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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著回到三樓,鐵質防盜門還在風的作用下,“”輕聲撞擊著門框。

    雖然動靜不大,但是卻像一根細針,一下下紮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

    外公外婆和大舅母二舅母還好,他們要沒聽清先前的對話,要完全不明白“易家”這兩個字的分唯獨大舅二舅這種一知半解的,臉上掛著藏不住的忐忑。

    看見外甥上來,大舅毛誌遠搶著問道:“怎樣啦?”

    “沒怎樣啊。”

    陳著若無其事的把剩下仙女棒扔到客廳角落,笑著說道:“我和易小姐是朋友,因為一些觀點不合,所以吵了一下,現在已經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保溫杯,去飲水機前接了水,在眾目睽睽之下“咕嘟嘟”的飲著。

    溫水入喉的聲音,在客廳格外清晰,釋放出一陣舒緩的漣漪,安撫著大家心境。

    “對了。”

    陳著喝著水,還突然想起一個事:“剛才易小姐還送了些春節禮物,就是一些酒。她說正好外公外婆和舅舅們來了,過年可以暢喝,川哥我們去搬上來吧……”

    陳著盡量用隨和的動作和語氣,消弭格格身份給普通家人帶來的恐慌,把她描述成一個和藹親切的形象。

    “還給我們送了禮物?”

    大舅二舅聽了,緊鎖的眉頭,逐漸放鬆下來。

    陳培鬆平靜的看著,其實他知道格格身份後,立刻想了一遍自己的仕途生涯有沒有什汙點。和那種家庭接觸時,自己的底一定是被翻得“底朝天”的。

    還好,他工作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不貪不拿不多占,應酬雖多也隻是為了開展工作,沒有什可以指摘的地方。

    當然兒子剛才的這幾個舉動,尤其是刻意的倒水和喝水,倒是很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從容。“小陳”這鎮定,“老陳”自然也不能慌。

    趁著陳著他們下去搬東西的時候,陳培鬆拍了拍手,沒事人的說道:“易小姐不在家吃午飯,但我們得吃啊,要不先簡單墊墊肚子,下午……”

    說到這,老陳突然牙根子都有點泛酸:“還有客人呢。”

    大舅母對“易格格”反應不明顯,但是對“600塊”耿耿於懷。

    她聽了差點蹦起來:“還有客人?又是陳著的……”

    今日紅包額度,已經1/1了啊。

    毛曉琴知道大舅母擔心什,但也隻能尷尬又認真的解釋道:“嗯……今晚來家吃飯的孩子叫俞弦,這是……我和他爸目前公開承認的陳著女朋友………”

    “哈?”

    外公外婆、大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毛川毛睿一聽都傻眼了,心中閃過各種各樣的心思:“今晚的才是真正女朋友?”

    “那前麵三位是誰?”

    “所以送出去的紅包怎辦?還有那個傳家寶的手鐲呢!”

    “另外,大姑這句話怎感覺好多層意思?【目前公開承認的女朋友】?難道還有【暫時不公開承認的女朋友】?或者說【不公開也不承認的女朋友】?”

    毛醫生在父母兄弟姐妹和晚輩的注視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自在的說道:“大嫂二嫂先做飯吧…”

    “陳著,你過來一趟!”

    隨後,毛醫生瞪向陳著,把這個“始作俑者”喊到臥室單獨審問。

    陳培鬆也站起身,他同樣有一些問題需要搞清楚,主要是關於易家的。

    陳著剛剛才“吭哧吭哧”把酒搬上來,此時聽到母親的召喚,心知就有這“一難”,於是默默組織著語言,慢吞吞跟著父母進入臥室。

    像是一個等待紀律委員會突審的失德幹部。

    這一家三口進去後,客廳忽然陷入一種奇特的安靜中。

    它不是主動的沉寂,更像是一種信息太多消化不過來的被動沉默,當然也包含著某些認知被打碎後重組,從而導致的腦袋短暫宕機。

    半晌後,大舅毛誌遠抬起手,摩挲自己冒出胡茬的下巴。

    他正在對幾位姑娘進行綜合比較:

