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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書友收回手,將陳靖從地上拉了起來。

    陳靖看著林書友胸口處被自己爪子刺出來的傷口,很是愧疚道:

    “阿友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林書友:“沒事,小傷。你脖子沒事吧?”

    陳靖脖子上有白色狼毛做防護,他深吸一口氣,妖化解除,脖子處隻是泛紅,都沒到淤青階段。“阿友哥,我毛厚,沒事。”

    趙毅清楚,這是因為阿友是純徒手,而妖化後的陳靖,利爪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若是阿友金在手,先前局麵下,等待阿靖的就是一連串地被暴打。

    速度比不過,絕對力量也比不過,隻剩下個皮糙肉厚也就沒了意義。

    對方甚至可以不先徹底解決你,而是破開你的防禦阻攔後,先去攻擊你背後、本該被你保護的隊友。倘若手段再陰狠功利點,對方隻需一直在外圍遊弋,時不時暴起發動一場突襲,一擊之後再快速離去,你整個團隊都得因他一個人而受到牽製,進退維穀。

    這會是個非常難受的處境,因為己方沒有合適戰力能派出去跟他兌子,除非趙毅親自出手。可趙毅清楚,自己這個團隊要是沒了自己,那將是怎樣一個憨憨狀態。

    之前在丹東時,自己昏迷了,他們能被本地出馬仙困住好幾天出不去。

    你要是把他們丟姓李的麵前……都無法想象姓李的到底有多少種方法能把他們輕鬆玩兒死。趙毅右手大拇指使勁揉搓自己的眉心。

    這還隻是林書友提升後所帶來的格局變化,卻已經讓自己團隊在姓李的團隊麵前處於分崩狀態。可接下來,還有潤生還有譚文彬,更有……

    趙毅看向站在少年身後的那個女孩。

    以前他被稱呼為“外隊”,並不覺得是侮辱,算是一種調侃吧,畢競他也承認自己團隊和姓李的團隊之間確實有差距,但怎著也算是同一個檔次的一頭一尾。

    媽的,照這架勢,往後“外隊”這個身份,要變成“榮譽稱號”了?

    李追遠看向趙毅。

    意思是:還要繼續留在這看?

    “繼續,繼續啊!”

    趙毅一甩頭發,往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重新點起一根煙,這次沒叼嘴,幹脆一步到位,扯開衣領,插入自己心髒裂縫處。

    旁邊,陳曦鳶很認真地看著林書友。

    林書友察覺到陳姑娘的目光,有些疑惑道:

    “怎了?”

    陳曦鳶:“你現在飯量怎樣?”

    林書友:“應該還是以前的飯量吧。”

    阿友能感覺到,自己是力量得到灌輸增幅,但那力量並不是來自於自己本身。

    陳曦鳶笑道:“嘿嘿,那你還是吃不過我。”

    林書友:“可惡,你別得意!”

    惡蛟出現,圍繞著祭壇開始旋轉,原先的陣法消解,新陣法被組合出來。

    下方台階被平整出了四處,以四方拱衛祭壇最高處的中央。

    這是最正統標準的《五官封印陣》。

    李追遠:“彬彬哥,你上去吧。”

    譚文彬:“好。”

    李追遠又看向潤生:“潤生哥,你去那,調整一下氣門呼吸。”

    “嗯。”

    潤生走到角落盤膝坐下,氣門交替開啟,身上溝壑不斷浮現流轉。

    這相當於是在熱身。

    在潤生麵前,有一個木質托盤,上麵擺著一隻羊羔。

    潤生盯著羊頭,他覺得羊眼窩,似有光亮,一閃一閃的。

    搏她正在對潤生進行咆哮。

    那個可怕的女人把它抓到這來,絕不可能是讓它在這當護宅神獸的,它其實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它非常不甘,正試圖以這種方式,來對潤生進行震懾。

