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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都安來了!

    甘草台上,虞國女帝胸脯微微起伏,袖管中玉手下意識攥緊。旋即又將些許異常掩飾下去。恢複威儀姿態。

    可內心中卻已翻湧如潮。

    趙都安如今乃是偽裝身份,不會毫無來由,前來覲見。

    並且,她很清楚趙都安最近這段時日在臨封道忙碌。

    難道……是離間計有了進展?第二步落成,趙師雄與徐敬塘的關係進一步惡化?產生更大的裂紋?不……若隻是裂紋,沒必要前來匯報,那莫非是前線出了意外?不好的消息?徐貞觀思緒起伏,罕見地忐忑緊張。

    念頭紛亂閃過,卻都沒有猜中真相一一在她看來,距離上次離間計才過去多久?不可能有太大的變化。“你怎來了?”涼棚下,馬閻率先開口,身為詔衙督公的他打破沉悶。

    是他?那個新任緝司?

    京師內的風雲人物?還真來了?

    副樞密使,兵部尚書等人驚訝,旋即疑惑以此人身份,何以登上甘草台?

    袁立與孫蓮英二人則眼神複雜,隱隱意識到,恐有變故。

    “稟督公,屬下受命而歸,特攜太倉府趙都督最新軍情急報,前來啟奏聖上!”

    趙都安不卑不亢,拱手行禮。

    這個態度在告訴知情人,他不想暴露身份。

    “趙都督的軍情?”

    話音落下,棚內諸官員心中一動,恍然明悟:

    怪不得此人近來銷聲匿跡,果真是離開京師了?

    旋即,卻又都是心頭猛地一沉!

    在所有人看來,前線戰場的主力在東線,而西線戰區的任務,隻有固守地盤,牽製雲浮叛軍。如今趙都安派人送回急報,等都無法等,追到金秋雅集上來,可見急迫。

    絕非小事。

    “莫非是趙師雄馳援東線?”副樞密使猛地起身,“趙都督沒能牽製住?!”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心頭咯一下。

    薛神策剛打勝仗,靖王求援,慕王調遣兵力馳援……這事極可能發生。

    也是趙都安此刻傳回急報,最大的可能!

    兵部尚書手中杯盞一晃,眼中擔憂慌亂,似已預感到噩耗,臉色發白:

    “糟了!之前我便憂心,以五軍營一支軍力,難以牽製住趙師……”

    涼棚下,壓抑沉悶的氣氛彌漫。

    一旦趙師雄趕赴東線,兩股叛軍合力,後果不堪設想。

    一片壓抑的氛圍中,趙都安表情怪異地瞥了這兩人一眼,搖頭道:

    “趙師雄並未向東,而是向南去了。”

    沒有馳援東線?眾人懸著心的猛地一鬆,幸好,最糟糕的情況沒有發生……

    可聽到後半截,又轉為了茫然。

    向南?莫不是撤軍了?

    賣什關子……徐貞觀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急促:

    “趙……都督究竟要你回報何事?”

    一道道目光匯聚。

    趙都安麵具下嘴角微微一翹,終於不再吊胃口,擰身朝向女帝,雙手抱拳,聲音昂然響亮:“啟稟陛下!平叛大都督趙都安已於日前,成功策反西南邊軍指揮使趙師雄,現下,趙師雄已改旗易幟,歸降朝廷!永嘉府城不費一兵一卒,已然拿下!”

    靜。

    這一刻,整個甘草台仿佛被按下暫停鍵,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定格在了臉上,似在消化這句話。

    ……安靜的氣氛中,趙都安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有些困惑地扭頭,試探道:

    “陛下?臣匯報完了。”

    伴隨這句話砸下,死寂的氛圍驟然被打破了!

    嗚!

    風也恢複了流動。

    在場滿朝文武,所有人腦子都“嗡”的一下,被這個結果砸的有些暈頭轉向。

    趙師雄……歸降……了?!

    被趙都安成功勸……降?

