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鈺和潘嶽當年能從大同溜回京城,秦仲出了大力,當年走的時候,三人差點結拜當兄弟。
不過當時他們的爹生死未卜,兄弟倆不敢連累秦仲,所以拒絕了他。
雖然嘴上拒絕了,但潘鈺從心認同這個差一點結拜的大哥。
秦仲和他們聊了一下,等大家注意力都從他身上移開後,就趁機給潘鈺使了一個眼色。
潘鈺立即起身跟著秦仲出去。
到處都是帳篷,好在士兵們都累壞了,昨天到達大同,隻來得及紮營,今天士兵們忙半天才安頓下來,此時基本都在帳篷躺屍。
秦仲將他拉到小樹林,這麵沒人駐紮,巡視的士兵偶爾走過,隻要壓低聲音就可以。
“多虧了你給我寄的信和平安符,我和兄弟們才能在上次的大戰中活下來……”
潘鈺一怔,若有所思:“你何時收到的信和平安符?”
秦仲:“五天前啊,就是那巧,我剛收到就接到命令參戰。”
他鬱悶的道:“我們兵員不足,對方騎兵太利害,將軍指揮失利,我們出去的人隻回來了三分之二,當中還有一半受了傷,有你提前示警,又有平安符護佑,我們勉強躲過一劫,雖然也有人受傷,好在沒有死亡。”
五天,那至少是半個月前寄出來的信,現在北邊在打仗,官府的驛站能不能寄信都不一定,民間的信局也不安全,他當時還在路上淋雨呢,怎可能給他寄平安符?
更不要說示警了。
他一個小小把總,可以說是對戰情一無所知,上麵好像在瞞著他們什。
不過,他也不是傻子,且身在其中,知道此次親征組織不利,皇帝若不能重振士氣,即便他們兵數遠勝瓦剌,恐怕也凶多吉少。
能給秦仲寄信和平安符的,就隻有他大哥和小妹了。
大哥要是寄,大可以用自己的名義寄,他和大哥在秦仲這是一樣的。
隻有小妹,她跟秦仲不認識,卻又從他們這知道他。
小妹是算出了什嗎?
潘鈺呼吸急促起來,拉著秦仲問:“我信上寫什了?”
秦仲一臉驚奇的看他:“你給我寫的信,你寫什你不知道?”
潘鈺:“不是我寫的,應該是我小妹寫的。”
秦仲目光微閃,驚異道:“就是那個一直給你們寄錢寄符,還幫你爹平反,把王振拉到詔獄一起蹲著的小妹?”
這些事自然全是潘鈺和他說的。
潘鈺撓了撓腦袋,點頭道:“對。”
秦仲就從懷取出那封信來:“以免被發現後牽連你,我把寫有你名字的信尾給撕去了。”
潘鈺急切的展開信看,不在意道:“你藏懷,誰會發現?”
“那可說不好,”秦仲道:“你不知道,現在軍中嚴著呢,偶爾進出營地還要被搜身,要不是我跟中軍的好幾個人交情好,這封信早被搜出來了。”
“為何?”話音才落,潘鈺就一眼掃到了信中間,明白了為什。
信中直言不諱地寫道:“郭登有守城之德,而無阻擊敵人之才,郭敬更是貪生怕死,大同騎兵遠不及瓦剌,硬碰硬,你們必敗無疑。”
這信要是真被中軍搜出來,別說郭敬,就是郭登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他誇讚秦仲:“好兄弟,你撕得好,要不把信的開頭也撕了吧,這樣被搜出來,就說你在路上撿的,不知道是誰寫給誰的。”
秦仲無言的看他:“他們雖然不聰明,但也不至於蠢吧,要是把信頭信尾掐去就能免罪,你,不對,是你小妹為什還要寫我和你的名字?”
潘鈺繼續往下看,就見信上寫道:“皇帝親征會怎樣處置戰敗之將?即便皇帝仁厚,可以既往不咎,但郭登和郭敬會如此想皇帝嗎?憂生怖,為去除恐怖,郭登和郭敬唯有隱瞞軍情。
皇帝和百官自千而來,對大同一無所知,毫無準備之下,若遭遇瓦剌,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為萬民之主,他若陷於草莽之中,天下必大亂,到時,不僅大同一城,而是整個大明都將陷於危難之中,為今之計,唯有將軍情悄悄告知陛下,若不能使陛下知道,那便使同行之百官察覺,或許可以一救天下,再救大同。”
後麵就是列舉了幾個朝廷要員,告訴他誰可信,誰不可信。
其中,英國公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接下來是鄺埜、陳循和曹鼐……
秦仲湊上去看了一眼,感歎道:“我收到信的時候還說呢,考中武舉人就是不一樣,這見識都比以前強多了,卻沒想到是你小妹冒名寫的。”
秦仲看向潘鈺的目光很複雜。
潘鈺:……
秦仲忍不住問:“潘嶽和你小妹都繼承你父親,你是更像你母親嗎?”
潘鈺跳腳:“我母親也很聰慧的好不好!”
秦仲目光複雜:“那你像誰?”
潘鈺張了張嘴,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也不差的好不好?”
話是這樣說,但看完這封信,他還是忍不住既驕傲又自卑。
驕傲於,妹妹即便在千之外,卻能摸透局勢,甚至給他們指出了一條生路;
自卑於,他分明在局中,卻隻感覺到危險,卻沒有係統的認識到危險來自何處。
潘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大同瞞報軍情,這豈不是說,瓦剌有可能截斷我們的退路?”
他悚然一驚,一下攥緊了手中的信:“那陛下怎辦?他可在軍中,萬一出事,這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秦仲:“陛下有二十萬大軍護佑怕什?我現在隻關心,皇帝會給大同多少援軍。”
“援什軍啊,現在最要緊的是皇帝,皇帝!”潘鈺恨不得搖他的腦袋:“不行,得把皇帝送回京城,他還沒生太子呢。”
秦仲:“……你們就不管大同了?”
潘鈺一臉嚴肅:“秦大哥,你照實說,大同防線是不是出大問題了?”
秦仲停頓了一下後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潘鈺聲音都尖銳起來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