    可惜,潤生到現在連走陰都不會。

    這也就意味著,任憑狎她如何賣力表演,在潤生這依舊隻是一隻羊。

    李追遠將《無字書》打開。

    高句麗墓那一浪,邪書雖然被墓主人鎮壓了下去,但她並未背叛。

    後來,有機會可以嚐試逃跑的,但她還是“吧嗒吧嗒”自己翻頁過來,爬進自己帳篷。

    李追遠給予了她待遇上的獎勵。

    第一頁的牢籠環境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間雖有些清簡卻也稱得上溫馨的臥房。

    這種獎勵,隻是形式上的,因為《無字書》本質上就是一間大牢房,現在無非是牢房換了種裝修風格但邪書對此卻很受用,並大為感動,這會兒跪在毯子上,笑中含淚。

    第二頁到第五頁,依舊是牢房格局,譚文彬他們獵捕來的四頭邪祟,被李追遠早早地收入《無字書》中,女人已經對它們完成了“食材處理”。

    而且,女人早就不滿足於粗加工,為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她對這套產業進行了升級。

    每一頭被處理好的邪祟,體內都有一個印記,並且它們所在的牢房背後牆壁上,都掛著一幅它們的畫像。

    它們的根,依舊被留在這,李追遠將它們喂給譚文彬體內的四靈獸後,四靈獸將得到明顯增幅,可這補藥亦藏著毒藥。

    隻要李追遠願意,操控《無字書》,四靈獸吞下去的東西,就將翻倍吐出來。

    “彬彬哥,要開始了。”

    “明白!”

    陣法開啟,先籠罩在譚文彬身上,隨即,四道靈獸虛影分立於四周輔陣。

    李追遠與譚文彬之間以紅線連接,少年手持《無字書》,閉眼。

    在周圍人的視角,接下來就是一道接著一道,總共四道光暈,從少年手中書飛出,沒入到譚文彬體內。

    四個輔陣處,每一頭靈獸都開始做吞咽動作,無論是體形還是凝實度,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發自本性的暴戾覺醒。

    當你愈發強大時,必然伴隨著對束縛的掙脫和更高生態位的追求。

    趙毅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他相信姓李的還有接下來一步,如果隻是這般喂養的話,哪怕四靈獸對譚文彬忠心耿耿,譚文彬這個核心點太弱,反而更難以操控和駕馭它們的力量。

    “嗡!”

    譚文彬身上似潰堤般,激發出大量怨念。

    道場內的環境早有預備,將這怨念進行壓縮,隻局限於祭壇。

    四靈獸所在區域,也都被怨念覆蓋,它們身體開始被怨念浸潤,而後集體麵朝祭壇中央區域的譚文彬發出嘶鳴。

    原本,李追遠是以《五官圖》來幫譚文彬封印怨念的,現在《五官圖》增強了,李追遠就把大壩給打開了,讓雙方重歸於平衡。

    這樣一來,譚文彬就能坐上釣魚台,以小禦大,掌握局麵。

    趙毅胸口處的香煙,被心髒狠狠“吸”了一大截,裸出一段長長的煙灰。

    瘋狂的構想、瘋狂的舉動、瘋狂的事實,搭配起來,隻要成功了,那就是天才般的布置。

    “吼!”

    “吼。”

    四頭身形磅的靈獸,發出吼叫。

    即使有道場環境束縛,可圍觀者依舊能感受到這股來自靈魂層次的磅壓力。

    譚文彬睜開眼,雙眸充斥著黑色,他依次麵朝向下方四頭靈獸,靈獸們相繼低下頭,表示臣服。隨即,四頭靈獸的虛影連帶著祭壇上的滔滔怨念,全部匯聚向譚文彬。

    譚文彬身體劇烈顫抖,雙手攥緊,死咬牙關。

    這是一段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但對於常人而言,如若能獲得成功,那忍受痛苦就是性價比最高的事。譚文彬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有很清晰的認知,一如當初學習不好的他,靠著小遠哥的題海支持,硬生生逆襲考上大學。

    自己沒有阿友的天賦,沒有潤生的體魄,也沒小遠哥的頭腦,他能主觀掌控的,就是每次遇到機會時,死死抓住!

