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少司立刻抬手示意,帶著邊上四人退開了些,以免妨礙。
隻見老頭身上的鬥篷開始徐徐蕩動,鼓起,宛若在充氣一般,白胡子飄飄,嘴唇在呢喃嗡嗡,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念什咒語,靜悄悄的密室內蕩起回音。
昏迷中的真兒忽然手指動了一下,吸引了邊上四人的目光。
安靜了一會兒後,真兒整個腦袋都籠罩在了逐漸濃鬱的魔氣中,手指也再次動了一下,繼而又兩下,三下,後漸至一顫一抖,進而連及身體,昏迷的身軀漸有抽搐感。
漸漸還伴有囈語,“素…”
旁人聽不清她在說什,都豎起了耳朵仔細辨聽狀。
不過他們目光卻又漸漸轉到了白胡子老頭身上,因為發現老頭似也陷入了夢魘中一般,整個人也在抽搐似的顫抖,似也陷入了某種煎熬中。
四人相視一眼,感覺這位長老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又不明所以,故而隻能是看著。
然很快,他們發現長老駕馭魔氣的雙手有點抖的厲害,白胡子上還滴下了什東西,因為焰氣色彩渲染的原因,一時沒看清是什。
待定睛細看後,才發現滴下的液體是從長老鼻子淌出來的,流到了胡子上,順著胡須飄落了,竟是鼻血。
四人略驚,才剛上手,反應怎就這激烈了?
灰衣少司忍不住出聲打擾道:“長老,您沒事吧?”
此話一出,那長老身上的鬥篷差點炸開般,罩著腦袋的帽子被掀翻了,在整個密室內掀起了一陣狂風,露出了一顆禿頂的光頭腦袋,一臉褶皺的鷹鉤鼻,目光透著直愣愣的煎熬。
鼻孔滲血的跡象明顯,血漬染紅了口角,他短促嗆了聲回應,“此女有古怪,被魔氣入體後,居然在吸收我的魔氣。靈智抗力忽弱忽強,時而如淵,時而如沙,詭譎莫測,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邊上四人驚疑相覷,他們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隻因此道高深,少有人懂,都搞不太明白。灰衣少司道:“長老,若實在不行,不妨暫停,待從長計議後再來。”
光頭長老卻麵泛獰色,似來了倔勁,“就這火靈微薄修為,我還不信就降服不了她,不過確實邪門,火與魔氣相克,火靈怎能吸收魔氣?本還怕傷了她腦子,如今看來,隻能是加大力度了,我讓你吸!”話畢閉目,雙手上滾滾而出的魔氣越發濃鬱,氣勁攪得四周的焰氣飄忽不定。
“素……”真兒囈語的動靜越發頻繁了,身軀躁動不安地扭動著。
邊上觀看的四人瞪著眼,一眨不眨的,也硬生生給搞緊張了。
倒不是因為真兒的反應而緊張,而是長老的反應似乎很不正常,鼻血淅淅瀝瀝順胡須飄走,似難自拔的雙手上魔氣滾滾輸出,卻不見籠罩真兒腦袋上的魔氣變得濃鬱,恰恰相反,反而變得越發稀薄了,真兒的麵容已經是若隱若現。
真兒的麵容似陷入了夢魘倒沒什,關鍵是這位長老似乎也陷入了噩夢中一般,眼瞼下的眼珠子急促亂晃難安。
“長老,你沒事吧?長老,長老……”灰衣少司試著連喚了幾聲,不見有任何回音,不免麵露焦慮,看向其他三人,結果他們也無可奈何狀。
牽涉到靈智拉扯的事,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一不小心就可能把人給弄成了靈智受損的傻子。就在這時,一個幽幽清爽的女人聲音響起,輕輕呼喚著,“真兒。”
旁觀四人的目光頓全部集中在了真兒那在魔氣中若隱若現的臉上,看到真兒驟然睜開了雙眼,看到了真兒的嘴動,聲音正是來自真兒的口中,卻在稱呼自己的名字,著實讓人感到詭異。
具時弘忽遲疑道:“這不像是真兒的語氣。”
不但是他,一同協助抓來真兒的那兩位高手,也是在兩丘山聽過真兒說話的,也覺得不像。然就在這時,真兒身上有微光泛起了一下,身軀猶如虛波晃動,展現出了水焱的特性,同時一個淡淡的虛影折射在了真兒的對立麵。
就像是一麵鏡子對照著真兒,鏡內鏡外的人,軀體擺放姿態一模一樣,完全對稱。
虛影一出,真兒如陷夢魘的動靜驟然消失,整個人變得平靜安詳,似在魔氣迷霧中靜靜看著那個虛影真兒。
但是兩者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現實中的真兒平靜安詳,虛影的真兒目露訝異和欣喜,似見到了久別重逢的故人,似在對著現實中的真兒劈啪啦歡快地訴說著什。
一旁的光頭長老依然在瘋狂輸入魔氣,但也在真兒身上分離出虛影的那一刻,似才找到了精神脫離的縫隙,猛然睜開了雙眼,鼻血滴答地斷斷續續驚恐喘息道:“不對,她體內有兩個靈智,不是同一個人,是兩個不同人的靈智,”
