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還沒黑,吃過晚飯後,明明昊昊在院子玩。這時候他們已經不需要人陪著了,兩個孩子對院子很熟悉,此刻正和兩隻小白山羊羔子玩著鬥架的遊戲。
李龍打開電視,看著新聞聯播。
最開始看電視的時候他是最討厭看新聞的,那時候巴不得新聞趕緊結束,然後去看電視劇。
每天隻能追兩集,一共就兩個台,瑪縣電視台雖然能收到,但時開時不開的,需要碰運氣。
但是重生之後,他卻喜歡看新聞了,不光是全國新聞聯播,本地新聞他也喜歡看。
不光看,平時聽收音機的時候,聽到新聞他也不會換台。這時候報紙上的東西不少,但李龍覺得聽著比看著要舒服一些。
跟後世不少人喜歡聽不喜歡看一樣,主要是不耽誤事,可以一邊聽一邊做其他的事情。
顧曉霞則坐在寫字台前,拿著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將李龍帶回來的那些報紙中有關李龍的內容剪下來,然後用膠水粘在自製的剪貼本上,最後再用娟秀的字跡寫上所屬的報紙名稱和時間、版麵。
“這要是頭版就好了,《農民日報》啊!”顧曉霞一邊剪一邊感歎著,有點惋惜。
“能上都不錯了,全國那多農民,我算啥?”李龍不以為意的說,“比我做的好的多的是。”
“那可不一定,在我看來,你做的是最好的。兵團機械化夠利害吧?都不一定有現在你做的這個。”
顧曉霞一邊剪一邊說,把所有的都剪完,貼好,備注完成後,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的把多出來的膠水給擦,然後笑著說道:
“嘿,這一個剪貼本快用完了,真沒想到啊,這才幾年功夫……嘻嘻……”
剪貼本是這時候許多文化人都喜歡做的東西。做起來不難,從商店買幾張大紙,自己裁成八開或十六開的小紙,然後裝訂起來就行。
後世許多人已經不知道大紙是啥了,但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小商店基本上都有。一張大紙其實就是一開的紙,對折就是兩開,再對折就是四開,再次對折就是八開、十六開。
十六開紙就是這來的,經常搞文字打印工作的人應該清楚,十六開比A4紙略小點兒,這是咱們國家自己的標準。
文學愛好者會把自己寫的文章剪貼下來,作為紀念;或者把喜歡的文章剪下來貼上去經常學習。
而有些儉樸的人則喜歡買來大紙裁成小塊,比如三十二開的大小,合訂起來,當成學生的演算紙,這玩意兒比去門市部買本子要便宜一些。
李強他們班就有人這做。這時候的人不會有那強烈的嫌貧愛富的觀念,對於買不起本子的人,並不會投以厭惡的目光。
“我明天再買兩張大紙,做個剪貼本。等明明昊昊上小學了,到時看能不能攢上兩本。”顧曉霞把剪貼本收了起來,美滋滋的說道:“以後這就是咱們家的傳家寶了!”
“拿這個當傳家寶?”李龍笑了,“別人會不會以為你瘋了?咱地窖隨便拿出來東西,都比這個強吧?”
“那不一樣的。”顧曉霞搖頭說道,“那些東西最多就能換錢,這些東西,錢是換不來的。我沒啥本事,咱們家你是頂梁柱,不光能賺錢,還能拿到這多的榮譽,多厲害!
以後咱們老了,讓兒孫們知道,你當初是上過國家級報紙,讓國家表彰過的人呢。”
顧曉霞說得很認真,這讓李龍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又有點飄,有點得意。
嘿,能讓漂亮的老婆這誇著,哪個男人不迷糊?
李龍就傻傻笑了。
明明昊昊從外麵進來,看著李龍在那笑,明明便問道:
“爸,你笑啥啊?”