    祭壇上,恢複平靜。

    譚文彬張開嘴,把最後一聲痛苦的呻吟,也咽了下去。

    當他將眼睛睜開時,顯露出的,是血色的蛇眸。

    趙毅與譚文彬目光對視時,發現自己胸口處的生死門縫,竟然開始被動運轉。

    說明,這雙蛇眸已經從“目光如炬”,提升到了“穿透人心”。

    這還隻是四靈獸之一的表現,還有三道特征並未顯現。

    趙毅把胸前僅剩的香煙過濾嘴拔出,彈飛落地,一拍大腿,道:

    “少君,我建議給九千歲上尊號,稱九千九百歲!”

    譚文彬:“我看見,外隊的道心,止損了。”

    趙毅:“哈,那是崩無可崩,已經觸底了。”

    譚文彬從祭壇上走了下來。

    趙毅:“阿靖,來,和咱九千九百歲過過……”

    站在趙毅身旁的陳靖,目露迷茫,喃喃道:

    “毅哥,你剛剛是在喊我?”

    趙毅眼角餘光瞥向譚文彬,繼續對陳靖道:

    “阿靖,今天真是陽光明媚啊。”

    陳靖:“毅哥,今天沒下雨啊?”

    話音剛落,陳靖嗅了嗅鼻子,往徐明身上湊了湊,疑惑道:

    “徐明哥,你身上怎有這濃鬱的妖氣。”

    徐明:“我……”

    譚文彬眼的血色蛇眸消失。

    陳靖打了個欠,摸了摸頭,似是記起來了什:“哦,我該和彬彬哥切磋了。”

    趙毅伸手摸了摸陳靖的腦袋:“好了,已經切磋過了。”

    陳靖:“啊,什時候的事?”

    譚文彬從口袋取出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掰開,自己嘴咬了一塊,將餘下的遞送給陳靖,陳靖張嘴接住了。

    “阿靖性格淳樸,對我又沒防備,中招了很正常。抱歉,阿靖,剛對你用了點小手段,我身子虛,實在是不敢和你對打。”

    “彬彬哥你剛剛對我?”陳靖似是想到了什,“彬彬哥我現在如果吃的是饅頭片,你是不是也能幫我改成巧克力味兒的?”

    “會很累,不如我待會兒帶你去鎮上店,花錢給你買點巧克力。”

    “好呀……啊,不行,毅哥說吃多了會蛀牙。”

    “咱們別聽他的。”

    “要聽的,毅哥是為我好。”

    趙毅不信譚文彬說的那個理由。

    阿靖淳樸歸淳樸,但自帶白狼血脈,對危機感知超越常人,譚文彬能在不觸動白狼血脈的前提下成功影響到阿靖,難度隻會更大。

    另外一個就是譚文彬說他身子虛,不願意和阿靖對打,因為他壓根就不需要對打,如果阿靖是敵人,他甚至可以嚐試把“自己”變成阿靖眼的那個“父親”,讓阿靖舉起爪子,撕向自己這個毅哥。如果說林書友是那把鋒銳堅硬的鑿子,那譚文彬就是無孔不入的水銀,阿友衝陣打亂對手,譚文彬感官迷惑,可以引發敵人內部的互相攻伐。

    李追遠:“潤生哥。”

    潤生:“上去?”

    李追遠:“嗯。”

    潤生走上祭台,站好。

    “潤生哥,盤膝坐下。”

    “哦,好。”

    潤生坐了下來,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趙毅伸手,從梁麗那要來了自己的煙絲,當梁豔把煙鬥遞給他時被他拒絕了。

    煙絲被趙毅塞在了胸口裂縫處。

    潤生,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坐姿重新調整,煙絲就位,趙毅已做好準備,去接那最令人絕望的一記板磚。

    不過,李追遠卻將目光再次看向趙毅。

    趙毅:“你繼續啊,我等著看呢。”

    李追遠指了指那邊放著的狎她。

    阿靖:“我去拿!”

    陳靖跑過去,把狎她端過來,放在了祭壇上。

    李追遠的目光,依舊落在趙毅身上。

    陳曦鳶也好奇地看過來。

    其餘人,包括梁家姐妹和徐明,也都麵露疑惑。

    趙毅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一邊朝外走去一邊嚷嚷道:

    “不看了,不看了,心態崩了,崩了,徹底崩了!”

