著前方的兩道身影: “可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會覺得他們不配。”
魏蕊聽後輕輕開口: “婚姻之事,本就應該是自己說了才算的。”
匡誠心中微動,不知道他是在說前麵的兩隊,還是在說自己。
顏書亦此時往後看了一眼: “魏蕊的眼神真好玩,她一開始進了院子之後還不敢認我,我給她眨了眨眼她才開心的。”
“她沒見過那樣的你,有些膽怯是正常的,實際上我也沒見過的,很威嚴,像是分分鍾就能拔出
劍來,問對方想死還是想活的那種。”
顏書亦不禁沉下小臉: “我一直都是這般傲視天下的,你們怎會沒見過?”
小鑒主一直都覺得自己控製的極好,在季憂和魏蕊麵前都是和平日一樣的威嚴,走路呼呼生風,從不噠噠噠,也從不撒嬌,尤其陌生男子四字叫的尤其疏遠,不怒自威。
殊不知魏蕊對自己的第一印象是雖然傲傲的但實際上很愛撒嬌,還有點嚶,喜歡粘著季憂,這和她自己的感覺大相徑庭,有些不服。
季憂心說你演的確實不錯,但露餡也是挺多的。
就比如現在,原本四平八穩六親不認的步伐,沒走一會兒就開始噠噠噠,說話也有點像是染了風寒一樣。
這說明哪怕是歸為聖器執掌者的人,對自己的某些方麵也是有些誤解的。
顏書亦眯著眼睛,將雙手背到身後: “見到我讓丁瑤去見的那幾個人了?”
季憂點了點頭: “見到了,結果發現我天書院是最沒有牌麵。”
“你怎知道我是希望你幫我壞了天劍峰的聲譽?”
“不知道,但有些事既然對你有幫助,而我又想得到,就會幫你做了。”
小鑒主看著他眼神微怔,忽然想起去年那入夜而贈的利劍。
她其實聽卓婉秋回來回報的時候,情緒是有些低落的,因為她不想讓陌生男子覺得自己是在利用
他。
但她現在卻覺得,即使自己不用多此一舉,陌生男子若是遇到顏昊,也會這做。
因為隻要是他覺得對自己好的事情,都會去做。
顏書亦眯起眼睛: “你這隻見過幾次的陌生男子,莫非是在費盡心機討好本鑒主?”
她現在都不記得見過他多少次了,但記得啵嘴一共啵了五次。
但她也不能說“你這個隻啵過五次嘴的陌生男子”,所以隻能用“見過幾次”來稱呼他。
季憂轉頭看著月光下勁勁兒的小鑒主: “這不算是討好,隻是希望你能輕鬆一些,你本來就不擅長這種事。”
魏蕊此時在後麵偷偷看著,發現鑒主姐姐的走姿方才忽然變得威嚴了,但沒走幾步就又開始噠噠噠。
小鑒主的目光移到了季憂的頭上: “你的小歪辮呢?”
季憂伸手卷起袖子,露出套在手脖子上的花繩: “沐浴的時候解了,再給我弄一個?”
“怎兩根?”
"? "
顏書亦眯起眼睛,感覺這花繩有點熟悉。
季憂看了眼手上的花繩屏住了呼吸,心說習慣了,來時拆了元采薇的一根也順手帶在了手腕上。
他想著自己應該是狡辯呢,還是應該挨戳呢,忽然就看到小鑒主的目光遊移到了別處,隨後眯著
眼睛盯緊了不遠處一座假山後側的草叢。
季憂也忍不住看了過去,就見到一個男子正抱著一個女子,躲在石壁之後唇舌交戰。
先賢園很大,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景觀,光是數千巨石堆砌的假山就有無數,隨便鑽個角落辦點事情,是很隱秘的,確實是有著一份得天獨厚的刺激。
不過他們不太清楚這是不是剛剛開始的前搖,還是僅僅停留在這一步。
對視一眼後,季憂和顏書亦同時屏住了呼吸,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魏蕊和匡誠。
魏蕊和匡誠此時剛好漫步而來,也注意到了那草叢之中的動靜,看了一眼後如遭雷擊,臉一個比一個紅。
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就足夠凸顯出男女之間的關係進展了。
像季憂和顏書亦這種無事就啵嘴兒的,也隻是覺得他們在野外屬實有些大膽而已,倒不覺得有什,而匡誠和魏蕊則有一種禮崩樂壞的天塌感。
隨後四人放緩了腳步,從附近悄悄走過,一直走到看不見的地方才稍稍停下。
季憂轉頭看著匡誠和魏蕊: “我們四個人一起遊逛,目標還是太大了,萬一被發現了有些難以解釋,不然就分開遊逛,然後再找地方匯合?”