“高興啊,高興了自然就笑了。”
明明昊昊雖然不知道李龍為什高興,但父母高興,他們兩個也高興,昊昊大聲說道:
“我也高興,我一個人把兩個羊羔子都扳倒了!”
“嗯,昊昊力氣真大,明明也是吧。對了,大羊沒頂你們吧?”顧曉霞關切的問道。
“沒有,大黑看著它呢。”明明很得意,“大黑幫我們呢。”
明明昊昊睡著後,李龍給顧曉霞說了顧博遠在那邊的情況。知道父親找了幾個退役的偵察兵幫忙,顧曉霞放下心來,她忍不住再次問道:
“你說那偵察兵就是外國的特種兵?”
“嗯,差不多。”李龍把上一世聽來的一些東西講給顧曉霞,“國際上搞特種兵比賽,我們國家派去參加的就是偵察兵,所以你看這偵察兵就是特種兵吧。”
“那應該就是了。”顧曉霞突然問道:“那咱……你要不要在這也請幾個?”
“不用不用。你爸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那自然是要請的。瑪縣是咱們自己的地盤,你想想,斜對過就是派出所,公安局也不算很遠,咱手還有槍……”
對了,禁槍令還沒下,但現在民兵訓練用槍已經沒有以前那方便了,不過李龍的槍都有槍證,合法。至少要到九幾年收槍的時候他才會交上去。
這時候要像老顧在伊犁那邊那樣搞幾個人跟著保護,會被人笑話的。
才幾個錢就得瑟成這樣?
顧曉霞想想也是,便笑了。
她開車上下班,主要是為了接娃娃方便,即使這樣,還會在單位被人背後說有錢就張揚了。
所以能想像如果李龍搞了保鏢的話,會被噴成啥樣。
五月二十四號,黃磊再次過來,不過這回李龍是去烏城接的他。
烏城火車站,黃磊給李龍打完電話,就累得不想說話了。如果不是火車上碰上兩個熱情的石城人,他都不一定能把東西完整的從火車上拿下來。
東西當然還是李龍要的蝦苗和螃蟹苗,不過這回拿的數量比較多。因為上一次拿過來的時候大都活了,所以這一趟黃磊想著多搞一些。
結果把自己給累著了。兩大桶啊!
李龍開著伏爾加來到烏城火車南站的時候,黃磊已經吃過飯,坐在一家小飯館門口,頭一點一點的,快睡著了。
“你再不來,那些苗子都曬死了。”被李龍晃醒的黃磊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當然不可能被曬死,黃磊在這吃飯的時候,就已經叮囑老板把那兩大桶苗子放到後廚給弄點水涼上。
越涼這些苗子越能活——當然不是指零下。
“辛苦你了。”李龍笑著說道,“找地方休息,還是上車直接走?”
“上車上車!”黃磊站了起來說道,“我可不想在這呆了,趕緊去到瑪縣,去招待所開個房子,我要睡覺!”