    他走到道場門口,揮手就要打開禁製,揮到一半,停住了。

    他是這座道場的建造者,這對他而言很簡單,但道場的真正主人在這,他是否能離開這,還得看主人家的意思。

    停頓的手臂還是落了下去,禁製開啟,通向外麵稻田的大門被打開。

    趙毅停在門口,沒往外走。

    其他人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在幹什。

    最後,趙毅忽然憤怒道:

    “姓李的,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

    李追遠:“還好。”

    趙毅轉過身,快步走向李追遠,同時伸出手指對著少年隔空用力虛戳:

    “我要是幫你把這蓋好後不打算留下來觀摩,你怎辦?”

    李追遠:“我相信你的素養。”

    趙毅:“我要是看見阿友提升完,扭頭就走,你怎辦?”

    李追遠:“我相信你的氣魄。”

    趙毅:“我知道你的意圖了,我不伺候不配合,你怎辦?”

    李追遠:“我相信趙無恙……的真正繼承者。”

    趙毅嘴角一歪:

    “誠意不夠,不是你的水平,我沒滿意,再來!”

    “好。”

    “姓李的,假如我決定這次不幫你,你打算怎辦?”

    “我不知道。”

    “嗯?”

    “我沒設想過這個“假如’。”

    趙毅撇過頭,摸了摸鼻子,胸前本拿來用作潤生提升時穩定心率的煙絲,這會兒就提前燃了,快速的忽明忽暗。

    “你從一開始就把我給算進去,算進了潤生提升的這一環,壓根就沒考慮過我會拒絕的可能,對吧?”李追遠:“你會擔心太陽明天不會升起?”

    趙毅胸前的煙絲,通紅一片。

    李追遠讓開了身位。

    趙毅走向祭壇,在狎她麵前站定。

    閉上眼,調整氣息,淡淡藍色水韻自身上蕩漾而出。

    抬起左手,食指抵住自己眉心,眉心開裂,一道白色的火焰浮現。

    以指尖接焰,再順勢挪移到獐她的那顆頭顱上方。

    趙毅右手輕輕搖擺,水韻擠壓進獬龍頭顱之內。

    除了潤生以外,在場其他人都看見了狎她的痛苦掙紮,它的靈魂正在被趙毅拘禁、揉捏。

    等趙毅終於捏出自己想要的形狀後,左手指尖的火苗向下遞送。

    “嘶嘶……”

    獨她頭顱正中央位置,天燈點燃。

    這下,大家夥才終於明白剛剛趙毅為何會表現得如此反常,因為潤生提升的關鍵一步,需要趙毅來幫忙給蝟龍點天燈。

    這等於是,自個兒親自掄起大錘,砸自己的心態。

    趙毅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眉心,先前為了取火種而裂開的皮,即刻複原。

    拍了拍手,趙毅深深地看了李追遠一眼,走回原先位置,坐下,翹起二郎腿。

    被成功點燃天燈的狎她,現在就是一具祭品。

    主導這場儀式的祭祀,就是李追遠本人。

    少年親自主持陣法。

    惡蛟飛回到李追遠身邊,環繞一圈後,轉而沒入搏記。

    狎她懸浮起來,來到潤生上方,緩緩落下。

    像是一件皮衣,披在了潤生身上。

    “潤生哥,接下來,會有點疼。”

    潤生搖了搖頭:“不疼。”

    潤生能感知到,自己身外的惡蛟,正在劇烈顫抖,那天燈正在對它進行灼燒,相對應的,也是在對小遠進行灼燒。

    自己現在以及接下來,將會和小遠承受一樣的痛苦,潤生沒臉去喊疼。

    以自己的靈魂之力作為燃料,以自己這條正兒八經惡蛟為引,李追遠正式著手進行融合。

    狎馳的一條尾巴,開始虛化,先進入潤生的身體,再慢慢探出,逐漸凝聚出類似黑蛟的形態。很模糊,隻有一道黑影,但這已經是極限。

    假的,終究隻是假的。

    不過,秦叔身上最開始的,也不是惡蛟虛影,潤生未來也可以像秦叔一樣,將這假的,變成真的。第二條尾巴,第三條尾巴,第四條……

    李追遠臉上滲出汗珠。

    他這時候絕不能鬆氣,要不然蝟她體內充當藥引的黑蛟就會被天燈灼滅,跟著這頭狎她一同化作虛無。終於,第九條尾巴融合完成。

    李追遠全身都已被汗水浸透,臉色開始呈現出蒼白。

    “潤生哥,嚐試運轉秦氏觀蛟法,控製住它們。”