    論相貌,無疑是小宋最漂亮,就跟畫走出來似的;

    論性格,又是燦燦更好溝通,對陳著也恭順;

    論家世,易小姐那是毫無爭議的第一。

    但易小姐脾氣很不好啊,頭回見麵就給他們這些長輩甩臉子不說,剛才還在老陳和曉琴麵前耍性子。這一比,連那個不愛說話的小宋都顯得順眼多了。

    而且以易小姐的家庭背景,那是全國都排得上號,以後要是欺負婆婆,別說陳著幫不上忙,娘家人也好像雜草一樣沒被看在眼。

    大舅雖然很多缺點,也沒什水平,但他對妹妹和外甥是真的關心。

    此時,他不僅沒有一門心思攀附“天宮”的想法,反而覺得高門大戶太過遙遠,所以第一個就把格格排除了。

    剩下的小宋和燦燦,大舅依然站在胸顫姐那邊。

    至於下午就能見到那位“俞弦”,大舅毛誌遠非常好奇,對方究竟有什優勢,能讓妹妹和妹夫公開承認。

    正想著的時候,大舅母悄悄挨過來,抵了抵丈夫肩膀說道:“既然下午的這個才是正主,那紅包也是少不了的吧。”

    “你整天就這點出息?”

    大舅不悅的說道:“什時候都要為了這點錢斤斤計較,嫁給我多少年了,有沒有學會一點格局和胸懷?”

    “格局?”

    大舅母啐了一口:“毛誌遠,你還不知道吧,這兩天已經送出去1800塊了!你自己窮酸充大方,我是沒什意見,但是回河源別說我亂用就行!”

    “給了這多?”

    大舅愣了一下,心快速算了筆賬,三個人每人600,可不就是1800了?

    要知道沒加盟安居中介門店的時候,大舅以前一個月也就2000塊出頭。

    “但下午來的可是正經外甥媳婦,前麵的都給了,這個還能少?”

    大舅咬咬牙:“給!”

    大舅母不吭聲了,直接攤開手掌。

    “幹什?”

    大舅皺眉問道。

    “卡給我啊。”

    大舅母沒好氣的說道:“我們來廣州一共帶了2000塊現金,已經花完了!”

    “我……”

    毛誌遠瞠目結舌,磨磨蹭蹭掏出銀行卡:“你讓毛川去取錢,別讓曉琴和老陳發現,不然太沒麵子了。”

    “一家人還講究什麵子!”

    大舅母說道,趁著起身做飯時,把卡往毛川手一塞。

    毛川支吾兩聲,最後才不情不願的出門。

    “這年頭……有個招女孩喜歡的外甥,舅舅有座金山都不夠花的。”

    大舅搖搖頭歎道。

    就在客廳議論紛紛的時候,臥室也在對陳委員進行“突審”。

    “陳著,你和易小姐怎回事?”

    毛曉琴也不繞圈子,單刀直入的問道。

    “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正常的商業合作……”

    陳委員把剛剛編好的內容,和父母全盤托出。

    不過隱去了易保玉原來想白嫖的意圖,改成了回國後的易格格,看好【回信】這款即時通訊軟件的未來發展,同時也懷揣著一份想在家族迫切證明的渴望,主動向溯回遞來橄欖枝。

    在【回信】的合作過程中,柚米手機正好要走向市場。

    為了手機的銷量和話題度,溯回邀請易小姐擔任手機發布會的主講人。

    於是,雙方合作進一步深化,甚至明年溯會改組董事局,易小姐可能會擔任公司的獨立董事。這番說辭呢,結果是正確的,隻是有些過程被調整了,就給了老陳和毛醫生完全不一樣的感受。至少現在聽起來,易家公主展現出了一些令人欣賞的奮鬥特質。

    “那她為什來廣州?”