此話出,邊上四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躺著的真兒實體和對照的虛影。
“真兒…”躺著的真兒輕喚對麵虛影之餘,抬手,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點向了虛影的眉心。虛影真兒此時歡喜不起來了,似從對方深沉如淵的眸光察覺到了什,一臉的恐懼,從訴說的嘴型上可以看出,似乎在反複訴說著“素我怕”。
可真兒抬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的意思,就在指尖點中虛影眉心的那,整個虛影如漣漪蕩波般模糊了,漣漪再反彈回來,蕩起濃縮為一點弱光,沒入了真兒的指尖,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真兒受製的軀體也在這一刻從石榻上飄著杆立了起來,足尖慢慢飄離榻麵,那滾滾輸出的魔氣似將其支撐著飄起。
此時的真兒與之前判若兩人,滾滾魔氣中浮空的她,如深淵般的冷漠眸光垂視著下站的幾人,宛若俯視幾隻螻蟻,披肩長發隨魔氣飄蕩,如真神降世般。
旁觀四人見此情此景,可謂滿麵驚疑。
再看光頭長老,那鼻血流的跟什一樣,卻依然在催動魔氣作用在真兒身上,也不知要堅持到什時候。
灰衣少司忍不住奉勸道:“長老,若實在不行就暫緩吧。”
光頭長老聞言似有些激動,顫抖的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了,近乎暴突的眼珠子急促晃動了一下,突噗出一口血來,趁這一口喘息之際,急促嚷了句,“快斬了她,我被她靈智反噬了,她靈智太強大了,快,我快控製不住自己了,快”
口角也在血汪汪淌血,已是聲嘶力竭般。
也就是說,現在壓根不是他自己在催動魔氣支持這火靈,而是這火靈控製了他的輸出。
旁觀四人震驚,然又有些猶豫,魔道費這大勁才搞來了這女人,直接斬了?這怎行。
灰衣少司忽揮手道:“上,將她拿下!”
另三人相視一眼,立刻閃身抓去,皆是天仙境界高手,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然浮空的真兒卻憑空消失了,化作一道波光,順著滾滾魔氣,瞬間打在了光頭長老身上。
光頭長老瞪眼張嘴,附體波光那內斂進了其體內,緊接著外部的滾滾魔氣迅速吸收倒回進了他的體內。
真兒已經憑空消失了,出手三人錯愕,皆浮空轉身麵對。
光頭長老的神情已如同換了個人一般,漠然掃了在場幾人一眼,突如一股青煙般飄離了,沒有顧及他們,徑直從出口飄了出去。
一陣懵的幾人,聽到密室門砰一聲破開的動靜,迅速相繼追了出去。
四人從一屋內掠出後又都落地停下了,隻見身披鬥篷的光頭長老並未逃離,似乎也沒有要逃離的意思。其人站在花團錦簇兼鬱鬱蔥蔥的庭院中,張開著雙臂,仰麵沐浴著陽光,緩步轉著圈呢喃,“離開了,真的離開了,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說話的聲音還是光頭長老本人,導致緩緩靠近的四人麵麵相覷。
就憑這瘋言瘋語,加上真兒之前的化形入體情形,他們就能確定光頭長老的身體已非本人控製。四人互相眼神示意,剛分開到四個方向將人給圍住,放下雙手的光頭長老忽冷眼一掃,道:“既都是我魔道中人,速帶我去拜見主上。”
四人目光互碰,都知道說話的不是長老本人,而是外人借了長老的身體冒充魔道中人,想這樣混淆過去,當他們傻嗎?
可他們想動手又有點不敢輕舉妄動,這畢竟是在北俱王都,一旦招來王庭人馬就麻煩了。
於是灰衣少司指著長老喝斥道:“有什話好商量,先從他體內出來。”
光頭長老冷眼斜睨,似不願再跟他們囉嗦,直接問道:“這是哪?”
似想判明地點自己去尋找。
四人聞言又有些疑惑,剛還覺得這位是借體冒充魔道長老,現在這話聽著又不像。
灰衣少司試著指了指遠處空中連綿恢宏屋宇的影子,道:“這不明擺著,北俱王都。”
“北俱王都…”光頭長老順勢看去,漸目露疑惑,“未曾聽說,和北俱蘆洲有何關係?”
圍著的四人再次相覷一眼,這次可以確定,人家並未假冒自家長老。
灰衣少司又試著回道:“北俱王都自然就是北俱蘆洲的首府,北俱王庭的中樞之地,你往返煉天宗,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來這,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光頭長老深思了一陣後,徐徐問道;“主上何在?”
灰衣少司疑惑,“哪個主上?”
光頭長老傲然道:“自然是一手創立我魔道的主上!身為魔道中人,竟不知主上,你們是何人部曲?”