    潤生聽話照做。

    然而,那九條黑影,雖然被李追遠融入了潤生體內,但現在仍舊是各行其是。

    潤生已經很努力了,卻始終無法駕馭好它們。

    “潤生哥,不要著急,慢慢來,慢慢運轉功法。”

    潤生睜開眼,看向身前站著的小遠。

    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笨,心急與心慢,其實差不了多少。

    小時候,他在村沒有朋友,不僅是因為他吃香。

    那時候,村的小孩都喜歡喊他“次子”“小次子”“次生侯”,這在南通話,是“傻”的意思。他每次都隻是站在那笑,聽著他們這樣喊自己,自己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是喊得起勁。

    起初,爺爺以為他們在欺負自己,還幫自己去教訓他們,後來,爺爺發現,自己居然真的不生氣。“潤生侯,別人喊你次子,你是怎還能笑得出來的?”

    “爺爺,不能笑?”

    “不能!”

    潤生不理解,為什被一群傻子喊自己傻子,不能笑。

    直到那天,在李大爺家,他見到了與阿璃坐在二樓露台上的小遠。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他很怕小遠會喊自己“次生侯”。

    因為他知道,小遠和別人不一樣,小遠不是傻子。

    結果,小遠喊自己“潤生哥”。

    九條黑影,依舊在潤生身上亂竄。

    潤生低下頭,看向它們。

    他抬起手,抓住其中一條,將它拔出。

    “噗!”

    拔出去後,潤生又將其對著自己身上氣門位置,刺入。

    先前是李追遠操控主導下的虛化融合,現在是潤生主動幹預下,將狎她實打實的尾巴,紮入自己的身體這體積,如一根杯口粗的大釘,就這洞穿紮了進去。

    鮮血飛濺,血淋淋的灌輸,這條尾巴,居然就此安靜了下來。

    潤生再次拔出第二條,然後紮入。

    “噗!”

    不停地拔出,不停地紮入。

    很快,祭壇上的潤生,變成了一個血人。

    潤生覺得自己笨,那就該用最笨的方法,就像是當初自己的師父秦叔,拿棺材釘給自己開氣門方便自己去體驗感悟。

    九條尾巴,全部被潤生紮入身體。

    “小遠,我餓了……”

    “潤生哥,餓了,就吃。”

    潤生扭過頭,對著身上羊羔的身體,張口咬了下去,他開始撕咬、吞咽。

    狎記腦袋處的天燈,一下子變得比之前更大更亮。

    它開始掙紮反抗。

    惡蛟浮現,代表李追遠的意誌,對狎她進行鎮壓。

    事情的方向,還是在李追遠的計劃之中,但具體的實施細節,潤生自己做了調整。

    李追遠原本想走的是精細路線,但潤生選擇了自己最習慣的簡單殘暴。

    這時,少年發現潤生身上的九條黑影,逐漸順著秦氏觀蛟法的方式運轉,幫助潤生鎮壓狎她的反抗。狎她的九條尾巴,已經背叛了它。

    當這種僵持被不斷拉長時,九條黑影的運轉越來越快,狎她的掙紮也越來越微弱,身軀開始融化,皮毛化作汁水,滴淌在潤生身上,與潤生的鮮血交匯,再通過氣門流轉的方式,不斷進出潤生體內。“吼!”

    搏她發出不甘的怒吼。

    “啊!”

    潤生發出大喝,一隻手抓住“羊頭”。

    “啪!”

    “羊頭”被捏碎,天燈化作火星散落頭骨碎片內,潤生張嘴,將手的這些全部吞了下來。咀嚼時,嘴不斷傳出碎裂的聲響,似凶獸正在啃噬著獵物殘渣。

    “轟!”