    陳培鬆想了想,開始針對一些細節詢問了。

    “她去探望燕家的長輩和朋友。”

    陳著不慌不忙的說道:“為了持續拉攏溯回,她就給我送了一塊珍稀車牌和幾箱特供茅台,而正……”陳著歎了口氣說道:“她並沒有提前告訴我。”

    “嗯。”

    老陳沉吟著不說話。

    這個解釋呢,邏輯上嚴絲合縫。

    第一,易家和燕家晚輩認識,本應是順理成章的事,畢竟雙方老爺子當年是太液池的同事。第二,使用特權車牌和特殊物品拉攏人心,也是大家族慣用籠絡人心的手段。

    第三,以自己對陳著的判斷,他確實不是同一招反複使用的人,所以這可能就是個誤會。

    但是邏輯通順,並不代表沒問題啊,因為兒子和易小姐的接觸過程中,始終透著一股古怪。老陳和毛醫生對視一眼。

    毛曉琴是親媽,她直言不諱的說道:“我感覺你們之間沒那單純。”

    “什叫沒那單純。”

    陳著無可奈何的扯淡道:“你們這樣想嘛,人家就算是想拉攏我,也沒必要犧牲女色找我談戀愛吧,易小姐今天午飯不吃趕著回首都,就是晚上還有一場相親。”

    “聽說……男方家有坦克。”

    陳著特意補充一句。

    “不管是坦克還是火箭,那也是人家的事情。”

    毛太後義正言辭的警告道:“不管易小姐是什家世,你都不能去招惹!不是因為身份,而是你身上還有很多事沒處理完!”

    “我知道我知道。”

    陳委員汗顏的點頭。

    “這說的話,你是打算和易家結盟了?”

    陳培鬆有點不放心的從【感情】過渡到【事業】上,畢竟對方是“天家”,老父親擔心是正常的。“談不上結盟。”

    陳著實話實說道:“但是當前而言,易家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和保護傘,等到溯回再成長一點,就可以跳出這一步了。”

    “小心把自己陷進去。”

    陳培鬆語氣有些凝重,他顯然聽過某些大家族“吃幹抹淨”的傳聞。

    “易家老爺-………”

    為了不讓老陳太過擔憂,陳著輕聲說道:“時日無多了。”

    老陳是個很有閱曆智慧的人,這簡短的一句話,他就明白很多意思,於是點點頭不再多問,但目光中有些蕭索。

    他未必很佩服易老爺子,隻是感歎著這些曆史書中人物的消逝,代表著上一個時代的完全落幕。毛醫生就沒有考慮這多了,她不相信“隻是朋友”這個說辭,又實在撬不開陳著這張嘴。隻能退而求其次,提出一個“卑微”的保底要求:“下午來的是不是俞弦?”

    “我發誓,媽,肯定是她!”

    陳著舉起右手:“這都年二十八了,我還能騙您不成?”

    “你都叫我媽了。”

    毛曉琴深深望了眼兒子,聲音帶著疲憊:“那你和媽說句實話,你現在嘴還有實話嗎?”陳著:……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不約而同都忘記了“易小姐”,甚至連“陳著女朋友”這個話題都不想多提。不是不感興趣,而是都不知道討論誰了。

    吃完飯後,平時大舅二舅他們都會回去睡個午覺,或者自發的出去逛街。

    可是今天,大舅二舅兩家人破天荒地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午休,也不提逛街,反而齊刷刷坐在客廳看起了《西遊記》,像是沒看過猴似的。

    隻有陳著知道,他們不是沒看過猴,而是想看看還能有什八卦。

    “保佑千萬不能再出什蛾子了。”

    陳著心念叨著,再有什節外生枝的事情,毛醫生一定會把自己攆出去,外公外婆都未必能護住自己。

    直到下午三點左右,世界依舊和平。

    陳著都打算上個廁所去接弦妹兒了,結果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鄧梔”兩個字嚇得他手一抖。我靠!

    梔梔姐也要湊這種熱鬧?

    沒道理啊!