黃磊這第二批不是李龍接收的第二批。前兩天趙輝過來拉皮子的時候也給李龍帶過來一批螃蟹苗,隻是帶過來的時候管理不太好,死了一大半。
總歸是人家辛苦了,李龍還是挺感謝的。
趙輝走的時候帶著三台卡車。劉高樓兩次運過來的春皮雖然質量沒冬皮好,但勝在數量龐大。李龍給他的價格和冬皮一樣,主要是對方便宜給自己車子、羚羊角,那就有來有往吧。
趙輝說春皮漲了一點兒,但沒冬皮那貴。綜合下來,一張皮子李龍能賺個五六十塊錢的樣子。
所以光那些皮子,李龍又進賬近五十萬,算是回了一些血,把上次填進去的錢給補回來了。
賈天龍又過來一趟,拉走了三噸半幹貝母,給李龍留下了四十多萬的轉賬。
李龍餘下的時間全在補稅——稅很重啊。
他又不想偷稅漏稅,本身立誌要做個守法的人。而且現在沒有專業的人才,也沒辦法避稅,也沒在這上麵動腦筋,所以賺的多,交的稅也多。
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等黃磊走後,他帶過來的這些螃蟹苗和蝦苗也差不多適應了這邊的氣候,李龍就拎著去了小海子,他要給小海子的生物們多增加一些夥伴。
李龍相信這些小家夥會在這麵生長的非常好的。
把螃蟹苗蝦苗倒進水,看著這些小家夥驚慌失措的快速遊走,李龍笑了。
小海子的水麵麵積差不多在幾百畝?反正肯定不到一平方公的。
目前水麵有四分之一是被蘆葦占著。這些蘆葦和麵漂浮生長的鴨鴨草養活了麵的魚、釘鏍、水雞子等水生生物,對了,還有不少的癩蛤蟆。
小海子這時候的水源主要是從瑪河支遊開過來的一條大渠,還有就是春夏季的洪水,以及李龍一直覺得有,但始終沒找到的泉眼。
在兩千年前,地下水位非常的高,這附近的泉水和自流井還是比較多的。
隻是四隊種了棉花之後,大力開發地下水,光機井就打了十好幾口,其他地方也是。
於是地下水位一直下降,到最後泉水就都消失了。
小海子的水源就變成了以洪水為主,每年洪水帶著大量的泥沙湧進來,會把水底的高度抬升,加上本身無人管理,慢慢就變成了地上水庫。
然後就不知道什時候麵開始長蒲草,這玩意兒在這妥妥算外來物種,直接把蘆葦打得丟盔棄甲,在近四十年後,小海子子已經有五分之四被植被占據,其中四分之三是蒲草,剩下的四分之一是蘆葦。
因為這一片被劃成了濕地保護區,到冬天蘆葦無人收割,又不讓點火,所以等到夏天的時候,蘆葦老杆子壓著新杆子長不起來,蘆葦慢慢就萎了。
李龍心說目前看著還行,但以後肯定不能像後世那樣。既然自己名義上承包了,那後麵的清理肯定是要的。
看著螃蟹苗和蝦苗都已經消失不見,李龍便起身開車,看距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他打算去棉花地看看。
隨著時間的推移,棉花長勢越來越快,這玩意兒喜熱,天越熱它越喜歡長,當然也喜歡水。這時候棉花澆五個水就差不多了,但到後來改滴灌的時候,有些人能澆七八個水。
這時候棉花已經長到了膝蓋高,葉子很茂盛,把中間的空檔都擋住了,現在一眼望過去,地滿滿都是深綠色的葉子,非常養眼。
前些天還能看出來棉花有缺苗的,現在已經發現不了。
李龍很滿意。
不過隔壁的地好像不太好,看葉子有點泛紅褐色,李龍沒往跟前去,他知道那是長紅蜘蛛了。
變色的範圍大約有個一兩百平方,李龍打算呆會兒去和許海軍說一聲,那是許家的地,得趕緊讓他打藥,不然會傳染到全地,還會傳到自家來。
他正打算離開去看另外一塊地的時候,突然就看到從東麵過來一個人,看那樣子,是打算橫穿棉花地,然後走到棉花地東北角的機耕道上。
棉花地東麵是一大片堿灘。李龍隱約記得,這一片堿灘麵積是兩百六十畝。在棉花第二次突然漲價之後,這塊地被二十八萬承包出去了,好像承包期是十五年?