    一道氣浪,自潤生體內炸響,連這座新建的道場,都為之共振。

    終於,一切歸於平靜。

    惡蛟從潤生體內飛出,落回李追遠掌心。

    李追遠閉上眼,舒了口氣,在台階上坐下:“清理一下。”

    道場內有水缸,譚文彬和林書友各洗了一條毛巾。

    林書友見譚文彬已經走向了潤生,他就打算拿著毛巾去給渾身是汗的小遠哥擦擦,結果剛準備分開,就被譚文彬抓回來,一起擦潤生。

    阿璃從熱水瓶倒出熱水,將毛巾打濕後,折疊好鋪在手上,過來幫少年擦臉。

    等少年把毛巾接過來自己擦後,阿璃拿啟子打開了一瓶唯怡豆奶,插入吸管,遞給少年。

    這豆奶本地沒經銷商,是柳玉梅瞧見阿璃新藏品後,讓劉姨特地訂來的。

    李追遠是累到了,身體有些支撐乏力,問題不大。

    潤生那邊,哪怕有譚文彬和林書友一起幫忙擦,可血水太多,完全擦不幹淨。

    “我自己來吧。”

    潤生走到水缸前,將水缸舉起,對著自己腦袋,倒翻。

    “嘩啦啦……”

    身上的血,全都被衝刷了下去。

    潤生胸前後背處,出現了九條猙獰的疤痕,每一條都極致蒼遒,既在體內,又似附著在身外。林書友臉貼近,仔細看了下,發現這九條疤痕都在跟隨著潤生的心髒跳動。

    至於潤生身上原本的那些溝壑,則已經都結痂了,應該是已完成曆史使命。

    陳靖看向趙毅:“毅哥,我也能這吃妖獸?”

    自己以前隻是吸妖血,場麵上看起來,比潤生差遠了。

    趙毅:“他這吃可以,你這吃,會死。”

    陳靖:“為什?毅哥你不是說我身上有妖的血脈,不是普通人?”

    趙毅:“因為他是……”

    猶豫了一下,趙毅還是沒把這公開的事實說出口。

    陳靖是有妖血脈的人,潤生……則可能是反過來。

    趙毅:“阿靖,上去比比看。”

    陳靖:“好的,毅哥。”

    趙毅站起身,打算仔細觀摩。

    潤生看向李追遠,李追遠點了點頭。

    趙毅見姓李的不發話,就自己做起了裁判:“麵對麵,對衝,隻允許出一招。”

    有了先前林書友與譚文彬的示範,趙毅對這場切磋的結果早就不抱希望,他現在隻是想單純體驗一下這絕望到底有多深。

    雖然潤生的提升過程,相較於先前的林書友與譚文彬那種,少了很多絢麗,但趙毅清楚,潤生和他們不同,潤生走的是秦家正統路子,前麵的目標是現成的秦叔。

    秦家人,向來不喜歡花胡哨,隻憑自己的拳頭說話。

    趙毅:“阿靖,妖化。”

    陳靖身上的白狼毛發再次長出,雙眸泛起血紅。

    趙毅看向潤生,想說什,還是打住了,轉而揮手:“開始!”

    陳靖喉嚨發出一聲狼嚎,向潤生衝了過去。

    潤生沒動。

    他身上的九條疤痕,快速震動,隔遠一點,像是身上附著的九條黑影,即將蘇醒抬頭。

    那間,可怕的吸力呈現,潤生周圍的空氣全部向他身前壓縮,在他與陳靖之間,出現了一片片懸浮的水珠。

    陳靖來勢洶洶,衝入其中,利爪向前,意圖撕裂一切阻撓。

    然而,他的速度像是錄像帶被按了慢放鍵般,逐漸滯緩下去。

    越是繼續向前,陳靖感覺自己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不僅僅是來自前方,而是四麵八方。

    最終,陳靖躍起的身形,停在了潤生身前,他的爪子,定格在了距離潤生胸口近一分米的位置。不是一厘米,因為以潤生的性格,要是隻能確保一厘米的話,那太危險,不至於為了出個風頭特意搞這種極限操作。