    陳著舉著手機來到廚房,一邊接通一邊往下探去,沒有發現鄧梔的身影,心情這才稍安。

    “喂,梔梔姐……”

    陳著喉嚨都有點發幹,生怕她說出“我在來你家路上”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陳著,我剛才打毛姨電話沒打通……我想問一下,你和中大附一那邊的專家熟悉……”

    還好,梔梔姐比格格靠譜得多,她真的有具體問題。

    鄧梔說母親回家後身體就不太舒服,打算年後回廣州找個厲害點的教授幫忙看看。

    雖然她自己也認識一些醫生,不過還是想找關係多看幾家醫院,聯係不上毛醫生,這才轉給陳著。“我媽在午休……手機在客廳充電……這個沒問題的.…”

    這種小事對陳著來說自然沒問題,他滿口應承下來,連梔梔姐在老家相親的始末都沒多問,生怕又把自己牽扯進去。

    直到平穩掛斷電話,陳著才對客廳的大舅二舅說道:“我去接俞弦了。”

    所有人目光都看過來,等到陳著“呼”的一聲關上防盜門,議論聲再起:

    “你們說,小俞會是什模樣?我中午吃飯就想問來著,但是不敢多問。”

    “應該沒小宋漂亮吧,小宋都是天花板了,不過應該也不差,你們發現沒,這幾個女孩子都沒有醜的。”

    “我要是陳著表哥,我也不樂意找醜的……奶奶,你怎睡醒了?”

    “媽,你是不是也睡不著,想早點看到外孫媳婦?”

    竹絲崗小區距離東湖北院並不遠,就這一晃神的功夫,樓道上就響起了開門聲音。

    原本還慈窣低語的家人們霎時安靜下來,午休的陳培鬆和毛曉琴,也一前一後的出現在客廳。“哢~”

    隨著鎖匙的轉動,防盜門先是裂開一道細縫,隨後緩緩敞開,視線中出現了兩個身影。

    走在最前麵的陳著,好像被這些“齊刷刷”的目光嚇了一跳,聳聳肩膀站到一邊。

    這時,大家嗑瓜子的動作都停下來了,目不轉睛的看向門口,隻有電視《西遊記》的說話聲:“長得這般妖豔,不是妖怪是甚?”

    倒是挺應景的!

    俞弦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短款風衣,衣擺剛及大腿,麵是件薄薄的白色立領針織衫,優雅貼合優美頸線。

    短風衣腰帶沒有係得很緊,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線,淡化成栗棕色的長發垂落肩頭,隨著她轉頭的動作泛起細膩光澤。

    那張經典的瓜子臉上,最動人的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杏眼,瞳仁在光線下呈現出清透的琥珀色,看人時總像含著瀲灩水光,唇瓣不薄不厚恰恰好,自然嫣紅的色澤仿佛初綻的薔薇。

    下半身穿著一條微喇叭的白色休閑褲,完美修飾著筆直雙腿,將原本就窈窕的身形襯托得愈發高挑說話時未語先笑,露出一排編貝般整齊的牙齒。

    “外公外婆、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小姨姨·……”

    俞弦準確的打著招呼,聲音清脆又甜,像是夏日溪澗叮咚作響的泉水。

    從她進門開始,暖融融的客廳,好像就開始泛著甜絲絲的味道。

    “新年好新年好……”

    客廳響著此起彼伏的回應,雖然有一絲生疏,但更多是被驚豔後的詫異。

    讀高二的毛睿都不敢多看,純論顏值,cos姐和sweet姐春花秋月,各有所長。

    但是俞弦的氣質太過“華麗”了,精致的五官像是帶著一種攻擊性,硬生生撞進初見之人的腦海。俞弦也帶了東西過來,不過都被陳著拎在了手上,他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笑著喊道:“來嚐嚐四川的特產,很多都是俞弦親手做的。”

    “小俞還能進廚房嗎?”

    大舅母有些不可思議,招呼著俞弦坐到自己和二舅母中間。

    “那當然了。“

    毛曉琴在旁邊驕傲的說道:“俞弦這孩子沒有任何缺點,我和你們說,弦妹兒已經成立一個工作室,並且有企業願意購買她的設計,連30萬合作資金缺口,你們猜猜怎著?”