    整個西線戰區,最難啃的永嘉城,哪怕是薛神策都避其鋒芒,寧肯掉頭去打東線,也不願意硬剛的永嘉城……

    被趙都安神不知鬼不覺地,不廢一兵一卒……拿下了?!

    坐在明黃桌案後的大虞女帝呆了呆,絕美的臉龐上緊緊抿著的紅唇微微張開,貝齒外露,狹長鳳眸中浮現茫然。

    作為在場眾人中,唯一知曉趙都安離間布局的人,她以為自己可以平靜迎接任何結果。

    然而當親耳聽到趙都安的匯報,女帝仍舊有了短暫的失神!

    真假?

    趙都安當著自己的麵,自然不會有假。

    可……究竟發生了什?

    就一個小小的離間,就有如此結果?而且,這快?

    距離上次永嘉城潛入,也才過去一個月吧?

    她不理解!

    “你……再說一遍,詳細說清楚!”

    徐貞觀略有失態地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明黃桌案,身體微微前傾。

    “遵命,”趙都安氣定神閑,用簡練的表述,將大概過程解釋了一番。

    公開場合,自然不能將全盤細節都拖出。

    所以,在他口中的故事版本,省略了許多關鍵步驟,隻說趙都安上次隻身潛伏永嘉城,略施手段,令徐敬塘對趙師雄起疑,從而要以脅迫趙師雄家眷來收權。

    而趙都安則派人救援,並查清趙師雄背叛朝廷,乃是受到證騙。

    雙方解開誤會,歸降順理成章。

    聽完這個近乎“童話”的故事,滿朝公卿腦子都是木的。

    就這樣?他們不蠢,因此很快明白,這個解釋肯定省略了許多細節。

    不過……

    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平叛大都督趙都安,成功占領了永嘉城,並收服了趙師雄這員大將。

    而這必將徹底扭轉整個淮水,乃至整個虞國的局勢!

    不可思議!

    樞密院的副樞密使怔然呆坐,眼中滿是不敢相信。

    兵部尚書手中杯子滾落,濺出的茶水濡濕了他的官袍也不顧,口中不住呢喃:

    “他怎做到的……怎做到的……”

    袁立清俊的麵龐上同樣微微失神,目光深邃地打量白臉緝司。

    孫蓮英與馬閻兩人,更是直勾勾盯著偽裝的趙都安,強忍著將他拽過來,好生詢問的衝動!而其餘文臣,同樣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蒙了:

    “哈哈哈……天佑虞國,天佑陛下!”

    禮部尚書大笑起身,手舞足蹈,激動浮誇地向女帝雙手高舉:

    “西線大捷,朝廷之危有解了!”

    吏部尚書見狀,同樣反應過來,猛地起身,麵龐興奮激動地赤紅:

    “趙都督再下一城,立下大功,此乃陛下之喜,虞國之喜!”

    其餘臣子也陸續醒悟,紛紛大聲恭賀。

    沉悶氣氛驟然被衝散!

    趙師雄反了!

    但凡長腦子的,都明白這意味著什。

    這幾乎等同於,廢掉了半個雲浮叛軍,而接下來,隻要趙師雄與五軍營合力南下,極大可能,將慕王徐敬塘打回雲浮道。

    奪回雲浮叛軍掌握的一半淮水!

    群臣如何能不喜悅?亢奮?

    唯有棚子下隸屬於軍方集團的大臣們心情最為複雜。

    尤其想起不久前,他們還在吹捧薛神策,明褒暗貶趙都安,試圖抬高軍方集團的地位。

    可打臉來的這樣快,令他們毫無防備。

    薛神策東線大捷,奪下三座被運走了糧倉的縣城地盤,看似輝煌,實則付出不小。

    而趙都安不聲不響,不廢一兵一卒,就扭轉整個淮水戰局。

    兩相對比,天地之別。

    “,今日之後,看京中哪個還敢說趙少保不如薛神策?”有皇黨官員驕傲地挺起胸膛。“趙少保說的沒錯,他的確不擅領兵作戰,但他沒說的是……取勝並非隻在沙場之上……”有人感歎。

    徐貞觀世所罕見的天子玉顏上,同樣湧起紅潮,那是喜悅所致,她竭力壓製著瘋狂翹起的嘴角,努力顯得風輕雲淡,抬手虛按:

    “今日佳節,趙卿有心了。”

    說罷,她又道:“擺駕回宮,諸卿立即隨朕回宮議政!”