    一分米,足夠安全,很合適。

    最重要的是,自始至終,潤生都沒動,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連一招都沒出。

    潤生抬起右手,伸了過去,摸了摸陳靖的腦袋。

    陳靖的眼,流露出了深深的驚恐。

    阿靖不會有這種眼神,他最喜歡最崇拜遠哥,也就同樣對遠哥的夥伴們很有好感。

    此時目光的情緒,是來自他血脈深處的表達。

    因為他是能傷到林書友的,而譚文彬影響到他時他的妖血脈沒有被觸動。

    打不過不要緊,打輸了也無所謂,但這次是完完全全看不到希望的對局。

    梁家姐妹咬著唇,發出歎息。

    徐明張著嘴。

    他們比趙毅看得更淺些,也更慢些,趙毅在阿友那,就已經預判出了接下來的局麵。

    故而,這會兒的趙毅反而最輕鬆,隻見他叉著腰,笑了笑,道:

    “好了好了,切磋結束。”

    潤生鬆開了氣門,失去束縛與壓製的陳靖快速向前衝去,潤生伸手抓住了阿靖的手臂,轉了一圈後,幫其卸力拉了回來。

    阿靖落地後,晃了晃腦袋,目光恢複清澈:

    “潤生哥,你像是一座山一樣,在我麵前。”

    趙毅:“不要搶我的台詞。”

    陳靖:“毅哥,這座山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趙毅:“你又搶了一個人的台詞。”

    林書友側過頭,對陳曦鳶小聲問道:

    “你覺得潤生現在飯量能比得過你?”

    “我不知道,我最近飯量又新大了不少,還沒嚐試完全吃飽。”

    趙毅:“陳姑娘要不要下場切磋一下?”

    陳曦鳶:“我切磋做什?”

    趙毅:“我看你道心好像完全沒受影響。”

    陳曦鳶:“我為什要受影響?走江時要是被安排站在小弟弟對立麵,我會自己二次點燈認輸的。”趙毅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阿友和譚大伴提升後,他腦子還會想著怎去麵對他們,潤生從祭壇上走下來後,他連想都懶得想了。

    “姓李的,完事兒了吧?我要回九江,寄情山水,閑雲野鶴去了。”

    陳曦鳶:“你決定二次點燈了?”

    趙毅:“不點。”

    陳曦鳶:“還以為你看開了。”

    趙毅:“還行,因為我老早就期待姓李的哪天喝健力寶時被嗆死。”

    這時,趙毅發現姓李的這次手拿的是豆奶,就又補了一句道:

    “很不錯,現在又多了一個嗆死的方式。”

    李追遠:“你現在可以回九江了,接下來用不到你了。”

    “行,那我走了。”趙毅示意自己手下人跟著自個兒離開,再次走到道場門口時,趙毅再次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李追遠,“不是,就隻清場我?”

    李追遠:“是你自己要走的。”

    趙毅:“你實話跟我說,接下來有沒有危險?”

    李追遠:“有。”

    趙毅:“那你還不清場?”

    李追遠:“我需要足夠的人手留在這,以防萬一。”

    趙毅:“唉,你都這說了,我哪還好意思走啊,算了,還是留下來幫幫你吧。”

    李追遠:“其實你留下來也.……”

    趙毅:“住口,不準說了!”

    李追遠:………也可以,幫我運轉一下下麵的陣法。”

    趙毅舒了口氣。

    走到李追遠身邊,麵朝祭壇,曉得少年聽力好,就故意用蚊音道:

    “我剛還真怕你會說出傷人的話。”

    “傷人的話,我早就說過了。”

    “什時候?”

    “在貴州。”

    “。”

    “那次是你距離能殺死我,最近的一次。”

    “那次是我沒能豁出去,瞻前顧後,錯失良機。但我後來,就越來越不後悔了。”

    李追遠操控惡蛟,布置祭壇新陣法。

    趙毅繼續蚊音:“你怎不問問我為什不後悔了,快問!”

    “為什不後悔了。”

    “因為我時常在想,我想要的,到底是爬上前方的那座山的結果,還是期望站在山上看一眼真正的風新的陣法已經準備完畢,一條凹槽,一端在李追遠麵前,另一端那擺放著一個箱子和一隻葫蘆。“不是,姓李的,這陣法也沒多複雜啊,你虛弱到這種地步了?”

    “累了。”

    “不至於的,你是想賞賜我多一點參與感?”