    毛醫生故意賣個關子,然後興致勃勃的說道:“她給畫廊畫了五幅署名作品,這就值30萬了!”大舅二舅他們先愣了一下,馬上“真厲害、了不起、有前途”的稱讚起來。

    聽起來好像是在誇獎,實際上陳著能聽出來,多少有一點言不由衷。

    其實一幅畫6萬塊,在普通大學生群體,這已經“天花板”的成就之一了,在職業畫家都不能說少。但是和主持人、天使投資人、紅三代相比起來,這個成就似乎有“弱”。

    尤其正好排在格格後麵,大舅二舅尚未完全從頂級紅色世家的震撼中回過神,一時間就覺得這30萬“有點小”。

    還好cos姐沒聽出來。

    但陳著不能當做沒聽見。

    他極其認真的說道:“俞弦能有這個成就,我一點忙都沒幫過,都是她一筆一畫描出來的。”胸顫姐就不說了,要不是陳委員出手,她已經被貶到電視台音像室了。

    格格如今在家族被刮目相看,其實也因為參與了溯回兩項重要發展中。

    連sweet姐的天使投資人,雖然兩人在資金往來上涇渭分明,但在關鍵節點的戰略研判與前景分析中,也總有陳著從旁獻策的身影。

    隻有cos姐,說來慚愧,陳委員並沒有給予過太大幫忙。

    她憑著天賦和努力,在這個行業走到了“聲名鵲起”這一步。

    隻是陳著的這句話,好像是沒什營養的附和誇讚,很快就淹沒大舅二舅小姨等人的熱鬧說辭中。除了外婆看過來一眼。

    陳著衝著外婆笑笑,倒也沒有執著於硬要解釋。

    就像是這世間的很多事,自己做到“心知”就行,不需要強求別人做到“共識”。

    不過即便“家庭有點一般”,大家對俞弦的第一印象都極好。

    長得極美,還能下廚,既沒有易小姐的蠻橫倨傲,也不像小宋清冷寡言,而且她對陳著的態度,還不像小黃那樣卑躬屈膝。

    即便和這些長輩閑聊應答時,俞弦也是自然而活潑。

    “咳……”

    毛誌遠直起胸膛,依然擺出“嫡親大舅”的架子,輕咳一聲:“小俞啊,那你們家來廣州應該很多年了吧。”

    “差不多十年了。”

    俞弦算了算時間說道。

    “粵語會說嗎?”

    二舅毛宏濤好奇的問道。

    好像每個廣東人,都喜歡詢問定居多年的外省人會不會粵語。

    俞弦眨眨眼,用粵語回道:“識聽唔識講啦~

    沒那標準,但是cos姐聲音清甜,更難得是她那毫不扭捏的神態,還有那份靈動的舉止,滿屋頓時漾開融融笑意。

    大家第一次覺得這丫頭“不是來做客”,而是“來過年”的感覺。

    “我覺得川渝的每座城市,都要比廣州有趣。”

    毛川都忍不住說道:“廣州好像除了一個白雲山,都沒什好玩的地方,川渝的美女也比廣州多。”毛川之前都沒和sweet姐、格格、胸顫姐主動搭過話,大概在親切感方麵,率真坦誠的cos姐更有優勢。“怎?”

    大舅母轉頭對兒子毛川說道:“你以後也想學陳著,找個川妹子啊?”

    “為什不能找……”

    毛川嘀咕一聲:“我又不用長得很漂亮,就是喜歡她們那個說話的調調。”

    “川哥不怕我們那邊女生潑辣就行了。”

    俞弦看了眼男朋友:“陳著整天說我像小米椒,還說不是遇到他,我都沒人敢要了。”

    “怎可能!”

    毛太後立刻護短的說道:“阿姨可是舍不得的,哪怕我不要這個兒子,也得要弦妹.……”大家聽了再次哄笑起來。

    小俞這個模樣,她隻是非單身罷了。

    如果她沒有男朋友,陳著的競爭對手不知道會有多少!