    這般大的事發生,哪還有心思賞景?接下來,朝廷肯定要相應地做出一係列安排。

    眾臣收斂情緒,紛紛起身跟隨。

    “白緝司,稍後入宮,朕有細節問你。”徐貞觀又轉過臻首,對白臉緝司說道。

    趙都安心領神會,策反的細節,貞寶肯定要聽完整版本。

    他垂下目光,拱手道:

    “遵旨。”

    半山腰上。

    亭台樓閣間的文會高潮終於落下,趙都安的一首《別董大》,引發了金秋雅集最大的關注度。韓粥等學士的點評,令這首詩迅速在人群中傳開。

    然而就在讀書人們酸澀無比,捏著鼻子不得不承認趙都安此詩文厲害的同時。

    有人注意到了山頂的變化:

    “諸位快看,甘草台上發生何事?為何陛下與群臣焦急下山了?”

    無數目光望去。

    忽有人道:

    “我看見了,那位白緝司方才離開,就往甘草台去了。是了,他不是說帶了趙少保的軍情回來?想必是去匯報給聖上?莫非前線出事了?”

    聞言,人群一下坐不住了,前線軍情事關所有人安危。

    韓粥麵色微變,連手中愛不釋手的《別董大》都不香了,忙將風幹的詩文塞給正主董公子,腳步匆匆,朝群臣趕去,打探消息。

    董公子好不容易將屬於自己的詩,從這群讀書人手搶回來,忙珍重地折起,收入袖中。

    人群中,海棠與張等人冷不防殺出,朝錢可柔等錦衣問:

    “前線可發生了什大事?”

    小秘書等人也是一臉懵逼,齊刷刷搖頭:

    “大人……我們不知。”

    要你們有啥用……海棠撇嘴,跟隨人群,也墜在韓粥等學士身後,想問個究競。

    俄頃。

    關於趙師雄歸降的消息,如插上翅膀,在人群中瘋傳起來。

    聽到消息者,無不大喜過望。

    唯有那一撮近來主導輿論,瘋狂抬高薛神策,捧殺趙都安的人集體噤聲。

    仿佛被隔空抽了一巴掌,臉龐火辣辣的疼。

    陳司業站在人群中,低聲呢喃:

    “怎會……他一個武夫,詩文這厲害也便罷了,怎又拿下了永嘉?”

    他身旁,樞密院都承旨更是麵色頹然:

    “樞密使大人怎會給他比下去?姓趙的運氣為何如此之好……”

    是的,不少人隻能在心中憤恨,認為趙都安純屬運氣逆天,趙師雄才主動來投,給他碰上了。認為若薛神策在西線,那受降的就是虞國軍神。

    詔衙的錦衣們也聽到了消息,大為振奮,海棠笑得爽朗,一揮手:

    “今日該慶賀,中午去鼎豐樓,我請。”

    眾錦衣紛紛叫好,興高采烈。

    人群中,沈倦忽然拽了下侯人猛。

    “幹啥?”刺頭正嘿嘿傻樂,皺眉瞥他。

    沈倦抬起下巴,指了指人群不遠處,失魂落魄的陳司業和都承旨:

    “喏。”

    侯人猛眼睛一亮,雙手合攏,手腕活動,發出“哢嚓”響聲,陰惻惻笑道:

    “走著?”

    “走著!”