匡誠: “?”
魏蕊: “?”
顏書亦眯起眼睛,想起剛才那對兒在草叢之中做的事,虎視眈眈地側看了季憂一眼。
其實匡誠也有點想和魏蕊說些風花雪月的悄悄話的,另外他還有點怕魏蕊把顏仙子脾氣的精髓學去。
他可不是臉比牆厚的季兄,若魏蕊一口一個“陌生男子”,他可沒能力招架。
於是匡誠便拉著魏蕊離去,四下張望後看到一條從湖麵延伸出去的廊橋,於是邁步踏上石橋,順橋而去,進了湖麵之上懸著的一座涼亭。
季憂則一本正經地帶著顏書亦繼續向前走去,邊走邊開口道: “先賢證道地是什樣子的?”
顏書亦不動聲色地跟著,聽到詢問後看他一眼: “你這個問題是問錯了人,我從未去過那。”
“連你也沒進去過?”季憂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我若是想去自然沒人敢攔我,但那方天地如今太過脆弱了,承受不住聖器威壓,所以我無法帶靈鑒進去,可不帶靈鑒對我而言風險太高了,便有些不太值得了。”
靈劍山小鑒主之所以能在天劍鋒的虎視眈眈下一直好好的,說白了還是因為靈鑒護體。
所以不帶靈鑒,對先前的她而言確實有很大的風險。
尤其是先賢聖地無法長期保持開啟,進去之後要在固定時間才能出來,會發生什誰也不敢想象。
天劍峰包藏禍心是毫無疑問的,而除此之外,想要靈劍山失去道統的也不在少數,季憂倒是可以理解顏書亦的抉擇。
此時的月光格外的皎潔,銀輝灑在廣闊無邊湖麵,一片波光粼粼,若是不動用神識,幾乎分不清這是到底是片湖還是片海。
走了半晌之後,兩人繞到了假山的南側,便看到了一片翠竹密布的幽暗小徑。
季憂在此時停步,不動聲色地轉動了腳步,向著這幽暗的竹林中走去。
這是和剛才那對男女差不多的地方……
顏書亦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隨後沉默半晌,腳步緩緩地跟了進去。
月光灑下,被竹葉割裂成滿地斑駁,灑落滿地。
小鑒主背著手走過兩個巨石拚在一起的狹口,表情仿佛是鑒主巡視靈劍山,但剛剛剛越過了兩堵巨石對立的一處狹口就被季憂掉頭逼近。
顏書亦麵無表情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似乎是之前被季憂說不威嚴,有些不高興,眯著眼睛看他,但不說話。
假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石頭,季憂找了塊平整的,伸手把她抱到了腿上。
當豐潤的臀兒坐到大腿的時候,季憂瞬間嗅到一股少女的清香,有些難以自持。
若是尋常的小鑒主,就算被抱在懷也是不動聲色的,眼神強裝冰冷,仿佛隻把他看做是一隻肉蒲團,心無雜念,不弱於人。
可令季憂驚訝的,今天小鑒主剛一入懷就瞬間紅了臉,隨後將絕美的臉蛋撇向別處,目光有些盈盈,臉頰也隨之越來越紅。
有些事雖然一開始不懂,也沒人傳授過,但都
這個年紀,光看也能看的明白。
可看完之後有個問題,就是嵌在腦子忘不掉了,心總是覺得在意的,以至於先前就算是剛好坐上去也很淡定的心態都開始不複存在了。
【最近有些害怕棍狀的物品,粑要做成方形的】
季憂想起小鑒主這幾日表現出的形狀偏見,不由自主地就向下看了一眼,但剛低下頭就被薅住了頭發。
姓季名憂字博長的男子被強行揪起了目光,就感受到一股幽蘭的吐氣噴到了自己的臉上。
“你剛剛在想什?”