    陳著原本也跟著笑。

    可是笑著笑著,他的臉色卻漸漸凝滯。

    這句話似乎有一點不對勁啊,雖然毛太後隻是在開玩笑,但是細品之下,怎像是冥冥之中的一點預示,又宛如命運提前埋下的伏筆。

    陽光穿透玻璃,仿佛能折射出腦海最擔心的那些畫麵。

    無人知道陳著驟然緊張一下的心髒,二舅母還揪起剛才的話頭:“我們都沒去過白雲山呢,之前想讓陳著領隊,他說一座小山沒什好玩的,還不如逛逛花市。”

    “他就是懶,想多睡會早覺罷了!”

    俞弦似嗔似怪的白了一眼男朋友,對二舅母說道:“二舅母,我帶你們去,不管他了!”

    被當場揭短的陳著非但不惱,聳聳肩膀也就認下了。

    大舅二舅對視一眼,這丫頭在家說話的語氣、口吻,模樣,其實已經有了“兒媳婦”的姿態了。“那感情好啊!”

    二舅母喜滋滋的說道:“每天逛花市,老人家估計也有點膩了,毛睿爺爺奶奶也去爬爬山,呼吸下新鮮空氣,咱媽白頭發都能少幾根呢!”

    二舅媽可能是覺得有點麻煩俞弦,所以把兩位老人捎上,這樣理由更充足一點。

    不過,當俞弦看到外婆滿頭花白的銀絲,她想了一想,突然溫柔的說道:“外婆,要不我給你染個發吧“染發?”

    客廳都是一愣。

    這些嫡親的晚輩,好像都沒想過這件事呢。

    “對呀。”

    俞弦邊說邊用手指比劃著,語氣輕快而俏皮:“我經常給我的老師染發,老師都說,我染得比理發店還仔細。”

    毛曉琴率先反應過來,她第一個讚成:“那就讓弦妹兒染一下吧,媽。過年我給你們都買了新衣服,染了頭發穿起來更喜慶點。”

    “隻是……”

    毛醫生又皺皺眉:“家沒有工具,要出去現買。”

    染發肯定用到手套、染發劑、衣罩等等,這些買回來估計也得花點功夫。

    “不用。”

    俞弦指揮著說道:“我家什都有,讓陳著開車過去拿一下,來回很快的。”

    “行!我這就去!”

    陳著也希望小老太太新年新氣象,拿起車鑰匙就下樓了。

    俞弦從短風衣口袋掏出皮筋,利落的紮起一個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下頜線,顯得那張瓜子臉更加玲瓏嫵媚了。

    她扶著外婆的胳膊,眼睛像彎彎的月牙兒:“外婆,我先給你洗個頭。”

    外婆仰望著眼前這張明媚的臉龐,半晌後,昏花的眼睛漸漸泛起笑意,任由俞弦攙著自己走向衛生間。

    像是年邁的藤蔓,依偎著新嫁接過來的枝椏。

    陳著速度很快,他回來的時候,俞弦還在給外婆洗頭發。

    陳著到衛生間瞅了一眼,氤氳的水汽布滿鏡子,蒸出一股騰騰的暖意。

    外婆躺在幾張並排擺放的凳子上,並且為了不那酪腰,硬邦邦的木麵還貼心墊著一塊沙發,托住小老太太微微佝僂的身體。

    俞弦的手很輕巧,指尖穿梭在銀白的發絲間,泡沫漸漸多了起來。

    俞弦的動作也很慢,這些銀絲比想象中的更脆弱,仿佛一用力,就會折斷這大半生的霜雪。外婆閉著眼,鬆弛的眼瞼微微顫動,像是被春風拂過的花瓣,顯然小老太太很舒服。

    “陳著響……”

    在蔓香的浴室,外婆突然說道:“他小時候挺招人疼的。”

    外婆不知道陳著就站在門口,她閉眼像聊天似的,和俞弦聊起了外孫的軼事。

    “怎招人疼了?”

