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梔梔姐有沒有對象。”
陳著確實沒有打聽過,他想了想說道:“但是這個李姨情況,還是得告訴梔梔姐吧,有些醫療決定非親屬不能簽字。”
“你爸也是這個意思,讓我明天親自找梔梔談一下。”
毛曉琴幽幽的說道:“就是心疼你李姨,安穩日子都沒過多久,前幾年老鄧走了,她好不容易緩過來,結果自己又得了這個病。”
陳著也沉默著。
命運善戲人,“安穩”不過是風浪間短暫的平息。
“好了,我就和你說這個事。”
毛曉琴頓了頓,語氣也溫和了一些:“你可能都忘記了,以前我們家和你鄧叔家關係很好,梔梔那邊要是用錢緊張,我和你爸就直接給了。”
其實陳著知道,以梔梔姐的收入還有李姨的退休保險,覆蓋各項檢查乃至治療的費用大概沒什問題。更何況如果確定遠端轉移,手術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隻是李姨現在的心思,可能都不是她自己的身體……
“嗯,不夠和我言語一聲。”
陳著長籲一口氣說道:“溯回剛起步的時候,梔梔姐幫了我很多,應該還這個人情。”
掛了電話後,陳著心境也有點難過。
梔梔姐固然很堅強,但母親離世這種悲痛,大概是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
一晚上沒怎睡好,第二天陳著又拜訪了一些部委領導和“中大幫”在首都的師兄師姐。
最後一天的時候,特意預留時間給了易家。
主要是易三叔想見陳著,地點定在了太液池的一處包廂,侄子易山作陪。
在餐桌上,易伯翔話話外都是勉勵,並且表態年中的時候,如果安居網和學習網上市遇到困難,盡管和他提出來。
這幾乎是廢話。
安居網和學習網都是借殼上市,而且還有嶺院的經濟學教授充當顧問指導,能遇到什困難?不過對於易部長這種支持的信號,陳著還是“感動”的敬了一杯酒,宴席上的氣氛熱烈又友好。隻是沒見到易格格。
陳著在席上沒有多問,但是臨走的時候,趁著易山出來送行,陳著假裝無意中打聽了一下。易山說,你們好奇怪啊,剛才小妹也給我發信息,詢問你回去了沒有?
“怎?”
易山打量著陳著:“你們認識這久,還沒互加回信嗎?有什事還需要中間人轉達?”
陳著閃過一絲尷尬,側身和易山低聲交流幾句,快速轉移了話題。
易山神色詫異:“吃飯時你怎不說?”
“我現在隻是一個計劃雛形,下半年才有空立項。”
陳著笑了笑,語氣謙遜:“不太成熟,哪好意思拿去打擾易部長。”
易山點點頭:“那行,我回去研究一下。”
首都的夜景,在車窗外鋪陳開來,沉靜而恢弘。
橫平豎直的街道,像是權力的脈絡,而車流的光點,就是在脈絡中傳輸信息的模樣。
天安門在景觀燈的勾勒下穩踞城市中心,每每看到它,就仿佛是看到了社會穩定的基石。
“易山,你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紅旗車的後排,易伯翔沉聲問道。
侄子家和自己並不是一路,可是剛才他突然坐到副駕上,有點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那個……”
易山轉手就把陳著“賣掉”了,他轉頭開口道:“陳著剛才和我說啊,他想在回信的基礎上,弄一個內部支付的軟件平台。”
“就像支付寶那樣。”
易山稍作停頓,又補充了一句。
“支付寶?”
易伯翔皺眉:“那是阿巴巴的核心業務,陳著之前因為即時通訊軟件都和騰迅交惡了,現在又想得罪馬雲?”
“我也是這樣問的。”
易山嫌安全帶太緊,索性“咯蹦”一聲解開,反正也沒人敢查這輛車。
“可陳著說,支付軟件又不是馬雲的專利,他也是為了更好的服務回信用戶。”
易山看向自家三叔:“陳著還覺得,現在的時間正合適,阿當前忙著籌建淘寶商城,等到商城那塊業務穩定下來,難度就要大了……”
易伯翔不吭聲。
作為含權量很高的副部級領導,他很清楚支付寶的起家之路。
2003年成立。
2005年,經過一年多的發展,支付寶直接支付功能上線。
2006年,工商銀行總行正式為支付寶公司出具《客戶交易保證金托管報告》,這是國內銀行界第一次為第三方支付平台做資金托管的審核報告,也意味著阿打通了工行那邊的關係。
2006年到2008年之間,四大行均和支付寶開啟了合作模式,有些甚至開通了海外購物模式。易伯翔知道阿走了誰的路子。
“哼!”
易伯翔突然冷哼一聲。
副駕的易山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三叔對這個項目很不滿意,連忙直起身子:“那個,陳著還說……”“說什?”
易伯翔不鹹不淡的瞄了一眼侄子。
易山幾乎脫口而出:“陳著想讓那個軟件,命名為【易付寶】!”
“易付寶?”
易伯翔想了想,靜靜笑了一下。
陳著好像知道易家需要什,也知道他自己需要什。
如果溯回獨立折騰,這個軟件一定會麵臨很多困難和阻撓,縱然最後可以解決,但是也浪費了大好時機。
易家出麵,在最困難也是最重要的【溝通銀監會和銀行】那一關,相對就要簡單很多。
對易家來說呢,“易付寶”這個名字,任何人聽到都會自然而然地與易家產生聯想。
更深一層看,這個軟件平台每取得一份成就,每擴大一份影響力,易家的聲望便會與之同頻共振,在權力與商業的交織中,持續煥發出新的能量。
現在銀監會的有些姓,就是這樣和阿“打配合”。
“所以,你是支持了?”
