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蒙由心的稱讚的道:“丁師伯,你做事真是周到細致,難怪靈虛法師要為你專設一場拜師禮。”“你是錢家子弟?”
麵對丁如意這個問題,錢蒙愣了一下,隨後落寞的點了點頭。
在太平山之中,錢、張、米三家道商已經逐漸成為了過去,盡管家中的老祖們尚在,可是話語權的旁落使得年輕子弟自小在蕭條環境中長大。
“虎眼禪師指派你來和我說話的?”
錢蒙不敢再閑扯無關的話題,如實的說道:“禪師說本來鶴觀那有道法令傳來,其內容是傳喚你回雁虛山,靈虛法師要為你補辦一場拜師禮。”
“師傅終於出關了。”
丁如意心中一鬆,沒在意拜師禮這個事情。
作為師傅的大弟子,丁如意肩負了太多責任,尤其是在劫氣漸起的當下,這份責任更為沉重,一度令他倍感焦慮。
本來以為有善德公、溫師叔在,可以幫自己分擔壓力。
但善德公身份敏感,又致力於推進道役司,很多涉及上府層麵上的事務很難幫到自己,溫師叔倒是幫了許多,可他雷火大觀也有一堆緊要事務急需處理,能夠幫自己分擔的極其有限。
現在師傅出關,主心骨便有了。
“既是如此,我收到的調令又是怎回事?”
錢蒙道:“本來這道傳喚法令並無大礙,但不知被誰捅到了三官將的跟前。師伯你是知道天河峰三官將乃是督掌此次戰事之人,三位都是胎靈五境的高真,門中的底氣所在。
平日這三老常在雷部中任職,奉命捉妖拿魔,這次戰事之前,三老親受陸真君之命,一直是用心竭力,唯恐辜負。
聽說當時三老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之下要來了那道法令,在上府寶閣內當著諸真的麵給燒了,還說 還說”
“吞吞吐吐的,三官將到底說了什?”
錢蒙拉長了調子,故意模仿三老的腔調,還原當時的話,“有那一位神通廣大的大法師,把法令傳到了我天河上壇的戰場上,他不是要調弟子回去,我偏要讓他弟子給我去最危險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那不該是羅姬師叔所在的血浪礁嗎?”
丁如意好奇的道。
“是啊!是啊!
羅真人是出了名的殺星,凶名赫赫,其駐防之處,妖氛之酷烈,腥氣之衝霄,往往更勝魔窟三分。不過誰讓師伯你是靈虛法師的弟子,而且是唯一受承認的真傳。
雖然那三老在上府中動怒發令,但是這命令真正的一層層落實下來,已然受到許多的阻力,最後就成了調到虎眼禪師這。”
丁如意沒有心思探究在山門之中,到底是誰將傳喚法令給檢舉到了三官將的麵前,這件事情其實可以很容易查實清楚,請師傅掐指一算即可。
隻是他認為不該追究那人,至少眼下不是時候。
現在該深究的是這件事情背後的意義,誰都知道他師傅能掐會算,但對方仍然敢冒巨大風險來做這件事情,必然是有所倚仗,又或者是對於鶴觀積怒已久,到了不可不發的地步。
要是前者,丁如意並不擔心。
可要是後者的話,某種意義上是否說明了鶴觀中道役司的改革,已讓太平山人心向背。
他知道這道役司雖然是善德公首倡,但是能夠穩步推進下去,說到底背後還是師傅的意誌,然而以師傅那百劫不移的心性,太平山這所謂的人心大勢,真能撼動他老人家的意誌嗎?!
“內憂外患。”
在聯想到各方各麵,丁如意有種風雨欲來之感。
他看向錢蒙問道:“虎眼禪師讓你來說這些話,到底有何意圖?”
錢蒙送上一支玉簡,說道:“這支信簡從北方送過來的,禪師說務必請師伯送到法師的手上。”丁如意心嘀咕的道:“北方,難道是張師伯?”
他可知道虎眼禪師能在戰事中大放異彩,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北方張師伯的鼎力支持。
其雖被逐出太平山,可是在上府的影響力仍在,加之在北方做下數樁了不得的大事,名聲大噪,門中也漸有將此人迎回山門的呼聲。
虎眼禪師當年在門內,同那位張師伯、覺光,並列為三妙真,後來認清形勢,在二戰前逐漸向那位張師伯靠攏,被視為一黨,算是左膀右臂的角色。
在張師伯被逐出山門的今時今日,虎眼禪師自然而然的被一些上府弟子推舉出來,作為迎回張師伯的主力,據說此舉已經得到了數位五境宿老的支持。
丁如意收起信簡,沒有詢問他該如何回雁虛山送信,他相信禪師自有安排。
即便禪師那沒有安排,鶴觀那也會繼續發力,他師傅那樣的人,可不會因為天河峰的三官將而更改既定之事。
裹身的血霞雲絮飄下愁雲慘霧,落入湖中深水區域。
在這湖底有一處四五畝大的地方,其中的湖水被五麵水光給撐開,那頭逃遁的湖妖正被縛此處,已經現出鯰魚原形。
丁如意從容而至,見五麵遊晃的水光之外,湖水澄明如拭,水草柔曼輕揚,四望通徹,極遠處也曆曆分明,不由佩服起虎眼禪師的九曲天河真法。
沒錯,這五麵可抵住千鈞湖水,撐開一方區域的水光,隻有禪師的九曲天河真法才能施展出來。“如意。”
在魚妖前,一陣柔光褪去,顯出虎眼禪師的身影。
其身形魁偉,麵龐剛毅,額心有一道淡金豎紋,仿佛緊閉的第三隻眼。
禪師結道髻,持手印,一副非僧非道的樣子,周身九曲天河真法引動著那五麵水光,將深湖中所育的錦鱗、龜鱉之類,連同湖水一道拒在外麵。
那三丈長的黑鯰還在試圖掙紮,禪師伸出一手,觸於魚頭,一二息過去,鯰魚徹底沒了動靜。丁如意剛要說話,便被禪師抬手止住。
禪師說道:“念你這次除妖有功,我便做主,允你所請,放你回山一趟,於法師前完成拜師禮,過後你再回砥柱岩。”
“禪師何必這樣麻煩。”
丁如意道。
“善哉!
貧僧可不是靈虛法師,大小事上都可一言而決。
你的事情若不找個由頭,三峰一府那說不過去,貧僧可承受不住物議沸騰。
記住,這次你的拜師禮非同小可,回去之後一定仔細。”
丁如意還以為禪師是指那個托自己轉交師傅的信簡,暗歎禪師實在太過心急,就算要聯絡自己師傅籌謀張師伯回歸之事,那也得等到山門中關於張師伯回歸呼聲最高的時候,現在的呼聲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