    俞弦看了一眼男朋友,抿嘴問道。

    “陳著以前不愛說話,悶聲悶氣的。”

    “是嗎?他現在話可多。”

    “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被村大孩子欺負了,他憋著回來也不說,直到見到他媽了,才眼淚汪汪的告狀……

    陳著撓撓頭,說起這些事做什,現在回憶起來,就好像上輩子的過往似的。

    不過,也好像的確是上輩子了。

    陳著悄悄的退開,當事人杵在原地還挺尷尬的。

    染發是一件漫長又細致的差事。

    陳著在電腦前都處理完一些工作了,此時日暮漸近,他又過去看了一眼。

    俞弦正用小梳子蘸著染發膏,從小老太太的發根開始,一寸寸的往下梳理。

    她很專注,像是在修複一件有些年代的瓷器。

    那些經過梳理,在銀發間新生的嶄新墨色,仿佛是對歲月最好的抗拒。

    桑榆非晚,一派從容。

    此刻,祖孫倆的話題已經聊得很深入了。

    “村口小賣部的那個女孩子,曾經跑到家,向我打聽陳著什時候放假過來呢。”

    “外婆,他以前不是呆呆的嘛,還能有女孩子喜歡呀?”

    “這話說的!你這漂亮都喜歡他了,其他女孩子喜歡也正常嘛。但是你別擔心,那個女孩子已經結婚生孩子了。”

    “我不擔心,就是有一丟丟的吃醋。”

    “你這丫頭……”

    陳著址牙咧嘴的再次離開浴室。

    這個時候大舅母二舅母她們都開始做菜了,香味混著油煙味,電視放著春晚的預熱節目,聽著外麵越來越頻繁的鞭炮聲,交織成年前最動人的背景音。

    大舅毛誌遠對陳培鬆說道:“晚上喝點酒吧,這都年二十八了,咱們一家子難得聚這齊。”大舅前兩天可沒主動提出喝酒慶祝。

    可能俞弦除了“家庭背景一般”,幾乎沒有其他缺點了。

    但是在大舅的思維中,這未必是壞事,至少妹妹和外甥不擔心被欺負了。

    至於錢和官嘛,當多大(賺多少)才是頭呢!

    老陳沒有拒絕:“行,那我們就喝點紅酒。”

    格格送來的那幾箱內部特供,雖然酒香絲絲沁鼻,不過謹慎的老陳並不打算享用,如果以後鬧翻了,這些茅台還能還回去。

    餐桌上漸漸擺滿了佳肴,晶瑩的紅酒在杯中輕晃,映照著頂燈溫暖的光暈。

    就在大家都沒做好準備的時候,突然聽到衛生間方向傳來腳步聲。

    俞弦嘴角噙著笑,扶著外婆,緩緩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大家目光都是一怔。

    隻見小老太太原先半灰半白的斑駁頭發,此刻已經變成了深黑色,仿佛時光,真的在這天悄悄倒流了十年。

    “這樣真好!”

    毛曉琴第一個迎過來,接下來是大舅母和二舅母,至於男人們都隻是站了起來,臉帶驚歎又矜持的笑容。

    “爸,你要不要讓小俞給你染一下?”

    陳培鬆在旁邊問道。

    外公擺擺手,卻欣慰的長呼一口氣。

    “吃飯吃飯。”

    毛曉琴招呼著家人坐到餐桌上。

    陳著走到cos姐身邊,殷勤的揉捏著肩膀說道:“今天辛苦,你是讓全家都開心的大功臣。”“少來這套~”

    俞弦眸子晃動著水光與笑意:“你還得和我講講,河源那個小賣部的女生呢。”

    “我那時才幾歲啊,就是去買瓶汽水的功夫,連話都沒怎說過。”

    陳著趕緊替自己分辯。

    “今天是年二十八,先放過你。”

    弦妹兒纖細的手指,在狗男人手背捏了一下,既帶著嗔怪,又藏著親昵,甜甜蜜蜜的威脅道:“年後坦白從寬!”

