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小院子,外婆和二姐毛欣桐去做飯,陳著便向外公和大舅毛誌遠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外公一言不發,隻是“吧唧吧唧”地抽著旱煙,眉頭緊鎖。
其實在大舅眼,陳著之前隻是一個“成績好、會讀書、但是不會勞作、也不善言辭、甚至還有點讀書讀傻了”的省城外甥。
但是自打女兒毛欣桐進了溯回科技,從她嘴獲得一些隻言片語的消息,大舅現在知道這個外甥很不簡單了。
但是具體“多不簡單”,毛欣桐沒有細說,實際上毛二姐對陳著的了解,也還是【舊版本】。在首都和易家接觸後,陳著“進化”了一次,當選了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又“進化”了一次。現在陳委員的關係網,既有深度也有廣度。
大舅毛誌遠之前在鎮上開了家五金店,二舅毛宏濤在農夫山泉的水廠工作。
今年在毛欣桐的建議下,兩個舅舅各湊了三萬塊錢,加盟了安居中介,在東源縣開了兩家門店。後來陳著聽母親說起這個事,他個人把這六萬塊錢退了回去。
這樣既維護了公司加盟流程的規範,又實實在在地幫襯了親人一把。
在“自身牛逼”和“提攜親戚”之間,以陳主任的閱曆,他有一套自己的準則。
簡單點說,就是十六字箴言:給予希望、引導自立、劃清邊界、絕不捆綁。
所以聽到外甥發問,大舅瞟了一眼在院子安靜摘菜洗菜的馬海軍,心想我這大外甥都有專職司機了?我們東源縣,隻有書記和縣長才有這個待遇吧。
“事情倒是不複雜……”
大舅收斂心思,緩緩解釋了前因後果。
外公外婆的魚塘是村分配下來的,已經經營了很多年。
侍家這種外地落腳的人口,起初是分不到魚塘的。
後來村有戶老人去世,兩個女兒都遠嫁在外地,於是侍家瞅準這個空子,不聲不響地直接占用了。這個魚塘,正好緊挨著外公外婆家的。
村幹部和外嫁的女兒得知後,也上門問過,結果侍家蠻不講理的回道:“你爹媽去世前說了,這魚塘送給我們了,你憑什要回去?”
這分明是死無對證的混賬話,兩個女兒遠嫁外地,也沒精力一直耗在這,報了警又遲遲沒有下文,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於是,侍家就這樣白占一個魚塘。
至於和外公外婆家矛盾是怎來的呢?
萬綠湖每年夏季暴雨頻發,堤岸常被衝垮,侍家趁著修堤的機會,不動聲色地往外公外婆家魚塘那邊多擴一點。
起初誰也沒注意,可他們越來越過分,前前後後差不多占了一米多,終於瞞不住了。
於是,外婆前去理論。
結果侍家又耍起了無賴,說道:“那又不是我們弄的,是湖的龍王爺把分界線移過去的!”這種荒唐的借口,徹底激化了兩家的矛盾。
起初雙方還互有來回,外婆常帶著大舅二舅,把侍家擴占的堤岸給挖回去。
後來隨著他家有個兒子當了副所長,侍家好像腰杆突然硬了,叫囂著“不服去報警啊、再敢挖掉弄死你、小心你家小孩……”
大概因為外公外婆是本地人,親戚也多,又有兩個兒子,侍家才沒敢做得太過分。
但是話又說回來,連外公外婆這樣的本村人都被欺負到頭上了,可見這侍家已經成了一霸,甚至在縣都“赫赫有名”。
“占了一米多。”
陳著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什波瀾。
其實對陳著來說,別說多占一米了,哪怕這個魚塘都給對方,一年滿打滿算也就幾千塊的收益而已,有什好計較的呢?
不過對這些老人來說,他們經曆過物質匱乏的年代,對於“土地”這些不動產存有根深蒂固的珍視。他們覺得,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傳給子孫的基業,這已經深入骨髓,與年輕人的金錢價值觀念截然不同。
這些道理陳著開始也是不明白的,但是掛職以後,經曆了“修路、遷墳、征地”等一係列涉及生產資料的問題,他逐漸能帶入這些農村老人的思想了。
正在討論的時候,外婆端著一盤油淋桂花魚,往桌上“咚”的一放,催著大舅給二舅打電話。在外婆看來,陳著這個省城的孩子,很少回老家。
偶爾來一趟,自然要一大家人聚聚了。
大舅笑著聯係二舅,外公在桌腿上敲了敲旱煙袋,這才問道:“你爸媽沒一塊兒,你這次來,有什事啊?”
陳著覺得有些好笑,可能在外公和外婆這種不會用手機、沒摸過電腦、除了看病很少出遠門的老人眼。
這個省城長大白白淨淨的外孫,似乎還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和那些田溝長大的孫子孫女不一樣他還在讀書,他不能喝白酒,他還是父母的“人形掛件”,他說出來的話,必須得到父母首肯後才算數。
也許大舅二舅和他們說過,陳著已經不是普通大學生。
但是外公外婆又沒親自見到,對外麵的世界又了解太少,再加上大舅他們也不清楚陳著的真正影響力。所以在兩個老人的眼,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他吃飯還得坐小孩那一桌。
果然,聽到陳著說想帶他們去廣州過年,外公外婆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你媽的意思嗎?”“沒有。”
陳著笑著說道:“我媽今年要加班,但是她又想你們,我就打算把你們接到廣州,給我媽一個驚喜。”這有“兩個永遠”的原則。
一、永遠可以相信陳委員瞎胡諂的能力。
二、永遠可以相信陳委員瞎胡諂的時候,演技一直在線的。
“這樣啊。”
外公點點頭,他也瞅了眼馬海軍,問道:“這是你爸單位的同事吧,這個叔叔特意送你過來的?”“嘩啦!”
一句話嚇得馬海軍立馬起身,小板凳都被屁股一撅之下,滴溜溜滾出了好幾步。
“對。”
陳著笑吟吟的說道:“這是我爸單位的馬叔叔。”
馬海軍那張正氣凜然的國字臉,瞬間漲紅了一大半,他還是太板正了,受不了自家老板的調侃。“你媽也真是不懂事!”
外婆又端上來一盤炒河蝦,這些河蝦都是湖現撈的,熱油快炒,最本真的湖野之味。
她憑空教訓著毛太後:“幾百公的路,讓你一個小孩子跑過來,再說我和你外公都不想動。”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毛太後,有沒有突然打幾個噴嚏,然後揉揉鼻子說道:“到底是誰在背後罵我?”“哎呀,外婆你去嘛,你們都好久沒去廣州了。”
陳委員現在就是可甜可鹽可撒嬌,矯情起來像杯82年的綠茶,毛二姐簡直都快看不下去了。搞反差?
有點意思啊,弟弟。
(感謝白銀盟主九八大卡的打賞,今晚有加更,可能會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