    “不是。”

    李追遠將手掌放在身前,惡蛟遊弋過來,劃過少年掌心,傷口出現,鮮血不斷流出,順著凹槽,流向另一端。

    “以血畫陣紋?你可真舍得!”隨即,趙毅又看向站在少年身後的女孩,“也確實舍得,肉爛在鍋,血也留在窩。”

    李追遠:“開箱。”

    那箱子是趙毅自己封印的,他很輕鬆的將箱子打開。

    破損的血瓷瓶,呈現在眾人麵前。

    一陣陣陰風席卷,瓶口似有魔鬼的呢喃,愈演愈烈。

    趙毅:“這玩意兒擅長蠱惑心神。”

    李追遠:“所以得由我親自封印。”

    趙毅將陣法啟動,鮮血流淌到葫蘆下方,葫蘆顫抖,葫口塞子脫落,一柄微小兵器飛出,下方帶著一根血線,是李追遠的鮮血。

    微小兵器飛入血瓷瓶內部,開始按照設計好的祭壇運轉方式,在血瓷瓶內部雕刻封印陣法。李追遠的血,流得很多。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少年嘴唇開始發白,腦袋也有些發暈。

    趙毅看著都有些心疼。

    而女孩,看都沒往這看一眼,直接站到了凹槽另一端,血瓷瓶的麵前,雙手張開,正在提前進行感知,以方便陣法完成後的掌握。

    都是商量好的事,與其站在旁邊心疼少年流血,不如確保少年的血不會白流。

    血瓷瓶內部的呢喃聲,越來越響亮。

    趙毅:“不是,你這封印有問題,你最重要的一環封印是她?”

    “嗯。”

    “要是她沒能承受得住,這血瓷瓶等於被你徹底激活,你這道場能擋得住它影響不擴散出去,你知道我在找到它的地方看見多少骸骨嗎?”

    “太爺不在家,外麵有奶奶,有秦叔有劉姨,更遠的地方還有桃林。”

    “我們哩,當第一波肉墊?”

    “嗯。”

    “快要到最後一步了。”趙毅微微放緩了祭壇運轉,扭頭看向阿璃,“你按照你的節奏走,我來配合你。”

    阿璃雙手,緩緩向瓷瓶抓去。

    趙毅緊跟著調整。

    當阿璃的雙手正式觸摸到血瓷瓶時,陣法最後一筆雕刻完成,微小兵器飛出瓶口,回歸葫蘆。女孩將血瓷瓶抱起。

    血瓷瓶的呢喃聲暴增十倍,近似嘶吼,全部朝向試圖掌控它的女孩。

    女孩低下頭,閉上眼,身體被動跟著一起顫抖。

    趙毅:“姓李的,情況不太妙,好像真壓不住,你是不曉得那血瓷瓶曆史上曾吸納吞噬過多少生靈……李追遠:“那你知道,秦柳兩家曆史上,曾鎮壓過多少邪祟?”

    阿璃將頭抬起,眼睛緩緩睜開。

    當眾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她身後,似是出現了一座平房虛影,平房內擺放著一張大大的供桌,上麵是一座座模糊的牌位。

    道場角落,有一個畫本框,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對其快速翻動,每一幅畫被掀開時,在道場眾人身邊,都會出現一尊黑影。

    有餘婆婆、有大魚、有老變婆、有將軍、有黑袍僵屍……

    阿璃手中的瓷瓶變軟了,它像是隨時都可能融化,去複刻出其中一尊的模樣。

    趙毅目光怔住了,咽了口唾沫,

    開口問道:

    “李追遠,你讓江上其他人……還玩個屁?”

    桃林內,桃花紛落,不是落英繽紛,而是震落。

    錫安手持茶杯,一邊喝一邊看著頭頂:

    “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蘇洛掐著手指回答道:“第四次了。”

    錫安:“下酒菜遲遲不來送,這茶也不讓人喝個安穩,你說這小子過不過分?”

    蘇洛:“許是那位近期忙碌,一時忘了。”

    “忘了?”

    清安勾了勾手指。

    身側潭上翻滾,很快,孫道長浮出上麵。

    錫安側著身,看著孫道長,

    問道:

    “你說,他們會不會都忘了,你還在我這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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