    吃飯時,外公外婆坐在主位,本來大舅都想讓“功臣俞弦”坐在主位隔壁,不過被陳培鬆和毛曉琴勸住了。

    cos姐開開心心坐到陳著旁邊,胳膊放在男朋友的腿上,任由他給自己輕輕按摩。

    當所有人滿酒後,陳培鬆舉起高腳杯,理所當然的說起祝酒辭:“今年很特殊,爸媽、大哥二哥小妹一家都來廣州過年,而且還多了一名新成員……”

    陳著手上稍微用點力,對“新成員”予以暗示。

    “新成員”也感受到了,嬌俏的瞥了一眼男朋友。

    “………我先祝爸媽身體健康,再祝大哥二哥小妹一家生意興隆,祝毛睿考上心儀的大學,祝陳著和小俞學業感情穩定,在各自領域發光發熱,最後……”

    老陳頓了一下,溫柔的看向毛曉琴:“我要特別感謝我老婆,小俞是今晚的功臣,毛醫生就是我們這個小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功臣……”

    “行了行了。”

    毛醫生臉頰染著兩塊紅霞,故作不耐的說道:“一把年紀了還這矯情,來大家幹杯……小俞……”毛曉琴看向俞弦:“你今晚喝多了就和我一起睡,讓陳著和他爸擠一擠。”

    “好~”

    婆婆發話了,cos姐捧著高腳杯一飲而盡。

    窗外“咚咚咚”的爆竹聲多了起來,沒有除夕夜那般連綿不絕,總是忽近忽遠的悶響,伴著青煙嫋嫋升起。

    仿佛是悄然露頭的2009年,帶著幾分小心的試探。

    酒過三巡後,大舅二舅和小姨分別向陳著和俞弦“敬酒”。

    其實用“敬酒”都不合適,但他們又確實表達著歡迎和感謝的意思。

    川妹子酒量不錯,而且這又是在家,所以她來者不拒,倒是把大舅驚呆了。

    “小俞紅酒得有一斤的酒量吧。”

    大舅詫異的說道。

    川妹子咬唇輕笑,眼尾那抹天然的嬌媚,被酒意浸得如桃花般豔麗,她依在陳著的肩膀,猶如橡樹邊的一株木棉。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

    很久很久以前。

    俞弦不服輸的說,我要和陳主任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她已經做到了。

    所以現在,他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小俞阿……”

    伴隨著二舅掏口袋的動作,這就好像是引線的信號,瞬間引起了一連串的反應,所有長輩都開始掏口袋。

    緊接著,明晃晃如同煙花般的紅包,在俞弦麵前綻放。

    其中,還有一枚通體幽翠的手鐲,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光華,宛如將一汪春水凝在了其中。“陳主任………”

    紅包能理解,但川妹子不知道這手鐲是什意思。

    “快收下吧。”

    居然是性急的大舅母。

    她搶著把手鐲套進俞弦的手腕上,笑著說道:“小老太太給你的,其實我有些嫉妒,但戴在你手腕上太搭配了………”

    “毛川!”

    大舅母扭頭衝著毛川說道:“你以後的媳婦,但凡能有小俞一半的模樣和能耐,我就把陪嫁的金鐲子融了送她!”

    “一半也難找啊!”

    毛川低聲嚷嚷。

    “幹杯幹·杯………”

    毛曉琴擔心侄子和嫂子吵起來,連忙站起身打圓場。

    “幹杯幹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難得一家人團圓,咱們拍個照吧。”

    小姨提議道。

    這個意見得到了大家的讚同。

    於是分成兩排,外公外婆坐在中間,老人左邊是陳著和俞弦,老人右邊是還在讀書的毛睿。其餘長輩和毛川毛欣桐,站在了第二排。

    “1、2、....…”

    毛川擺好手機,打開延時拍照的功能,然後快速跑回位置。

    “喀嚓~”

    在數到“2”的時候,陳著突然摟住俞弦的肩膀。

    在“3”的時候,俞弦腦袋向男朋友一歪,唇角漾開甜蜜的漣漪,如同被幸福牢牢的包圍。2008年,就這樣過去了。

    陳著很懷念它,因為它沒發生修羅場。

    (中間穿插著擬寫十五五規劃的初稿,再加上努力想寫出滿意的收尾橋段,所以晚了兩天,順便求個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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