    “上次動手輕了,這次給他們長長記性。”

    “打聽到了,說是趙都督將那個趙師雄收服……”

    樂遊原另一邊,京城達官顯貴的女眷們齊聚於此。

    這會,寧夫人提著裙擺,腳步匆匆地走回來,微微喘息,將得知的消息說了一遍。

    尤金花手中還捧著不久前,從文會那邊傳抄回來的《別董大》,美婦人專注地聽著,嘴角笑容比瓦羅蘭特的彈道還難壓。

    她身旁,穿著明亮色澤襦裙的趙盼兒豎起耳朵聽完,秋水般的眸子蕩漾著仰慕,視線越過人群,望向遠處的女帝隊伍……中的某一道覆著麵具的身影。

    母女二人自然知道,那正是自家大郎。

    “大哥真厲害。”趙盼低聲說,“娘,你說……”

    她一扭頭,發現尤金花已經扭著豐腴的腰肢,拉著寧夫人,去其餘貴婦人紮堆的人群接受周邊眾人吹捧恭賀。

    “哎呀呀,哪哪,大郎詩文做的不多,隻隨手做一做。”

    “那趙師雄?想必也是不容易的勸降的……運氣,運氣。”

    ……”趙盼麵無表情收回視線,跺了跺腳,心想娘好生沒深沉,竟染上了喜歡聽旁人吹噓讚美大哥的毛病。

    眼睛瞥見一大群同齡少女,聚集一起討論趙都安,一副發春的樣子。

    她愈發不爽,扭頭看了眼身旁的寧小姐,驕傲地揚起下頜,哼了聲:

    “寧寧,我們走。”

    董家大宅。

    太師董玄因年邁,今日沒有去踏秋。

    得知消息稍晚了些。

    “競有此事?他勸降了趙師雄?!”

    董太師愕然,耋耋之年的三代老臣麵龐湧起血色,起身拄著手杖,在屋內踱步,不住呢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竟是被匡扶社框騙,我就想先帝厚待趙師雄,此人為何養不熟……”“備車,老夫要進宮。”

    金秋雅集上的消息,在口口相傳中,在這一日,如一道旋風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館酒肆中,都是談及西線大捷,趙都安用計策拿下趙師雄的話題。

    尤其因過程撲朔迷離,引得無數百姓爭相陰謀論,揣測真相如何。

    “是真是假?那大的將軍,都不打就歸降了?”酒樓中,有人不信。

    “那是前線軍情送回來的,大張旗鼓,能有假?這等事,若偽造豈不是丟了整個朝廷的臉?”一名老秀才言辭篤定,摸出一角錢,拍到桌上:

    “小二,今日高興,再來二兩肉。”

    桌邊有兩個國子監讀書人撇嘴道:

    “準是撞了大運,我就不信,就怕那趙師雄是假意歸降,之後就慘……”

    “就是,聽聞軍情還是那個小白臉緝司帶回來的,此人身份成疑,不敢露真容,必有蹊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

    “砰!”樓內一名魁梧的江湖大漢蒲扇大手一拍,怒而起身罵道:

    “趙都督做下何等大功,你等卻在此嚼舌根子,我看倒像個反賊內應,與我去見官!”

    說著,耿直大漢拎著砂玻大的拳頭就打。

    兩名讀書人麵色大變。

    酒樓上登時填滿快活的空氣。

    皇宮。

    趙都安從樂遊原返回,在宮中轉了一圈,與海公公扯了會閑篇,估摸時間差不多,才趕赴禦書房。憑借“供奉”腰牌,他在禦書房等待了片刻。

    隻聽外頭傳來女官的聲音:“陛下。”

    少頃,一道靚麗的身姿出現在門口,趙都安抬起頭,正看到午時陽光從古色古香的門口照進來,秋日金燦燦的日光引燃了地麵。

    光中,白衣青絲的身影遮住了光,蓮足在裙擺下邁進了書房,踩在針織地毯上。

    “當!”

    房門合攏。

    趙都安起身,右手在臉上一抹,摘下白色麵具,真正的臉上露出笑容:“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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