季憂看她一眼: “我在想你想的那個。”
顏書亦紅了臉,瞬間湊了過來: “我會咬你………”
“想咬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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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憂覺得自己真該找個鏡子給她照照,讓她看看她現在這副唬著小臉的摸樣。
這哪還有那副高冷鑒主樣子,簡直要多嬌氣有多嬌氣,臉蛋像是能滴水一樣。
此時先賢園內十分安靜,唯有蟲鳴的聲音不斷,隨之而來的還有振翅的聲音。
顏書亦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一隻螞蚱,伸手把它捉到了掌心,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後將其放飛,然後陷入了沉默,心說怎還不打架,然後下意識地瞥了季憂一眼,卻發現對方在認真地打量著她。
其實現在的季憂對顏書亦多了一層濾鏡,究其
原因是因為他最近幾日見到了真正高高在上的小鑒主。
冷豔、高貴、麵無表情,不怒自威。
那個樣子,和她平時為了麵子在自己麵前裝出來的根本就是兩個概念。
尤其是先前在永慶後園,她坐在桂樹之下,輕抬眼眸時那般睥睨天下的勁兒,當真讓他感覺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顏書亦,所以抱她的時候也是有幾分緊張的,心存一種下意識的仰望。
而除了這份尊敬之後,季憂還很想試試若是自己一直不動,這丫頭會不會親自對自己發起戰鬥。
但是等了許久之後,她感覺懷中人兒有些不耐煩了,殺氣漸漸在周身醞釀。
第一次吻的時候有殺氣,現在吻的慢了也有殺氣……
季憂忍不住輕歎一聲,上前含住一抹飽滿的微涼。
顏書亦還是睜著眼睛,朱唇半開,與他無聲廝殺,但眼睛卻一直亂轉,甚至在吻的呼吸漸粗的時候又抓了一隻螞蚱。
總之啵嘴的時候做些別的事情,就可以當做沒有特地去和他啵嘴了。
季憂漸漸感受到她這種小動作,眉心微微皺起。
顏書亦沒有注意,因為離得太近了額頭反而看不太到,不過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啪”的一下,在耳邊嗡嗡作響,肩頭微顫之後,她感覺臀兒有種火辣辣的感覺到,一整個傻住。
等到回過神後,小鑒主就已經準備好要鬧了,
但很快就發現自己在漸漸升高·
原本是被平等被欺負的,現在已經變成了上下親吻,於是眼眸漸漸睜大。
許久之後,顏書亦終於閉上了眼睛,手手卻緊緊地抓緊了他的衣服……
先賢園偌大,最偏僻的地方本應該很少有人的,但湖邊的翠竹小徑卻閃出來了兩個身影。
其中的女子迎麵吹著湖風,紅潤的小臉落在陰影之中,仔細看,那冷淡的表情中似乎帶著些害怕的樣子。
而季憂則靠在湖邊的石雕欄杆上,感受著方才的手感。
正在此時,兩個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南邊。
那是他們剛剛過來的方向,沿著波光粼粼的湖麵,能夠看到一座涼亭,亭中的兩人還在風花雪月,讓兩人一陣沉默。
簡直是兩個世界。
但若是要讓季憂判斷哪種更好,他還是覺得他們更好一些,因為聊風花雪月聊不出孩子來。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季憂點了點頭: “總是這樣的,不知道有什意思。”
顏書亦冷若寒霜地向他轉過頭,忍不住對他的後腦勺舉起了拳頭比量了一下。
兩人順著原路回去,和匡誠兩人碰麵: “季兄,額,季兄和顏仙子去哪逛去了?”
“去抓螞蚱了。”季憂不動聲色地開口。
先賢園的布局是四通八達的,如升院的位置在正東,而太平園則在西南側,並不順路。
顏書亦雖然還是那副勁兒勁兒的表情,還必須走在季憂前麵,但今晚明顯有些粘他,沒提什為了避免被看到先回去的事,而是領著他貼牆而行。
直到走到如升園外牆,小鑒主才腳尖輕點,在靈波陣陣之間消失。
卓婉秋和丁瑤此時正在二樓的美人靠上坐著,猜測鑒主今晚還回不回來,雖然先賢園人多眼雜,但郡城之中可到處都是客棧的。
不過即便是這樣猜測,她們還是給鑒主煮了茶,在小爐子之上溫著。
這是靈劍山小鑒主的習慣,從外麵回來之後總要先喝茶,然後沐浴,然後修道或者入睡,缺一不可,十幾年都是這般過來的。
正在屋子飄起陣陣茶香的時候,她們忽然聽到一陣聲響,便見到鑒主飄然出現在二樓的木地板上。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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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賢園是最奢華的莊園,連木桶都帶著溫的法器。
顏書亦的蝶紗長裙此時在屋中飄然散落,隨後鞋子也被蹬掉,不多時便有一陣嘩啦的水聲響起。
小鑒主的衣物是翠兒專門清洗的,眼見鑒主已經去沐浴,她便開始收拾起鑒主的裙子、紗衣、裙擺,內襯、肚兜、綢褲……
翠兒收拾著,眼神忽然出現了一絲疑問:“鑒主……”
“嗯?”
“褻褲呢?”
浴室沉默了許久: “那個我自己洗。”
翠兒: “?”
顏書亦此時已經泡在散滿了花瓣的浴桶中,漸漸向著水縮去。
會要了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