鹽堿灘上長著不少紅柳和梭梭,當然還有一些適應鹽堿的地不知名小草。李龍也知道這些草上會有不少的小蟲子。
李家的這塊棉花地旁邊還有兩家種的棉花,都是南北向的長條田,一塊地能長有四五百米的樣子,橫穿的話,差不多是會有兩百米的距離。
李龍眯了一下眼睛,看出來這是個女人,然後他就認出來了,是東莊子李新程的媳婦。李新程比大哥李建國小點兒,比李龍大點兒,三十多歲,到四隊的時間比李建國晚,比李龍來的早。
“哎!嫂子!別從棉花地走!容易帶蟲子”李龍不知道李新程的媳婦叫啥,主要是很少打交道,包括後世也是,聊天的時候最多說新程他媳婦。
他喊聲嫂子感覺沒錯,至少得客氣一下。
然而那個人抬頭看了李龍一眼,然後繼續低頭走,已經走到了棉花地跟前。
“哎!說你呢!不要從棉花地走!”李龍再次吼了一聲,他確定考剛才那人聽到了卻不聽,所以也就不客氣了,聲音增大了幾分,“別把蟲子帶進去了……”
那個人腳步頓了頓,然後很堅定的邁進了棉花地,開始跨過棉花行子,因為個子矮,所以走著有點艱難。而她走的位置,前麵不遠處就是紅蜘蛛已經開始長開的地方。
李龍火了,一邊從往棉花地往前竄,打算截住他一邊吼著:
“你聾了嗎?不讓你走你偏走,你想幹啥呢?”
那個人沒想到李龍會竄到地來趕她,一下子就停住了,不過隨後還是慢慢往前走著,走得很小心但很堅定,等李龍截住她的時候,這個女人已經走到了紅蜘蛛的區域了。
特的!
李龍想罵人,想打人!
“回去!”李龍指著那邊的來路怒氣衝衝的對她說:
“前麵不讓走了!這一片有蟲害,你已經把蟲子帶上過來了……從哪來,走哪出去!”
李龍原本是可以好好解釋一下,但是他發現了,這女人走過來的位置,有一條長長的印子,棉花葉子是翻過來的,一直將整片棉花地打通——也就是說,她不是頭一回這走了。
她已經走通過不止一次了!不然棉花地的棉花葉子不會這明顯的翻過來!
所以李龍才發火!
“我就是想近一些……”麵對人高馬大的李龍,那個女人沒有撒潑,還試圖解釋,“剛幹完活怪累的,我在地頭沒帶水……想趕緊回家喝水……”
“我喊你你沒聽到嗎?這棉花地長蟲子快得很!這蟲子一傳染,棉花就完蛋了!”李龍也不知道這人算是蠢還是笨,還是固執,他深吸一口氣,解釋一句:
“你現在身上就帶著蟲子呢!我不管你是想喝水還是想幹活,趕緊從地出去,繞回去!”
那個人試圖再解釋,讓李龍給瞪回去了。
她隻好再次笨拙的退回去,然後繞到地北頭——看吧,她其實是知道地北頭比南頭要近一些,而且好走。
看著那個女人匆匆的趕向居民點,李龍打消了繼續去往其他棉花地的想法,開著車子先去找了許海軍。
許海軍不在,家也沒人,李龍便去找了許成軍,把事情給他轉述了。
“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許成軍知道那個女人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如果現在不趕緊打藥,海軍的地今年至少一畝地減產二三十公斤。如果一直不打的話,那棉花就廢掉了。”
被紅蜘蛛啃過的葉子直接就幹掉了,沒了葉子,棉花還長個屁啊。
“我還得趕緊給另外兩家通知一下,然後到我家哥開拖拉機帶打藥機子去打藥。”李龍說道,“她來回走絕對不止一回,估計我們家地肯定也有紅蜘蛛了。”
旁邊兩家一家是梁大成家的,聽李龍一說,梁大成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準備打藥機——他們家的地和李龍家地挨著的,李龍的話他還是聽的。
另外一家的地在最邊上,是隊上的王三娃,和李龍年紀差不多,已經分家出來單過。
不過聽李龍說完事情後,王三娃笑著說:
“我家和海軍家隔著你們和梁家兩塊地呢,你們先打打看,說不定我不用打就好了呢。”
李龍沒管那多,他通知到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別人打不打那是人家的自由。
於是打藥機頭一回在四隊開始發揮作用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