易伯翔問著侄子。
“我肯定支持啊。”
易山滿眼放光:“就是以後做起來了,我能不能去負責這個易付寶啊?”
易山雖然能力一般,但這種家庭出身的眼光著實不錯,他覺得隻要易付寶能夠成長穩定,好像比房地產還能有前途。
“怎?”
易三叔沒同意:“小玉不姓易啊,八字都沒一撇,你就想搶功勞?
“我可沒有。”
易山委屈的說道:“您也知道小妹那性子,萬一合作中和陳著吵鬧起來了,最後能連朋友都做不了,我們家也損失了互聯網行業的一份助力。”
“你懂什。”
易伯翔嗤之以鼻。
“三叔,您笑什?”
易山被笑的莫名其妙,好像自己被當成了蠢蛋。
“笑你看問題永遠隻看前兩層,還整天吹噓談了多少場戀愛。”
易部長大概不想在“情啊愛啊”深入多聊,而是回到易付寶這個話題上,但是神情已經嚴肅了很多。“不管易付寶能不能成,易山你要永遠記住,這個東西不是溯回的,也不是易家的,而是國家的!”易伯翔正色說道。
“什?”
易山沒明白,溯回是民企,怎和國家有關聯了?
易三叔沒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後靠,眼簾垂下再抬起時,目光猶如深潭。
“支付寶這類東西,看似便利,但它和這多銀行勾連在一起,實際上已觸及國家金融安全的根本穩定。”
“我們國家的體製和外部環境,絕不能允許任何私營資本,構建一個能夠與國家金融體係平行的支付王國。”
“而且它還掌握著國內用戶的支付數據與消費習慣,這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的戰略資源,美國的資本要是滲透進來,我們還有一點秘密可言嗎?”
易伯翔輕蔑的啐了一口:“銀監會有些專家,到處鼓吹支付寶的作用,實際上背地拿了多少好處,自己不清楚嗎?最可笑的是馬雲還信了!”
“易山。”
易三叔語氣篤定的說道:“你別看馬雲現在這副囂張模樣,我和你說,他再不改改公共場合的說話口吻,十年內必然倒黴!”
易山瞠目結舌,但還是猶自不信:“阿背後站著……”
“我就問你一句。”
易三叔緩緩打斷:“馬雲他們來自哪?根在哪?”
易山嘴巴張了又張,不再言語一根是人民。
“陳著在這一點上就聰明多了,他搞易付寶,隻是想增強回信的影響力而已,但是並不打算動搖經濟體係。”
易伯翔讚揚的說道:“不然又怎會透過你,傳達這個想法。他大概早就決定以後上交國家,隻是現在用自己的人力物力,幫助國家發展這一塊的內容而已。”
“易山,這才是有政治遠見的企業家。”
易三叔感慨的說道:“對於現在的溯回來說,研發一個軟件不需要付出太多,要是成功了,不僅可以收獲多重影響,而且主動贈予國家的行為,也會獲得最上麵的認可,難不成領導們還能讓他吃虧,這份蛋糕必然能一直吃著。”
易山似有所悟。
“易付寶”這類平台軟件,如果最後主動上繳,還能留一些股份吃紅利,而且表麵的影響力始終屬於溯回。
但如果選擇對抗到底,國家會幫忙“體麵”的,那時可就什都留不下了。
“古今中外,任何企業的成功,必須融入國家發展的藍圖!”
易三叔像告誡又像叮囑。
易山渾身一激靈,隨即苦笑著說道:“三叔,我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比我二叔好一點,哪有能力翻江倒海啊,所以您這是答應了嗎?”
“我答應有什用?”
易伯翔搖搖頭:“等我把陳著的意思,往更上層匯報一下。陳著那個地瓜經濟理論已經被牢牢記住了,我估計問題應該不大,但是即便這樣,表麵上肯定要和支付寶拚一場的…”
“不過這種拚,結果已經是肯定的了。”
易三叔笑笑:“阿高層不轉過這個彎,易付寶大概率會取代支付寶。”
易山信服的點點頭。
這可能隻是時間問題,但溯回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紅旗轎車又行駛了一會,快到家得時候,易伯翔問道:“陳著回廣州了是吧。”
易山奇怪的看了眼三叔:“吃飯時他就說了,今晚就搭乘飛機回了。據說是期末考試時有一門交了空卷,明天要去意思一下,不然保研有點困難。”
“他還讀什書啊!”
易伯翔語氣很是無奈。
易山也幹笑兩聲。
讀書有什不好,近距離接觸青春貌美的大學生,不像我隻能玩玩表麵光鮮的女明星,全是虛情假意。“易山。”
在下車之前,易伯翔很突兀也很出乎意料的問道:“你覺得小玉和陳著合適嗎?”
“啊?”
易山啞然半響,斷然道:“不合適,小妹適合一輩子單身!”
“你怎不一輩子單身?”
易三叔甩過去一眼,似乎有點生氣。
“我……”
易山愣了愣,他好像比掌握了“易付寶”還要興奮,居然試探著說道:“叔,做夢都想啊!我真的還能有這個機會嗎?”
易伯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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